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天不理那對玩鬧的假爺孫,背負雙手,瞬移上前,在雙方的中間距離停下,橫眉立目,眸光掃過兩大勢力中的幾道年輕身影,睥睨姿態盡顯,似是根本不覺得這場較量有什么懸念。
任何人對上他的眼神,都能感覺到那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意味。
這種目中無人的作態無疑是極其令人反感的,但不管是靈族還是敵對方,都不得不承認他有這個資格。靈族域子,伏檀第六子,這兩個身份足以壓得同輩喘不過氣來。
火天胸有成竹,并未有大戰將至的緊張感,因為除了一些隱士高手,放眼整個大千,后起之秀中也只有五人排名在他之前。更何況,即使真對上那五人,他也有信心一戰,究竟誰的排位名不副實,屆時自見分曉。
“誰來與我一戰?”
淡淡的聲音響徹北海,音調不高,卻壓過了驚濤駭浪聲,其中更是蘊含著一股無敵的信念。
“我來會你!”
天龜族中當時就有聲音回應,一個化作人身的大漢排眾而出,就要上前掂量對手的份量。
然而,他剛要躍入場中,一只手掌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四十六弟,還是讓為兄來吧。”
大漢回頭,見到來人,面色頓時有些不愉,“十三哥,這小子目空一切,太過欠揍,我也想和他一戰,你為何要攔我?”
為了加強族群凝聚力,天龜族的同輩排行并不都是親兄弟或親姐妹,而是包含了整個族群。不過,并非所有天龜都能入列,而是有極其嚴格的衡量指標,總而言之,能入選其列稱兄道弟的,都是此中的佼佼者。
當然,有資格入選族群排行后,是兄是弟誰老大誰老二就不是看修為和實力了,而是出生的前后順序,若不然,天龜族估計時時刻刻都不會安寧,畢竟在那種情況下,誰都想當大哥,誰會樂意被人左一口小弟右一口小弟的叫著?
因此,那大漢雖然排名四十六,卻不代表有四十五個族兄要強過他。
天龜族的老十三是瘦小的男子,面黃肌瘦,像是個因饑荒四處流落的難民,與天龜一族威武雄壯的外貌大相徑庭,但那大漢卻不敢有絲毫小覷,每次與對方的眼睛對上,他的瞳孔都有種刺痛感。
“十三哥的神功,又上了一層樓…”他不禁嘀咕。
老十三呵呵一笑,道:“你不是伏檀榜上客,不是他的對手。”
“那個榜有什么了不起的,時刻在變,真正的無敵高手怎會在乎那些身外名,定有多數不在其上,算不得什么。”大漢雖然忌憚對方,卻并不退讓,又道:“我想試試這狂妄的家伙,以免那所謂的‘伏檀之子’給了他太多的自信。”
老十三眉頭一皺,因為他也是伏檀榜上客,對方的話隱隱有一語雙關之意,這讓他心頭微怒,道:“只有不停地戰斗,在血與亂中不斷蛻變,才能誕生真正的強者,一味地閉門造車,很容易驕傲本心,以致對自己認識不清。四十六弟,你也該常出去走走了,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才不會被局限了眼光,將來好做為兄的左膀右臂,為為兄分憂,一同帶領我族走向興盛。”
大漢指桑罵槐,老十三也不算省油的燈,輕飄飄的幾句話具有強大的殺傷力,讓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怒道:“你就這么自信自己能勝出,是未來的一族之主?”
“我知道你不服氣。”老十三語氣不變,轉頭望向火天,好整以暇地道:“所以我來證明自己了。伏檀第六子…嘿,我要是一下子往前挪了二十五個位置,相信就不會有質疑聲了吧?”
大漢更怒:“你…”
“好了。”老十三擺擺手,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那神物,放心好了,等我取到手,一定會有你一份。你先回去吧,免得敗了,會落族人的口實。”
兩兄弟你爭我奪,唇槍舌劍,各不相讓。奇怪的是,一向注重團結的天龜族長老卻并不阻止。
在場很多人見狀,都猜到該族多半是要定族長繼承人了。與其養了一群“蟲王”,不如讓他們像養蠱一樣廝殺,最后造就出一尊無敵的“蟲皇”,來真正率領族群。
這個選擇至關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他們破例。
火天冷冷地看著爭執的兄弟倆,臉色逐漸陰沉,哼道:“你們不要爭了!我給你們機會,你們兩個一起來!”
說著,他又看向清真派,雙目炯炯,眼眶中射出兩道驚人的火束,盯著對方,喝道:“你們也別磨蹭了,跟他們一起上吧!”
