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上)情字難解人妖殊途難悔當初百年孤獨 由于覆雨大陸所在這一方天地存在靈力,在天地游離靈力的滋養淬煉下,不說蟲魚鳥獸,既便是頑石草木,都有幾率開靈化妖。仙道修士竊天地呼吸,圖求以身合道,將本身納入天地靈力大循環。
從無盡久遠的冥古時代開始,龍族一直統治覆雨大陸,到了萬載以前的荒古時代,龍皇祖龍證道,向萬族撒播仙道傳承,龍族傾闔族之力,推動萬族仙道文明發展,拉開萬族林立的上古時代序幕,史稱——龍皇傳道。
而后,龍族突然全族隱沒,并且,不知因何原故,龍皇在原始仙道修煉功法里,將萬族刻意引導向天眷之體化形。
萬妖族群中,靈長類妖族軀體本來就極其接近天眷之體,龍皇這一個明顯偏向于靈長類妖族的做法,讓靈長類妖族逐漸在萬族林立的上古時代脫穎而出。
靈長類妖族里一股分支人猿妖族,未經開靈就具備極高靈智,一旦開靈誕生靈識,就會展現出卓絕仙道天賦,故而,初具文明雛形的人猿妖族以極快的速度發展壯大,僅花費不到兩千年時間,就將種族血脈基因進化——生而跳過化形階段,直接擁有天眷之體。
人猿妖族果然不負“天眷”之名,上古時代中葉,天、地、人三皇現世,領導人猿妖族在龍族隱沒的覆雨大陸強勢崛起,終成覆雨大陸主宰,開啟近古時代,并將本族與其余妖族,甚至包括其余靈長類妖族劃界區分,自稱人族。
至此,人妖殊途的論調誕生,并且在歲月長河洶涌奔騰中發揚光大,人族終與其余妖族走上不睦甚至對立。
奈何人族天生具備高等靈智,而一旦開靈誕生靈識,在仙道上的進境速度無比恐怖,雖然天生壽元短暫,但是繁殖能力超群,致使人族強者層出不窮。即便人族擅長內斗可以說是萬族共識,可是一旦有外族侵略,人族就會展現出難以想象的可怕凝聚力,其余妖族沒有絲毫可趁之機取人族而代之,大多無奈選擇偏居覆雨大陸一隅,盡量不與人族產生交集。
仙道傳承萬余載,幾乎現存全部種族的所有修煉功法中,都有化形天眷之體,即化身人形的極其關鍵一步。而未經龍皇傳道就已經摸索出修煉道路的冥古遺族,將這些受惠于龍皇傳道的妖族稱作龍族眷屬,在龍族施威以及親身感受到龍族眷屬,特別是人族那極快的修煉速度與極強的斗戰本領后,其中一部分冥古遺族逐漸嘗試接納龍皇傳道,修煉功法里或多或少的開始帶上化形天眷之體的步驟,未接納龍皇傳道的冥古遺族,屈服于龍族淫威,被迫與接納了龍皇傳道的冥古遺族一起隨龍族隱沒,消失在覆雨大陸上。
西域,契夷王國,茨爾哈城東郊,亂葬崗。
地底不知多深處,無名墓穴。
石念遠與兩道鬼怪紅影不斷交換攻防,這種介于靈體與實體的鬼怪身體虛實不定,石念遠唯有在與其正面硬撼時有擊中實物之感,更多時候,純粹物理攻擊會直接穿過其身軀,拿石念遠的話來講——這倆貨不吃純物理傷害,必須要用屬性攻擊。
鋒銳天青長劍失去大部分作用,石念遠唯有不斷激發體內靈力妖元,以附著在天青長劍上傾注了靈力妖元的風刃與電蛇去主動搶攻。
好在這兩頭身穿春秋亂世時期百越婚服的鬼怪溢散靈壓都在塵微境合品,不然在這狹窄墓室,石念遠可真沒信心在以一敵二的情況下保全性命,更枉論戰而勝之。
而那個在發現鬼怪對其視而不見后,缺心眼一般的撤去了所有防御的假小子還在一旁大吼大叫,令石大少爺煩不勝煩。
“啊!老大!你小心一點!不要傷到它們!”
“呀!老大!那個男的從你左邊…呸!右邊攻過去了!”
“老大!我覺得那個女的就是我的娘親,你下手輕一點吶…”
石念遠蕩開一道劍光逼退男性鬼怪,再一腳飛起將女性鬼怪踢摔到甬道上,炸毛吼道:“閉嘴!”
