千層浪(下)
寒風肆掠,掛在人臉上如同刀子擦過肌膚一般。
大帳之外,不少壯碩的男人露出了笑容,臉上的肌膚有些皸裂,甚至還有老舊的皮落下。
他們戴著皮毛縫制的帽子,凍僵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此時除了大帳之中四下無人急忙趁著這個當兒搓了搓手,忽然看到有人朝著大帳走來,便收起了那搓手的小動作,將手放在了刀柄之上,如同雕塑一般守衛著大帳。
過來的是個少年,這種天氣他還露出了精壯且凍得通紅的臂膀,身上就穿著一件皮褂子,眼神如同這北方冰原里的小狼崽一般,銳利而又狠毒。
他看到這認真守在大帳外的護衛,突然咧開嘴笑了笑,伸出了手拍在了護衛的肩頭之上,護衛險些沒被他這一拍,摔翻在雪地里。
“哥哥有你們在這兒守護,我也放心了。”
他掀開了大帳那厚重的簾子,一陣暖風從大帳中撲向了守在門口的侍衛們,隨后立馬消失,寒風又撲在了他們的臉上。
陪伴他們的,只有這寒風和幾乎侵染了天地的雪白。
“哥,啥事啊!”
那光著膀子,穿著皮褂子的少年鉆進了大帳,看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蘇青說道。
蘇青的頭上戴著皮毛縫制的帽子,身上披著上好皮毛縫制襖子,坐在了火爐邊,火爐中的火燒得正旺,火爐上面傳來了奶酒的香味。
“你看這個,蘇青把信遞了過去。”
莫罕接過信,粗略的看了一眼,隨后有些尷尬的把信還給了自己的哥哥。
“咱們草原上他們的文字就你懂得最多,你說給我聽就行。”莫罕齜著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蘇青看了一眼正在抓耳撓腮的弟弟,便將信讀了一遍,隨后看這自己的弟弟。
莫罕認識柴薪桐,雖然兩個人并沒有太多的交集,但當初作為北方王者騎兵雪狼騎的少主和身為夫子廟的柴薪桐自然見過面,還險些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莫罕皺起了眉頭。
“這是第二封信了吧,第一封讓咱們放出消息說我們的滿雪山上有什么勞什子九龍符,現在這更夸張了,讓我們開打?這姓柴的信得過嗎?哥。”
莫罕稚嫩的臉上出現了思考的神色,隨后一把抓過那封信,準備投入火爐之中。
蘇青見狀,急忙攔住了自己的弟弟,在弟弟的不解中開口道:“照他說的話做,入侵通州吧!”
“為什么?我們如今帶兵來這附近,已經不合常理了。如今進入了冬季,雖然我們比圣朝的崽子更耐寒,但真的不適合作戰,得不償失啊!
況且,我們向來都不能打下他們的郡縣,打下來也不會守,這樣做沒意義啊!”
莫罕豁然站了起來,看著自己的哥哥,臉上出現了憤怒的神色。
從小到大,他很少會對哥哥發火,自打父母跟著姓徐的走了之后,哥哥便一直護著他,即便圣朝要質子,哥哥也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代替了自己。
從私人的情感來說,他從來不會懷疑哥哥。
但如今,他擔心哥哥被人蠱惑,讓他碩和部大好兒郎的鮮血白白流出。
冬季,除了雪狼騎能夠在雪地中自由馳騁外,其它的士兵在這種天氣條件下,完全沒有任何的優勢。甚至冒著這種天氣去襲擊通州,對方以逸待勞,他們雖然驍勇善戰,但根本不會有多少勝算。
若只是屯兵嚇唬一下圣朝或者通州可以,但如今是要去攻打通州,在夏秋兩季倒還好說,現在他們出擊,無異于是屎上飛舞的蒼蠅——找死。(諧音梗)
蘇青仰著頭看著滿臉憤怒的弟弟,一把揪住了他的褂子,將他拉了坐下來。
即便又天大的不是,莫罕也只會和哥哥慪氣,看著哥哥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有那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莫罕還是坐了下來。
“你聽我說完,這事兒,對咱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并且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我們必須做。”
莫罕這位雪狼騎的新首領,如同小孩子慪氣一般,盯著火爐,漫不經心的樣子,偶爾還透過大帳,看向了外面飄著的皚皚白雪。
“你知道阿爸和阿媽和誰走的嗎?”