他一腳上前,海面炸開,兩張火焰紅毯刷地席卷而出,延伸向兩大勢力。
“哼!”
一聲輕哼自清真派弟子中傳來,接著隱約間有影子一晃,一股巨力轟穿虛空,攜帶著一片長長的真空地域,悍然砸向火天。
火天面色一變,一聲大吼,口中噴出一道巖漿巨浪,迎面沖向前方的虛空。
雖然那里沒有人,但他能夠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威脅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
火浪兇猛,恍如上古朱雀再臨塵寰,帶著一股若能燒塌一切的恐怖氣息沖擊向前,欲將來敵焚燒成灰燼。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一只無形的掌刀從中間切入火浪,火浪便如同長江大河遇上了“分水魚嘴”,自動朝兩邊分開,對來敵的攻勢不曾造成絲毫的阻滯。
火天眼眶中火焰劇烈跳動,顯然情緒起伏很大,眉心一陣發緊,情急之下,他的腦袋向后一仰,雙腳卻牢牢釘在虛空,避開了這力圖貫穿頭顱的一掌。
無形的掌刀刺空,攻勢一變,自上而下豎劈而來。
火天雖然看不見對方,但心頭自主誕生出的危機感還是讓他做出了正確的反應,雙臂交叉,攔在胸前,格擋掌刀。
幾乎是同一時間,掌刀狠狠劈在上面,火天雙臂劇痛,只覺骨頭都已經裂開了。還沒來得及反擊,那掌刀化剛為柔,輕靈地一勾一挑,撥開了那雙交叉的手臂。
“不好!”
火天大驚,緊接著胸口一悶一痛,像是一整顆星球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勢如破竹。他尚未仔細品味到那股劇痛,喉嚨又是一甜,連忙強行忍住,卻發現自己已然倒飛了出去。
撲通!
入水聲響起,包括清真派的三位金仙在內,所有人都石化了。
一招!
一招三式,就將不可一世的火天擊飛了出去,墜落海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屬實驚到所有人。
靈族兩位長老相視而驚,大為不可思議。岐老臉上笑意盡斂,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取火天原來所立之地而代之、正逐漸顯化形體的無形人影,神色凝重,“好手段!”
近乎透明的人影安靜地站著,與先前迅猛如雷霆的殺伐氣質截然不同,在他的周圍,空間像一張被揉搓的紙扭曲著,連光線都不例外,乍看過去,他像是站在另一個世界中。
但不知為何,他的形體顯化到這一步就停止了,并未露出真容。
岐老打量著他,心有所惑,而后望向清真派的三大金仙,想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出點什么,尤其是那透明人的來歷。
他不相信這么厲害的弟子會是籍籍無名之輩,因此想摸清他的底細。
但他失望了,此刻三大金仙也是一臉錯愕,愣愣地看著透明人,訥訥說不出話來。
岐老頓時沉下了臉,道:“三位,貴教何時出了這么個天驕弟子,莫不是看我靈族可欺,找外人來頂替不成?”
三大金仙回過神來,清木真人知道岐老的意思,解釋道:“他確實是我教弟子,只是跟隨掌教和幾位太上長老修行,從未行走在外,故而名聲不顯,不為外人所知。”
岐老聞言一怔,他想起了一種說法。
宗子和天女,其實并不是仙道門派中最厲害的弟子,而是由那些隱世不出的老怪物親自調教的掌教親徒!
掌教親徒,顧名思義,就是繼承了掌教衣缽的人,地位極其尊崇。他們不僅是角逐掌教之位的種子選手,更是橫陳在每一位從弟子身份晉升為副掌門前方的大山。副掌門若想一步登天,必須過掌教親徒這一關!
有道是: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掌教親徒這個存在,輕易不會暴露人前,一旦現世,最不濟也是半只腳踏入了不滅金仙境,更勝者一出關就是金仙,震驚各教。
畢竟,這一層次的高手,已是門派的最強戰力之一,多一個就多了份氣運和實力,對未來的教統格局起到了舉足輕重的影響。
清真派的三大金仙神色怪異。他們清楚透明人的身份,知道他強,卻不知道這么強,因此在他展露實力的時候,他們也失態了。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之際,那透明人微微躬身,作揖問禮:“晚輩天賜,上天的天,恩賜的賜,見過靈族二位長老。”
顏浣溪微微頷首,認真凝視著他,岐老則冷冷道:“既執晚輩禮,為何連真身都不露出,是我這個做長輩的不配嗎?”
“不敢。”透明人沉默了一下,似有猶豫,隨后道:“這正是晚輩的真身。”
岐老一聲冷笑,顯然并不相信,但就在這時,那顏浣溪卻是一聲低呼:“天賜…天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