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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上)夕憐懷古少年歌行 玄京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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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上)夕憐懷古少年歌行玄京古道西域來客  烏冬苗寨,大楓樹上。

  暮春初夏,楓葉方綠。

  石念遠躺在一枝斜生樹杈上,歪頭仰望逐漸從烏云中露出來的大月玄度,小月玄燭如今正繞到大月背面,不見蹤影。

  流風雪坐在旁邊一枝,赤腳一搖一擺,杏眼看向石念遠,目光卻不甚清明,視線并不聚焦,一副心事重重模樣。

  夜風吹動滿樹楓葉,石念遠若有所覺的坐起身來朝樹下不遠處望去,蜀軍老卒正從地上爬起,渾噩四望。

  “仙凡…”石念遠輕聲呢喃打破沉默,見流風雪眼神聚焦,微笑指了指露出越來越多得大月玄度續道:“初心。”

  流風雪迷迷糊糊,如夢未醒,不明所以的木然點了點頭。

  “雪兒。”

  驟見石念遠的臉龐忽然出現在眼前,流風雪眼皮情不自禁跳了跳:“怎…怎么了?”

  “你看——”石念遠笑了笑,指向下方烏冬苗寨。

  星羅棋布的吊腳木屋圍出寬窄不一的巷弄,張嘎連外衣與鞋襪都沒穿,一臉慌亂的四處奔走,因為內心焦慮的關系,無頭蒼蠅一般在繞圈。不難看出,這小刺頭兒在找他那關系并不太好,并且想讓他子承父業,繼續擔任這吃力不討好,十里八鄉徒步郵差的老子。

  犬吠聲起,老狗長毛從巷了另一邊竄出,朝張嘎汪汪吠叫,見張嘎關心則亂,不為所動的呆愣模樣,老狗長毛只好跑近,扯起張嘎的褲腿就往一旁拖拽,醒過神來的張嘎贊了一聲“好狗”之后,隨老狗長毛左突又轉,逐漸朝老張奔去。

  因為記憶被蜘蛛靈體竄改,蜀軍老卒如同做了一場荒誕離奇的夢,恍惚覺得自己仿佛剛經歷了一些怪力亂神之事,細想卻如霧里看花,記不真切。老張肉眼凡胎,未誕靈識,經受靈識法門的后遺癥爆發,腦袋如灌鉛水,厚重昏沉,連站都站不太穩,多年的老寒腿好死不死的在這時鬧騰起來,疼得額頭冒汗,屋漏偏逢連夜雨,伸手去揉時抽起筋來,瘦小老卒蜷縮成一團,一下一下抽搐。

  老狗長毛與張嘎從巷弄里一前一后跑出,看到老張那模樣,雙雙慌了神,長毛老狗四足狂奔,來到老張身邊不住轉悠,紅鼻發出委屈叫喚,不時伸舌舔舐老張臉頰,緊隨其后的張嘎見老張那副痛苦模樣,一下撲倒在老張身前,脫口而出:“爹!你怎么了!”

  因為心中那一縷軍魂,身處痛苦痙攣之中的蜀軍老卒不吭一聲,而今聽到兒子一聲對大多數父親來說再普通不過的呼喚,心頭劇顫,想要出聲說話,卻已壓不住一聲痛苦呻吟。

  張嘎看著堅強抬起頭來的父親,這才發現,自己長那么大,這是第一次這樣正視這個男人的臉龐,一直身在偏僻山村,孩子王張嘎其實并沒見過多少人,印象里,似乎所有父親都是長成這個模樣,不好看,也不難看。鬼使神差的,張嘎伸出粗糙中透露稚嫩的手,撫向了老張臉上一道格外明顯的橫溝。

  張嘎忽然想起,胖妞曾說,人臉上長溝了,就是老了,溝會一條一條變多,然后,人就會死。

  張嘎覺得自己蠻清楚死是什么的,一年兩度的重月圓,或者一年一度的除夕,一向吝嗇小氣的娘親就終于舍得挑出雞圈里已經不下蛋的老母雞,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張嘎就從娘親那里接過殺雞去毛的活計了。

  山里人哪個不會殺雞的,連胖妞都早自己一年學會殺雞了不是?老村長是怎么說的來著?窮的人孩子啥玩意兒…反正就是夸咱山里人人窮志不窮,一身好手藝可不是老村長在講故事時提起的那些“外方人”可以比的。

反正,殺了雞,雞就會死。人死和雞死,差別應該也不大…吧?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走了神的張嘎被老張兩聲咳嗽扯回思緒,這又忽然想起老村長一句話來——

  崽背得動爹了,那就是長成了。

  “我背你。”張嘎忽然開口續道。

  老張眼睛驟然進了沙,抬起手搓了搓,思緒還停留在片刻之前,聲音顫巍巍的:“你剛才說啥?”