“好的呢…哎——老大小心!”
石念遠嘴角勾起,看向再次襲上的兩道鬼影,抵天三劍格檔守招擺出架式,趁二鬼招式已老,與抵天劍網纏在一起,七十二道靈力光練同時出現,同時施展開兩道暗夜精靈族錮靈術,順利將二鬼綁縛。
女性鬼怪瘋狂尖叫,其聲尖銳刺耳,石念遠皺起眉頭就要扯下那張紅色頭紗,男性鬼怪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靜,可是見到石念遠的動作,倏然張開口,包(和諧)皮骨的腐朽嘴巴里射出長長舌頭,不過,畢竟被錮靈術束縛,這一道攻擊稍嫌有氣無力,石念遠輕松捏住了那一根由于極度缺水而干燥龜裂的長舌,沉眉道:“生前是已經化形的避役妖族么…”
石念遠將手搭上女性鬼怪紅紗頭蓋,沉吟道:“在靈力多年滋養下,衣物已經開始轉變成類似于靈體一部分的東西了…怪不得純粹物理攻擊會從身上穿過去…”說罷就要一把扯下,一只小手在這時從旁握住了石念遠的手腕。
“老大…”薇安的聲音無比復雜道:“讓我來…”
石念遠想扯下女鬼頭紗,本來就是為了讓薇安確認是不是其娘親,朝后退了半步,看向旁邊男鬼那張丑陋腐爛、皮包骨頭的面龐,嘆了一聲朝薇安提醒道:“你要有心理準備,頭紗里邊指不定是一張多么恐怖的臉。”
薇安點了點頭,手在不住顫抖。
在薇安走上前來 時,石念遠就已經發現女鬼已經安靜下來不少,而今薇安走到女鬼跟前伸手觸碰到頭紗,女鬼更是無聲的朝后縮了縮,奮力鼓蕩起靈力想將頭紗虛化。
被石念遠握住干枯龜裂長舌的男鬼竟然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靈力振蕩。
石念遠一愣,那無疑是妖族統一語,不過,大概是由于已經身死,化作靈族,記憶殘缺,靈力振蕩得斷續怪異,就好像一個人說話支吾難明。
薇安的手抖動得很厲害,卻還是一寸一寸的掀起了女鬼的紅色頭紗。
“啊…”
“這…”
薇安的訝意驚呼與石念遠的不解呢喃同時發出。
紅色頭紗下并不是什么干枯可怖的容顏,一張臉蛋雖然談不上水潤飽滿,但比起正常人,只是稍嫌削瘦蒼白。
看著那張與薇安有六七分相似的臉龐,石念遠眼瞼一垂,旁邊男鬼一直在重復發出靈力振蕩,一次比一次清晰,石念遠一愣,鼓蕩妖元以妖族統一語傳去訊息:“你是在說…謝謝?”
男鬼竟然機械的點了點頭。
石念遠眉頭緊皺,借助墓室靈光,視線緊盯住男鬼,男鬼身上溢散的靈力越來越沉寂收斂,由于男鬼不再反抗,暗夜精靈族錮靈術纏繞上男鬼腦袋,更有兩縷靈力光練凝作針刺,伸進頭顱,分別觸及男鬼眼眶里兩道命元鬼火。
“你…”石念遠能夠感覺到,只要自己稍一使力,就能輕松的掐滅男鬼眼眶里的命元鬼火,由于對靈體并不是特別熟悉,石念遠不敢完全放心,依然高速運轉靈識維持控制錮靈術,不過,手上還是一松,男鬼將舌頭收回,而后,竟然轉過頭,看向女鬼與薇安。
薇安已經淚流滿面,伸手撫向女鬼蒼白消瘦的面龐,女鬼下意識朝后躲閃數次,薇安發出一聲哽咽呻吟,朝前一撲之下,繼而摔到地面,扶坐起來呆愣不解。
“它們介于靈體與實體之間,如果不想讓你碰到,你就不會那么輕易就能碰到它們。”石念遠看向直接穿過女鬼身體,摔在地上的薇安,根據自己之前戰斗所得輕聲說道。
薇安再次來到女鬼身前,女鬼依然面無表情,神色呆滯。
薇安怔然道:“那娘親不是已經愿意讓我掀開頭紗了嗎?”
石念遠并不了解靈族,不知道那一身衣裳到底是什么情況,到底什么時候能碰到什么時候不能碰到,沉默不言。
也許,薇安說的沒錯?
