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
“江湖這么大,豈是三兩個人搭臺唱戲,嘩眾取寵。”
長劍入鞘,煙塵后一道布衣身影負手而立,衣袖飄揚。
不遠處兩道人影癱軟在地,周身衣衫破碎,盡是殷紅血污。
“大…大人,您沒事吧!”
眼見龍虎雙雄一招慘敗,邢家之人頓時面如土色,一個個如芒在背。
方才指手畫腳的矮小男子更是臉色煞白,忙不迭奔向地上之人。
“你…你究竟是何人?”
時至此刻,龍虎雙雄再顧不得什么顏面名聲,眸中滿是慌亂與驚恐。
這一劍雖未曾重創其性命,卻也在皮膚表面劃出無數道細小傷痕。
修習多年,二人如何不清楚這其中的路數。
若非那布衣劍客手下留情,只怕此刻早已是頭顱翻滾,尸首兩異。
“無名之輩,何足掛齒。”
方言淡然一笑,言語間依舊模棱兩可。
“你既已知曉我二人身份,又兼有如此武藝傍身,想來也是江湖中排得上名號的人物。”
龍虎雙雄掙扎著從地上起身,語氣略顯虛弱。
“邢家勢大,人脈深廣。”
“縱然你今日能勝得我二人,卻也保不齊日后慘敗于他人之手。”
“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一步走錯,而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哦?”
卻見方言輕咦一聲,眉眼間笑意更濃。
“依二位口中所言,我倒是果真想見識一下,邢家究竟有何等了不得的手段。”
“你…”
龍虎雙雄自知方言實力高絕,即便不受邢姐威勢所限,想必也會賣上幾分薄面。
卻不想其口中所言竟這般直截了當,分明未曾將邢家放在眼里。
“不過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當真值得你如此賣命?”
“毛頭小子?”
方言笑著搖了搖頭,語氣恬淡平和。
“要我來看,二位行走世間數十載,倒還不如這半大孩子通曉事理,活得清楚明白。”
“風水輪流轉,你們好受的日子還在后頭。”
龍虎雙雄強忍住心中怒火,沖著身旁眾人緩緩吐出一道聲音。
“都還在這傻站著干嘛?”
“等著人家下逐客令不成?”
此言一出,邢家眾人紛紛愣在原地,皆未領悟出其言外之意。
唯有那矮小男子頭腦靈光,沖著眾人使了個眼色,目光瞥向方言所在的大門方向。
“來都來了,又何必急著離開呢?”
不待邢家眾人走出十步開外,只聽得不遠處一道輕笑聲緩緩傳來。
“既然二位前輩看不起我這毛頭小子,何不坐下來好好暢談一番。”
“前輩若想要拿到些什么東西,又或者探聽得哪些消息。”
“晚輩也好如數告知,雙手奉上。”
少年淡然一笑,徐徐邁步走至眾人身后。
卻見方言雙手抱臂,紋絲不動立于武館大門之內,身影宛若磐石。
“閣下這是何意?”
龍虎雙雄聞聽此言,頓時亂了分寸,面色陰沉如水。
“莫非是要將我等留在此處,趕盡殺絕不成?”
“二位說笑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你我本同為江湖中人,自然不會因為這般小事鬧到人命關天的地步。”
龍虎雙雄頓時松了口氣,卻聽得方言口中忽然話鋒一轉。
“只可惜商區之內嚴禁逞兇斗狠,以武搏殺。”
“這些規矩由來已久,即便是恒錦商會親自出面,想來也違背不得。”
“閣下何出此言?”
龍虎雙雄心中陡然間升騰其一股不安,言語間隱有慌亂。
“依二位方才口中所言,今日前來武館是奉了刑法司協查之命,追捕逃犯歸案。”
方言淡然一笑,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過眼前兩道人影。
“今日之事究竟該作何了斷,為何不請刑法司中人出面定奪呢?”
“不好!”
龍虎雙雄不由得暗自驚呼,神色頓時晦暗不明。
商區之中爭斗搏殺,向來被視為一處禁忌。
日前云海區內沸沸揚揚的當街刺殺一案,不知鬧出了多大動靜。
此番前來武館之中堵截少年,邢家正是算準了出其不意,又在自家地盤上這一點。
誰成想鐵牛竟會中途變卦,非但沒有如約行事,反而與那少年站到一處,回過頭來倒打一耙,設計暗算。
若僅僅如此,尚還算不上意料之外。
偏偏那布衣劍客武藝絕倫,又遠遠超乎眾人想象。甚至僅憑一己之力便可掌控全局,逆風翻盤。
商區之中,各大分區刑法司內掌權之人,本應由自家商會挑選欽定,唯獨恒錦與云海兩家商會非同尋常,極為特殊。
云海區內監察處統領為邢家之人,恒錦區內刑法司執事為秦家心腹。
平日里礙于各自情面,小打小鬧從未放在心上。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商盟大比近在眼前,任何一點紕漏都有可能成為致命的缺陷。
思緒翻涌,雙目回神。
龍虎雙雄皆已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程度,不由得眉頭緊鎖,臉上再無半分淡然之色。
“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閣下是非要鬧到魚死網破才肯收手不成?”
