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眾人隨著裴仁離開大廳,雷云正猶豫要不要去見識一下這個公孫度;這時,宴會上一直沉默不語的裴行悄然走到他的面前,道:“先生,不如隨我等見一見這位公孫太守。”
雷云聞言微微一鄂,繼而便笑道:“好罷。”
心念微轉的瞬間,他心中便已下定決心。
此時公孫度為遼東太守已成事實,若日后他當真要取遼東,甚至天下,那么與此人之間的沖突自是不可避免;既然如此,早一日了解一下此人亦非壞事。
“賢弟,與為兄一同見一見這位公孫大人罷。”雷云望了一眼身旁的晏明,微微笑道。
當雷云、晏明與裴行三人來到莊前之時,便遠遠地望見裴仁等人正陪著一行人朝著莊門走來。
一行人中,當先的一人是一名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此人身著一件赭黃色袍服,面色冷峻,目光深沉,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此人絕非善類!
“此人便是公孫度么?”雷云看著一行人漸漸由遠及近而來,心中暗暗忖道。
事實上,據他所知,這個公孫度也確實是一個狠辣的角色。此人新至遼東任上,便笞殺了襄平縣令公孫昭(昭任命度的兒子公孫康為伍長,羞辱公孫度),這倒罷了;然而郡中的豪族大姓與之并無過節,卻慘遭滅族;所夷滅者百余家,郡中皆震栗!
河內太守李敏因不滿公孫度所為,但又擔心公孫度加害,遂與一家人出海避禍。公孫度得知后大怒,掘其父冢,剖棺焚尸,盡誅其宗族。
其人行事如此,可見一般。
思索之間,一眾人已來到眼前。雷云三人遂微微施了一禮,而后含笑退到一旁。
事實上正如雷云所料,為首的中年男子正是公孫度。
此次他被董卓任命為遼東太守,回到家鄉任職,這可是他費了一番手腳才謀取到的;然而剛剛到任不久,他便通過秘密渠道得知遼東竟然還暗暗盤踞著一股龐大的勢力!
這股勢力自然便是裴家。
裴家的底蘊雖然鮮有人知,但卻與遼東的幾個豪門大族關系密切;就實力而言,裴家是他們之中當之無愧的魁首!
俗話說的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隨著調查結果不斷呈送上來,公孫度簡直是又驚又恐,坐立難安…
他雖然也是遼東人,然而畢竟在外宦居多年,人情世故皆已生疏。此次回遼東任職,他原本計劃將一些不支持、甚至一些有威脅的豪門富戶尋機掃除,以穩固自身的地位;但是由于裴家的存在,便使得他又不敢冒然動手…
然而不久之前他接到回報,得知裴家家主壽誕將至,正向本地士紳豪門遞送請帖,遂當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并費心準備了一份賀禮前來祝壽,打算借機將其拉攏過來,而后再設法將之除去,永絕后患!
此外,為了預防不測,他亦事先做了一番周密的部署;而后又調集了五千兵馬埋伏在山谷之外,一旦翻臉便將裴家眾人及各大家族首腦一網打盡。
雷云面帶笑容地望著眼前的一眾人,腦海中依然在思考著一些事情。
他此刻雖然弄不清楚公孫度究竟有何打算,卻也略略猜出幾分他的來意。
“裴莊主,此三人是何人?”
就在雷云以為面前的一眾人將要經過之時,一道沉穩而又略帶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裴仁含笑看了雷云三人一眼,近前道:“大人,這位是雷云雷先生,字念之,本地人士,乃在下府上貴客。另外二位為先生之義弟晏明與舍弟裴行。”言畢又為雷云介紹道:“念之,此乃新任太守公孫大人。”
雷云見狀,只得同晏明裴行二人上前行了一禮。
公孫度頗為贊賞地打量了三人幾眼,繼而客套了一番,隨后便于眾人一道朝莊內走去。
目送一眾人離去之后,雷云微微舒了一口氣,朝著裴行拱了拱手,繼而便帶著晏明朝居住的庭院走去。
方才在酒宴上與那些文人雅士們周旋了半天,此刻他已然有些疲憊,遂不打算再去耗神作陪。
二人剛剛來到院口,便見可兒邁著輕盈的步子迎了上來。雷云只覺得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迎面而來,頭腦遂不禁為之一清,身上的疲意亦仿佛消退了不少。
“公子,您回來了。”可兒的聲音仍是一如既往地輕柔動聽,仿佛一陣和煦的輕風拂過人的心間。
雷云微微一笑,道:“可兒,你琴兒姐姐可在?”
“回公子,琴兒姐去了左老先生住處,尚且未歸。”可兒屈身略略施禮,輕聲言道。
雷云聞言,這才想起昨日交托之事。看來她是不放心其他人,自己親自前去了。
“真是個溫柔體貼而又聰慧能干的丫頭啊…”雷云暗暗贊嘆道。
自從他來到裴家之后,諸般繁瑣事務幾乎皆是由她操辦;多少個日日夜夜,她一直勤勤懇懇地陪伴在他的身邊。
漸漸地,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
微微的吸了口氣,他突然想起了同琴兒與棋兒一道至此的另外兩個小丫頭,當即謂身旁的晏明道:“賢弟,書兒與畫兒兩位小妹如今可好?賢弟平日不拘禮節,莫要虧待了人家才是。”
晏明聞言后,虎軀頓時微微一震,一張略黑的臉龐上漸漸地漲成了紫紅色…
不多時,他的額頭之上便浮出一層汗水,支支吾吾了半天依然未能說出一句話來。
雷云見狀,心中頓時生起一絲不妙的感覺,繼而追問道:“賢弟,二位小妹究竟如何了?”