“娘親…讓我摸摸你…好不好…”薇安哽咽請求,再次朝女鬼伸出手,女鬼臉上依然沒有什么表情,不過,在錮靈術束縛下,靈壓紊亂滌蕩,石念遠擔心薇安受傷,加大了束縛住女鬼的錮靈術靈力輸出。
也許是被錮靈術束縛,無法輕易的完成虛實轉換,女鬼這一次沒有避開,薇安也沒有再穿過女鬼身體,撫上了女鬼的臉頰,觸感無比冰冷。
薇安驚喜莫名,猛然朝前一撲,抱住了女鬼,放聲大哭。
男鬼再次傳達出那一句模糊的“謝謝”。
整座墓穴的靈禁法陣忽然大綻靈芒,隱藏在浮雕壁畫里的靈禁陣紋亮起幽綠靈光,再徐徐轉成熒亮白芒。在石念遠的靈識感知中,有一股玄奧的靈壓在墓穴后室蕩開,虛空中徒然出現一幅飄浮半空的法陣虛相。
那一股玄奧靈壓朝法陣中央匯集,燃起一縷細小蒼白火焰。
“那是…”石念遠一愣,從蒼白火焰上傳來的靈壓石念遠并不陌生——
命炁之炎。
那一小縷命炁之炎朝女鬼悠然飄來,印入女鬼眉心。
石念遠瞳孔驟然一縮,感知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意。
“天譴…”石念遠輕聲呢喃,束縛住男鬼的錮靈術在一股分明微弱卻無法抗拒的玄奧靈力作用下如雪消融。
女鬼的消瘦蒼白的面容逐漸變得飽滿,甚至開始盈上紅潤血色,手上長到卷起的灰暗指甲碎破成屑,如塵墜落,干枯手臂如同吹氣一般快速鼓脹,角質層不斷脫落,重獲新生。
在石念遠與薇安盡皆震駭的注視下,女鬼臉龐與身上肌膚變得水潤光澤,呆板的神情突然生動起來,突然發出雖然干啞卻不難聽的聲音:“不要——”
女鬼,不…女人一把推開薇安,撲向旁邊男鬼,可是,如同之前薇安那樣撲了空,男鬼的身體開始虛幻透明,一枚半透明骷髏頭出現在男鬼腳下不斷啃噬,男鬼從腳開始散作光屑,皮包骨的臉頰上,兩只眼眶里的命元鬼火搖擺將熄。
一直重復振蕩靈力以妖族語傳達出“謝謝”語義的男鬼忽然傳達出另外一道模糊意念。
女人一次次撲向男鬼,一次次穿過其身體,雖然身體在命炁之炎的作用下如獲新生,可是身體極度缺水是為事實,流不出眼淚來。
兩道應該是血,卻過于漆黑黏稠的水漬從與薇安特別相像的雙眸里流出。
“不要…不要…”
天譴降臨的骷髏頭不斷啃噬男鬼的身體,男鬼腰部以下,已經全部化作光屑消散在虛空之中。
呯——
一聲悶響,薇安朝石念遠重重一跪:“阿凡提老大,求你,用你的蒼白火焰讓他們說上兩句話,你沾染的因果,我會全部收歸己身,你損耗的氣運,我會以我的氣運彌補。”
未待石念遠回應,薇安身上涌出黏稠如乳的白色靈光,朝石念遠飄浮而來,蘊含氣運的靈力想要滲透進石念遠身體,石念遠 皺起眉頭,靈力妖元猛一鼓蕩,將白色靈光逼退。
如今,在見識過薇安所謂運言者的許多不可思議的能力后,石念遠對那虛無飄渺的氣運了解更多,內心直覺不該去做違背天理循環之事。
呯——
再是一聲悶響,滿臉淚痕的薇安以頭搶地,重重一磕,再起再磕,還起再磕,三計響頭,讓薇安額頭溢血。
石念遠忽然想起老道士趙前子在為自己窺天而卜時的情景——
“我輩修士,總妄圖一生順應天道,趨吉避兇、得證長生。”
“怎何奈生而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貧道不過俗子凡夫,世間事有所為有所不為。”
石念遠長嘆了一口氣,右了一個響指,一縷遠比方才墓穴法陣凝聚出來的命炁之炎更加大朵的蒼白火焰出現在指尖,朝男鬼一彈飄去。
男鬼身體消散的進程一滯,腰腹間,命炁之炎不住燃燒,阻擋了天譴骷髏頭的啃噬。
一直毫無生氣的男鬼明顯生動一怔,靈力驟然與墓穴靈禁法陣共鳴,虛空中淺淡法陣虛相愈發凝實,石念遠渡出的那一縷命炁之炎徒然升騰擴大,熊熊燃燒。