卻見少年與方言盡皆笑而不語,目光意味深長。
“今日從武館內得以脫身者,重重有賞!”
“都給我跑快點!”
龍虎雙雄自知再無回旋余地,猛然間斷喝一聲,身形沖著大門方向疾馳而去。
身后邢家眾人眼見如此,尚且來不及細細思量,只得緊隨其后,大聲叫喊著四散飛奔。
幾乎與此同時,方言右手輕輕撫上腰間劍柄,眸中一點精芒閃爍而過。
三尺寒芒尚未出鞘,忽聽武館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無序的腳步聲。
“刑法司奉命查案,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外出!”
數十道身著捕快服飾的人影將武館大門團團圍住,而后又有十數道同樣打扮的身影大步流星走至武館之內。
“半個時辰之前,刑法司大門外鼓響三通,檢舉鐵氏武館內有人無故行兇。”
“商區之中向來令行禁止,不準以武搏殺,違者嚴懲不貸!”
為首一面容剛毅的便裝男子沉聲斷喝,語氣不怒自威。
“秦執事,正是這群家伙來到武館之中惡意行兇,尚還出言不遜,假借刑法司之名。”
鐵牛自然認得這位刑法司內的執事都尉,趕忙上前數步,與其開口攀談。
“空口無憑,可有佐證?”
“武館設施損毀嚴重,弟子盡皆負傷。”
不待魁梧漢子開口作答,只聽得一旁少年率先接過話茬,緩緩吐出一道聲音。
便衣男子微微頷首,目光轉向不遠處衣衫破碎的兩道人影。
“這二人身上的傷?”
“自衛反擊,失手所致,甘愿受罰。”
男子滿意點了點頭,看向少年的目光中隱約摻雜著幾分贊許。
“胡言亂語!”
龍虎雙雄眼見秦家嫡系率領刑法司眾人出現在武館之內,心中自知已然落入圈套,難以輕易脫身。
“我等并未做出行兇之舉,而是遭人陷害。”
“還望秦執事明察!”
為首男子聞聽此言,目光又再度轉向一旁的少年。
“你可還有分辯?”
卻見少年淡然一笑,語氣不急不緩。
“方才這二位說是遭人陷害,并未做出行兇之舉。”
“敢問二位,無緣無故帶領足足數十名打手來到武館之內,又是所為何事?”
“這…”
龍虎雙雄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該作何回應。
“二位說不出?”
“那便由在下替二位回想一番。”
只聽得少年聲音沉穩,依舊不卑不亢。
“當時諸位氣勢洶洶來到武館之中,口中所言乃是奉刑法司協查之命,前來追捕逃犯。”
“如今恰逢秦執事在此,恕在下斗膽相問,究竟是何逃犯,值得如此小心謹慎,大費周章?”
“逃犯?”
便衣男子眉頭微皺,思忖片刻,而后緩緩搖頭。
“刑法司大小事務皆要由我親自過目,近日里連半個偷雞摸狗的竊賊都不曾發現,更別提什么窮兇極惡的逃犯。”
“況且刑法司查案追兇,向來親力親為。除非迫不得已之時,否則絕不會輕易借助其他力量。”
男子語氣微頓,看向龍虎雙雄的目光中再無半分和善之色。
“他方才所言,可是確有其事?”
“這…”
二人被少年一番言論弄得暈頭轉向,云里霧里。
“秦執事莫要聽這小子一派胡言!”
“我等乃是專程前來武館之中切磋武藝,不想這群家伙技不如人,竟然惱羞成怒,仗著人多勢眾,將我等羞辱一番。”
“想必他們是怕落下個以多欺少的口實,這才急于扭曲事實,強加誣陷。”
男子聞聽此言,并未開口回應,而是轉身看向一旁的少年。
“依二位口中所言,是武館弟子以多欺少,翻臉不認人?”
“不錯,正是如此!”
話音未落,卻見少年眉眼含笑,不急不緩吐出一道聲音。
“敢問二位,武館弟子是何境界?”
“二位,又是何等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