“姓徐的,他還有個名字叫做拓跋寧卿。”莫罕聽到這話,看了一眼哥哥,迅速的說道。
“這件事兒,因為他的兒子而起,不管是九龍符,還是進攻通州,都是為了逼迫圣朝把他兒子交出來。”
莫罕心里有千般疑惑,不過他和他們北方草原的將士,從來都是有話就說的直爽漢子。
“我知道,他和你也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但…”
蘇青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莫罕立馬閉山了嘴,靜靜的聽著蘇青把徐長安最近身陷囫圇的事兒說了一遍。
“還好不是盤韃天神的子民,不然盤韃天神都要被他蠢死,這些事兒,不承認就行了。”莫罕聽完之后,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蘇青沒有做評論,接著說道:“柴薪桐你認識吧,他想強行將徐長安救出來,所以讓我們說滿雪山有九龍符,從而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然后現在我們出兵攻打通州,給圣朝壓力,用父輩的借口,逼迫圣朝將徐長安交出來。”
莫罕聽到這話,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往地上“啐”了一口說道:“阿哥,這姓柴的想害我們。許鎮武老將軍鎮守那么多年,
我們互有勝負。秋夏季的時候,都不一定能夠穩贏,何況現在。”他們碩和部一直以來都尊重英勇善戰的人,所以即便是在內部,也會尊稱許鎮武為老將軍。
蘇青倒了一碗奶酒,放在了面前低矮的桌案上,輕聲說道:“先喝口奶酒,別那么氣憤,等我說完。”
今日覺得自己哥哥變傻了的莫罕氣得站了起來好幾次。
“許鎮武老將軍因為圣朝錯綜復雜的朝政,一直不敢暴露自己與拓跋寧卿的關系。如今拓跋寧卿的兒子有難,他坐不住了。”
莫罕聽到這話,眼中露出了精芒,想到了一樁天大的好事。
“你是說,許鎮武老將軍會故意?”
他話沒有說完,畢竟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不錯,許鎮武老將軍的部將不會抵抗,但有一個條件。”蘇青臉上出現了憂慮之色,這件事兒就連他自己都沒譜。看著自己弟弟急切的神色,他終于開口說道:“不許劫掠百姓,他可以給我們一部分軍糧,彌補我們行軍的損失。”
蘇青有些擔憂,畢竟他們草原的“狼崽子”,有時候連他們的話都不聽。
反而是自己的弟弟,聽到這話,搓著手,臉上的表情和剛才截然相反,滿臉愉悅的說道:“這可以干啊,好事。不過得讓他們去幫我們擋住朔風部的兔崽子。”
蘇青沒有說話,此時外面突然有軍情傳來,蘇青展開那軍情,面無表情的遞給了自己的弟弟。
莫罕看到那軍情,驚訝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可以了吧?”
莫罕重重的點了點頭。
“放心吧,只要我們雪狼騎不亂,其它人要是亂來,我就把他的頭送給盤韃天神做禮物。”莫罕說著,站起身來,手握拳頭放在了胸前,用他們草原的禮節發了一個誓。
“行吧,你去忙吧,順便讓門口的護衛撤了,大冷的天,不容易。若是論單打獨斗,你阿哥可是師從刀圣。”
莫罕笑著點頭,正要轉身離去,背后突然傳來了自己哥哥的聲音。
“我姓的是拓跋,而不是蘇啊!”
莫罕腳步一頓,臉上有些發燙,想到了剛才對自己哥哥的懷疑和不滿。
低矮的桌案上放著一張紙條,那是剛才兩兄弟看到的軍情。
“許鎮武部突襲朔風部,朔風部大將耶律齊風戰死!”
當圣朝的各方人馬正朝著滿雪山來的時候,一條消息傳入了朝堂。
這消息如同海中蛟龍一般,引發了朝堂中發生了一場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