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人物,用什么大名字(上)
此時天早已黑了,那蒙寨主掃視了眾人一圈,惡鬼獠牙面具下的眸子閃著危險的光芒。眾人看著這在火把下泛著寒光的惡鬼面具瑟瑟發抖,不知道這伙水盜會用什么方法來折磨他們,會不會嚴刑拷打?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這蒙寨主沒有逼他們,反而是笑了笑,就讓手底下的小弟把他們押了下去。
這些漢子連同之前被篩選出來的老弱婦孺關在了一起。
說是關,其實就是把他們圈起來不許跑而已。一群水盜,哪里有精力修什么牢獄,只是留出了一片空地,簡單的用柵欄圍了起來,徐長安他們如同圈養的家畜一般被關在了里面。而離他們不遠處,便是一排茅廁,一條條溝壑就從他們不遠處將糞便引下山去。
整個柵欄內,隨意的鋪上了一層干枯的雜草,不遠處還傳來了臭味,一同被關押起來的人都紛紛抱怨,可被水盜們呵斥了兩聲,便不敢言語了。
徐長安隨意的叼起一根雜草,雙手枕著腦袋,抬頭看著星空。
他睡過長安的侯府軟塌,風餐露宿也不少,別說這地方還有一堆草鋪在了地上,即便沒有,他也能夠隨遇而安。
如今滿山皆微黃,天氣轉涼,加上荊門州沒有長安那么潮濕,每到夜晚,可以抬頭看看星星,吹吹晚風,真正的應了秋高氣爽四個字。
假如附近沒有茅廁的話。
這些百姓被水盜們一呵斥,頓時喏喏不敢言,安份了下來,也各自找了個枯草比較厚的地方躺了下來。
徐長安看著這些百姓笑了笑,隨后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這水盜們的目的很明顯,不加掩飾,直接說了是找一個隋姓之人,隋遠行。而且水盜是刀頭上舔血的營生,但他們并沒有讓眾人把身上的錢財拿出來。水盜絕不可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那么結果便只有一個,他們是幫人做事,而且那人出了大價錢不許他們動百姓。
至于什么人會這么做呢?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心里面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
他不是剛出渭城的毛頭小子了,見過了朝堂之上不見刀劍的血雨腥風,他思考問題比以前要全面的多。
能夠讓人不愛眼前財富的,那只有更大的財富。
能夠讓水盜對眼前的財富視而不見的,那便只有比水盜更大的武力了。
徐長安今日一路以來,都留心著這些水盜,發現他們頗有默契,這是長久以來才能形成的,而且此處山高地險,他實在想象不到出了修行者何人才能夠威脅到這伙水盜。
別的不多說,至少實力要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要達到了匯溪境才能夠輕松上山。
徐長安看向星空的眼睛瞇了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這背后的修行者是何人,但至少可以判斷不是朝廷的人,朝廷江湖素來兩不相干,而且這伙水盜平時收了月錢也不會在這荊門河上興風作浪,朝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明顯也不會是六大門派的人,若是他們,肯定會順手把這水盜綁好丟到荊門州的州府之外,隨后自己去尋找要的東西。
那么這些人的身份也可以大致判斷了。
要么是魔道之人,要么便是一些散修。
這荊門州是青蓮劍宗的隱居之地,魔道自然不敢太猖狂,不然他們將會難上千百倍。至于散修或者小宗門,那就更加想得通了,誰都不敢得罪,又想要好處,自然要悄悄的進行。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事,他得小心處理了。
蒙寨主說完之后,便轉入了大廳之后。
他低著頭,對眼前這帶著青鬼獠牙面具的人顯得十分尊敬。
“大人,為什么不搜索一番,今晚就這么容易的放過他們?”
那帶著青鬼獠牙面具的人微微咳嗽了兩聲,聲音帶著幾分疲倦。
“你已經把目的說了出去,與其一個一個的去尋,還不如看看他們有沒有逃跑的,誰逃跑了,便是誰!”
這道聲音一聽,便能知道聲音的主人至少到了知天命的年歲,而且根據蒙寨主觀察,這老東西絕對挨不住自己兩拳,若是發揮得好些,他這沙包大的拳頭一拳下去,這老東西說不準就會斷氣了,哪輪得到一個老東西對他清風寨指手畫腳。
不過這些話蒙寨主也只敢在心里面想想,他可不敢說出來,誰讓人家身后有人呢?
看著輕飄飄的一柄劍,沒什么出奇的地方,偏偏那長劍輕輕一揮,一人多高的石頭便化作了齏粉。
想到這個畫面,蒙寨主咽了咽口水。
他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一劍,代表了那人的身份。
那人帶了一個小匣子來,蒙寨主一打開,里面裝了小半匣子的金葉子,而上面還鋪著一些珍珠項鏈之類的東西。
那人沒別的要求,和蒙老大討了一個面具之后,才把這老東西帶出來,讓自己一切行動都聽他的。
吩咐好了之后,那人便消失不見,蒙老大也不知道這人下了山沒有,所以也不敢拿這老東西怎么樣。
“可這些人在我山上要吃,不可能讓他們死吧?若是做得太過分,惹惱了荊門州,你我都討不了好處!”
“大人不是給了你報酬了么?”這帶著青鬼獠牙面具之人話語中帶著絲絲不滿。
“那東西我們之前可是說的好好的,只是聽從你調遣的費用,沒說這些廢人的伙食也要我來供應!”
“貪得無厭!等我找時間再和大人稟告!”
蒙老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莫非那位大人還在山上?