“大哥,我…我…”見雷云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晏明立時有些驚慌,更加不知該如何開口。
雷云心頭一沉,仿佛想到了什么,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怒意,目光如炬地盯著他道:“賢弟,若是你還當我是兄長,便請實言相告!”
“大哥!”晏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哥勿怒!小弟實言便是…”
雷云微微合上眼,默然轉過身去…
晏明微微抬起頭,低聲道:“幾日前,我因閑來無事便酌酒為樂,請兩位小妹以舞助興,怎奈多飲了幾杯,一時沖動便…便…小弟這幾日每每念此,愧悔難當,一直難以啟齒…望大哥恕罪!”
“你…”雷云氣極的回過身,指著跪伏在地的晏明,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言至于此,他如何還能不明白。
一旁的可兒亦是秀眉微蹙,但是礙于身份禮節,只能緘默不語地侍立在一邊。
良久,雷云方仰天嘆了一口氣,俯身扶起晏明,痛心疾首地道:“賢弟呀…,諸如書兒畫兒這等婢女,她們大多皆出身凄苦,無依無靠,乃天下之可憐之人!我多次苦口婆心勸導賢弟善待她們,可你…”
“大哥!俺有負你的教導!”晏明虎目微微有些泛紅。
“唉…”雷云微微低下頭,“賢弟…,裴莊主雖已將她們二人贈與賢弟。然吾等客居于此,理當嚴以自律,如履薄冰,賢弟之舉豈非有失禮數?”
在這個時代,主人令侍女侍寢雖是尋常之事,但是雷云潛意識里卻依然難以接受。畢竟,二十多年的觀念也不可能一下子改過來。
眼見晏明確已愧悔之極,他也不忍再責怪于他,道:“事到如今…亦別無他法。明日我隨你一同去稟告義母,促成你三人成婚。賢弟你看可好?”
晏明聞言不禁一喜,連忙抬起頭道:“大哥,我愿意!明日一早我便告知母親,請母親主持此事…”
“好!”雷云微微松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賢弟啊!古語言: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汝今后要牢記此言…此外,此次之事你一定要引以為戒,切不可再犯!”
“大哥,我記下了。今后我一定善待兩位姑娘。”晏明連忙道。
“如此便好…”雷云略帶欣慰地看了眼一眼,揮了揮手,道:“你去罷。記得將兩位小妹叫過來。”
“諾!”晏明拱了拱手,躬身而退。
帶著可兒回到書房,雷云靜靜踞坐在書案旁,單手支著額頭,閉目養起神來。
片刻之后,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多時,書兒與畫兒二女盈步走了進來。
“奴婢見過公子…”二人立住身姿之后,盈盈施了一禮。
“二位小妹請起,不必多禮!”雷云見狀,連忙起身扶起二人。
“謝公子。”二女微微起身,垂首默然立于一旁。
雷云微微望了二女一眼,不由地嘆了口氣。
多日不見,此時二女雖依然容顏清麗,但面容之上卻多了一絲蒼白之色,少了一份初來時候的神采…
這一切恐怕皆是因為晏明的原因。
雷云幽然一嘆,拱手道:“二位小妹,前幾日之事在下方才知曉。此事皆因在下管教不嚴,釀成大禍;在下罪責難逃,特此向二位小妹賠罪!”言畢,他躬身深深向二人行了一禮。
二女見狀,花容皆是猛然失色,連忙手忙腳亂地扶起雷云,口中連連稱罪…
旁觀的可兒亦是神色詫異。
在這個尊卑觀念極重的時代,主人向下人致歉本身就是鮮有耳聞,更何況是如此鄭重的賠罪?
然而,她們恐怕永遠也不會明白,在這個封建王化的時代,唯有雷云是不能以常理而論之。
見二女神色驚恐交加,雷云遂有些無奈地回到案上,和顏道:“二位小妹,事已至此,在下欲使我弟晏明擇日迎娶二位小妹,但不知二位小妹意下如何?”
二女聞言,嬌軀皆是微微一震。
少時,書兒微微上前一步,輕聲道:“公子,奴婢二人皆出身卑賤,豈能配得上晏公子…奴婢二人實不敢有此奢望,還望公子明鑒…”
雷云聽罷,當即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二位小妹是看不上愚弟…如此…”
“不!公子誤會了!”書兒微微抬起頭,有些急切地道:“是奴婢二人配不上晏公子…”
“如此說來,二位小妹是同意了?”雷云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容。
若如此,結局則是皆大歡喜,而且不會留下一絲不良后果,他自是歡喜不盡。
二女微微沉默了片刻,最終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
雷云見狀,心中不禁大喜,立即起身道:“甚好…甚好!從今日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呵呵…”
可兒見事情得以解決,嬌靨之上亦露出一絲甜美的笑容,上前拉住二女的手,道:“恭喜了,二位姐姐!”
二女扭捏地看了她一眼,均是羞澀地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