男鬼一如之前女鬼一般,包(和諧)皮骨頭的腐朽臉頰開始鼓脹,遠比女人還要干枯甚至多處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蠕動不停的血肉,腥紅纖維組織出現,表皮組織出現,頭頂枯草一般的稀疏頭頂逐漸長出新發。
女人面露狂喜,同樣朝石念遠猛然一跪,一拜到底,五體投地。
“謝謝…”男人殘余的半截軀體張口以西域語發出聲音,飄浮到女人身旁,半截軀體同樣伏倒在地,向石念遠跪拜。
石念遠長嘆一聲道:“你們的時間應該不多…我回避一下…”
石念遠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起身的薇安,再看向旁邊身穿春秋亂世時期百越婚服,可謂郎才女貌的男女,徑直走向甬道。
“娘親…”薇安起身,顫抖的呼喚出聲,趕忙擦去臉上淚痕,強扯出一個笑容,可是眼角淚水卻止不住不斷劃落,哽咽道:“我是薇安,薇薇安·月雅·阿布杜拉·斯拉木…”薇安將唯獨爸達阿努什爾旺·斯拉木知曉的完整全名說出。
男人明顯一愣。
“薇安…薇安…我的女兒…”女人顫抖挽起薇安的小手,一下一下輕撫,柔聲問道:“你的全名…是阿努起的么?”
薇安點了點頭,契夷王國的起名,通常是以名、母名、父姓起成,薇安曾向爸達詢問過為什么要在自己的名字里加上“阿布杜拉”,可是斯拉木親王從來避而不談。
“阿布杜拉對不起斯拉木皇子。”男人眼眸黯然,出聲說道。
“原來是這樣…”薇安深深看向身前二人衣著,而后朝男人說道:“爸達已經是親王了,阿布杜拉…叔達…”
阿布杜拉殘軀面頰上,露出復雜難明的神色,不知為何沒有應答薇安的呼喚,低頭看了一眼腰腹間越來越微弱的命炁之炎與那枚半透明骷髏頭,扭頭朝女人說道:“月雅,你有很多話想跟薇安說吧…愣著干什么…這座墓穴,不就是為了這一刻而存在嗎…”
月雅點了點頭,三句兩句、簡而要之的向薇安說起一個本當冗長的故事。
石念遠坐在墨玉石門旁邊,手中把玩著在螭吻宮得自夢貘處的冰魄吊墜,取出袖劍劃破手指,滴血認主后發現,這是一件內蘊空間數倍于須彌戒的空間靈寶。
“聶傾城?還有這種冤大頭…”石念遠念叨嘀咕,發現冰魄吊墜內蘊空間中孤伶伶一枚玉簡,翻手取出,靈識探入。
“竟然是關于命炁之炎的…”
命炁之炎,直指生命法則本質的神通,燃燒氣運的生命之炎。
玉簡里沒有過多內容,甚至沒有關于命炁之炎具體用途的說明,除去這樣一句之外,僅有另一句警示——為避免沾染過多因果,損耗過多氣運,未開運識前,慎用。
石念遠露出回憶神色,在領悟命炁之炎后,唯獨使用過兩次,第一次是在絲綢之路酒泉大坑幫助流風雪快速治愈傷口,第二次就是剛才幫助男鬼延緩天譴懲戒,至于能夠憑借那一縷命炁之炎重化人形,更多的還是依托于男鬼生前的墓穴靈禁法陣布置。
石念遠將玉簡丟進須彌戒中,如今靈識經過蛻變提升,雖然還未蛻化作天心意識,不過連夢貘都評價,僅從計算能力上看,石念遠如今的靈識堪比超凡境起品修士的天心意識,可稱天心偽成。
嘗試著抹去冰魄吊墜里自己的烙印,沒想到出乎意料的簡單,一次成功。
“到現在還沒回去,雪兒指不定氣成什么樣…回去后拿這條項鏈去哄哄…”石念遠嘀咕自語,靈識感知到動靜,抬眼朝前看去,薇安從前方甬道跑來,臉上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
“阿凡提老大…娘親和叔達叫你過去一下…”
“喔。”石念遠翻手將冰魄吊墜收進須彌戒,知道那二人時間不多,運起瞬轉身法疾掠向后墓室。
不料,方一踏進墓室,絲絲縷縷的靈力游絲就朝自己籠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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