不過為了探出虛實,他還是鼓起了勇氣說道:“給個準信,山上的余糧只夠我們兄弟的了,我可不幫你們白養廢人!”
“這三日,你便給他們一些粗糠,餓不死就行!算下來,那隋遠行就是這三日間會途徑此地,三日后,無論成敗,大人都會出現!”
蒙老大聽到這話,腰桿子便直了一些。
“那好,這是你說的,我奉命行事而已!”
那帶著青鬼獠牙面具之人送走了蒙寨主之后,眼睛中閃出一絲寒芒,小心的看了看周圍沒人,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他在這山上待了幾日,也熟悉了哪些地方有水盜的暗崗,他躲開了所有暗崗,一路摸索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見到了那個人。
“大人。”
他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今日沒有么?”
那神秘人淡淡的問道,月光雖然明,可他卻站在了陰影中,看不清臉。
這帶著青鬼獠牙面具的人低下了頭。
“沒有,根據隋遠行的腳程來算,他應該就是這幾日會經過此地。”
“那他會不會把東西給他朋友?”
青鬼獠牙面具人搖了搖頭。
“不會,小的查過,他平日里值得信任的朋友很少。而且來到了荊門州,更不會有什么朋友了。”
“那東西真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樣?”
青鬼獠牙的面具人急忙低下了頭說道:“小的一輩子沒見過什么世面,若不是親眼所見,告訴我世間有如此奇異之物,打死我都不信。”
神秘人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那這群人還聽話么?”
“蒙寨主似乎有些不滿,向我索要抓來的這些人的伙食費,要加錢!”
“貪得無厭!三天而已,反正等我拿到這東西,除了我們之外,所有人都得死。到時候,我把你要的功法給你,自此天高海闊,各自不識!”
青鬼獠牙面具之人身子微微顫抖,先是一驚,后是一喜。
“多謝大人,小的自當謹記。”
青鬼獠牙面具之人說完之后,便走了,留在原地的神秘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一群蠢貨,還和我講條件!”
一夜無話。
這一夜也過得極其的平淡,沒有人逃跑,只有些抱怨。
天一亮,別說早點了,就連洗漱的水都沒有,頓時引起了一陣陣的抱怨。
不過被幾個帶著青鬼獠牙面具的人拿著鞭子一嚇之后,便沒有人再敢多說什么了。
到了午時的時候,一個約莫舞象之年的孩子提著兩個大木桶走了過來。他顯得十分吃力,每走一步,便要把桶放下停一會兒!
臉上和身上都是臟兮兮的,身上也破破爛爛的,臉上也沒有帶著任何的面具。身子骨也十分的瘦弱,眼窩深陷,瘦得仿佛只剩下骨架了。
終于,他費勁的把兩個桶提到了柵欄前。
想了想,他一拍腦門,把桶放下便朝著遠處跑去,過了一會兒,手里拿著一疊青色的芭蕉葉。
這位舞象之年的孩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拍了拍手,朝著柵欄內吼道:“開飯咯!”
說著拿起了一個木勺在桶里攪拌起來,頓時一股熟悉且難聞的氣味傳到了眾人的鼻腔之中。
“你們這是什么東西,能吃么?”立馬便有人不滿。
這孩童也不惱,看著眾人,這些百姓看著這個舞象之年的孩子,而且周圍的水盜也沒有相幫的意思,頓時也有了一些底氣,直勾勾的看著這孩子。
甚至還有人嘲諷道:“臭小子,你給你爹吃的東西也是這個么?”
此言一出,這孩子臉色一變,不過并不是變得煞白,而是一陣冷笑,隨即一腳把其中一個桶踹翻,一桶用糠和殘渣剩飯熬成的漿液便倒在了地上。眾人臉色一變,不過也沒多說什么,他們篤定這個孩子會去給他們換好的食物,逼不了水盜,還不能欺負一下這個孩子么?
這孩子看著這群人,再度冷笑,跑向了茅廁。
他拿著一根木棍在茅廁里攪了攪,隨后將木棍放在了那桶沒被打翻的漿液中。
眾人看到這一幕,眼神一凝,心中微寒。
“你們愿吃不吃,我接到的任務便是喂豬,順便喂喂你們。對了,也別做夢了,除了我沒人會給你們送吃的,如果地上的都不吃干凈點的話,那么你們便一直餓著,地上的吃完了,我才會按時送給你們下一頓。”說完之后,這干瘦的男孩聳了聳肩,便走了。
這群百姓死死的看著這孩子,然后又求助似的看向了這群水盜。
水盜們自然不會管百姓,充耳不聞。
太陽雖然沒有夏季的辣,可卻也有些燎人。
很快,那灑出來的豬食之上已經叮滿了蒼蠅。
一位老人死死的盯著桶里沒有沾染到糞便的豬食,最終大吼一聲:“我受不了啦!”說著,便撲向了翻到在地上的桶,桶里還殘留一些豬食。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了一塊干餅悄悄的咀嚼起來。
到了傍晚,孩子又來了,很多人餓得兩眼發青,緊緊的盯著孩子,再也不敢言語些什么。
這孩子看了看之前被他踹翻的那桶豬食,已經空空如也,笑了笑便說道:“對了嘛,有什么不能吃的!”
說著,他把那沾染了糞便的豬食給倒了,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把桶也扔了。百姓們看到這一幕,居然對這個拿豬食喂他們的孩子有了一絲絲的好感。
很快,孩子再度提著兩桶豬食來了。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等到百姓們吃完,便提著桶回去了。
徐長安盯著這個孩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月兒掛在枝頭的時候,新一批的百姓又被趕進了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