  微鼓的眼睛本想一瞪,下意識的頂嘴已到喉間,一向野橫慣了的孩子王第一次忍住了情緒,語氣雖然還是不太耐煩,不過,還是重復了一遍:“我背你。”一邊說,張嘎還一邊扶起老張。

  握住老張手臂的時候,張嘎就覺得比印象里來得要瘦小,一下朝上使力時,這份感覺更是強烈了。

  小時候因為與村里孩子打架后挨了娘親的罵,本來就在打架里吃了虧,一肚子悶氣,心里合計著該怎么出拳出腳才能找回場子,結果還被娘親罵著去跟別人道歉,氣上頭來的張嘎把心里演過幾次的拳腳發泄在了娘親身上,那一次,一向寡言少語的老張更是一句話不說,拎小雞一般扯著張嘎的衣領就拉到柴棚去狠揍了一大頓,手腳淤青,屁股開花,從那時起,老張在張嘎的心里,就是一副惹不得的印象,手臂有力,巴掌痛人。

  怎么那雙似乎怎么也對抗不了的手臂,就變得那么瘦小無力了?

  怎么那個扔下棍棒氣憤離去的高大身影,就變得那么輕而易舉了?

  張嘎將老張背到背上時,總覺得背上的人兒,還沒有郵包來得重。可是,卻又重極了,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滑落到地上去。

  “上一句。”蜀軍老卒小心翼翼的偷摸摩挲著親生兒子的頭發,聲音里充滿期許,就像是在絕望死守的陣地里忽然得到消息,不遠處來了援軍。

  張嘎抖了抖背,將老張往上抽了抽,黝黑的臉頰在已然完全露出的大月玄度月華照耀下映得發紅,嘀咕了一句:“臭不要臉。”囁嚅半天,再續了一句細若蚊蚋,幾近在暮春蟬鳴里無法聽到的呼喚。

  大楓樹上,一直豎起耳朵的石念遠悠然笑了笑:“鳴雷帝國九州三十六郡,幅員廣闊,地處西、北的郡部相較于地處東、南的郡部,風土人情差異明顯,春秋舊蜀地界,在如今蜀嶺一帶,相較于旭闌以及更為靠近東南的江南州七郡,情愫表達更為含蓄內斂,特別是父輩與子輩之間,總有許多約定俗成的隔閡,唔…愛你在心,口難開?”

  石念遠沒有聽到流風雪的搭話,扭回過頭,這才見流風雪杏眼遠望,入迷出神。

  抬頭望了一眼大月玄度,石念遠丹鳳眸子凝了凝,沉默下來。

  一聲嘹亮鷹啼由遠及近,夜幕被一頭高速滑翔的身影劃破。

  石念遠心頭一動,靈力妖元涌動,妖氣四溢。

  有所察覺的劍羽鷹興奮俯沖,石念遠平伸一臂,卻忽然發現一段時日不見的劍羽鷹個頭猛漲了不少,原本小臂即可接住劍羽鷹雙爪,如今利爪一左一右,已然占據去整條手臂。

  早已開靈的劍羽鷹身上妖氣涌動,滌蕩開靈知境合品的靈壓。

  石念遠以天心意識窺探,若有所覺的劍羽鷹展現出對主人的信任與討好,完全敞開妖元回路。天心意識觸碰到劍羽鷹體內妖丹,更接觸到在妖丹內孕育而生,如今還不能隨心所欲控制的妖識,感知到那股妖識的靈性,石念遠丹鳳眸子眨巴,試探的念叨出一句妖族統一語:“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血…契…魂…印…”劍羽鷹妖元鼓蕩發出妖族語回應。

  想來是“說”得較少的關系,劍羽鷹的妖族語說得“結巴”不已,好比方才咿呀學語的稚童。

  石念遠得到受贈于摩迦羅的骨牙之后,專門研究過妖族的血契魂印,推測出若湖是在留鄴城武侯府地下密室咬了自己一口時烙下血契魂印的,而劍羽鷹…

  從須彌戒中掏出摩迦羅贈送的骨牙,如今對妖族語已經掌握嫻熟,天心意識飛速運轉,石念遠快速在骨牙里找到了想要找尋的信息。

  若湖在劍羽鷹體內留下了附屬魂印,讓劍羽鷹與自己一樣成為了我的魂獸么…

  石念遠丹鳳眸子映上柔情,感慨萬千的搖了搖頭。

  感受到劍羽鷹用利爪抓撓自己手臂,石念遠注意到劍羽鷹爪間信筒,取出其中信箋,墨香尚新,展開之后,字跡并不陌生,木子濤這一手飄逸的字,石念遠可是十分欣賞的。

  由上至下看過一遍,石念遠時而噗嗤一笑,時而皺眉凝眸。

  石念遠一邊看,一邊朝流風雪微笑道:“在我們離開之后,烈陽山麓還挺熱鬧的——半年試結果出來了,二小姐異軍突起,拿了一個絕對讓你大吃一驚的好成績;楊七凌竟然在近日里找到了獸伴,馭獸術終于真正有了用武之地,我們那些熟悉或不太熟悉的朋友近況都有提到,噗…甚至還有一些花邊消息;另外…我們那群小伙伴舍棄了應得的半年試名次獎勵,聯名向靜陽先生要了一個貌似公款游山玩水的學分任務…約了我們一起去,目的地挑在…咦?夕憐山?”

  信至此已結,石念遠將信將流風雪遞了過去,歪起頭思索起來。

  “夕嶺山…在哪里?那兒怎么了?”流風雪一邊接過信箋,一邊出聲發問。

  石念遠丹鳳眸子眨了眨:“夕憐山在蒼云邊境,那里…”頓了頓,石念遠不解自問道:“那里除了是定遠大將軍與武侯這一對帝國曾經的雙子星如慧星一般崛起的古戰場外,有什么值得游逛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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