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別說是冷月舞,就連蘇恒、峰靈和蕭暮云都驚呆了。
一道道不可思議的目光落在青兒身上,眾人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他們設想過無數個兩女相見時的場景,可卻從未想到過會發生如此一幕。
對待一個要搶情郎的情敵,她的內心竟毫無波瀾。她沒有排斥對方,也不曾到蘇恒那里大吵大鬧,反而是以包容之態面對一切,更對冷月舞以姐妹相稱…最不可思議的是,從少女的一言一行中,他們感覺不到絲毫的做作。
也就是說,青兒的所有話,全都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難以置信,這是怎樣的一種大胸懷,難道青兒真的愿意包容自己的情敵,甘愿將自己的摯愛奉獻出去和其他女人共同擁有?
這下子,冷月舞都是坐臥不安起來。青兒如此友好和善的態度同樣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甚至都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一時間,竟比“青兒出言抵制她”這樣的情況更讓她不知所措。
“你…”一向伶牙俐齒的冷月舞第一次這么心慌意亂,凝視著眼前的甜美少女,她油然生出一種愧疚感。
我是來跟她搶情郎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卻…
思及此處,冷月舞心底涌出濃濃的罪惡感。
“對了,月舞姐姐遠在東勝神洲,怎么會和蘇恒哥哥一起回來?”小丫頭大眼眨了眨,遠山含黛間帶著點點疑惑。
“我…”冷月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她總不能說,我是特地來找你的蘇恒哥哥的吧?最后,冷月舞那無處安放的眼神瞟向了蘇恒。
蘇恒神情有些尷尬,但也知道自己不該置身事外,念頭一轉,道:“小丫頭,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慕師兄嗎?”
“是那個前往影殺族提親的慕師兄嗎?青兒記得。”
“是的。”蘇恒點點頭,隨即將影殺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喟嘆道:“影殺族突逢驚變,父親逝去,姐姐被囚,月舞無法再在族內呆下去了,便來尋我。小丫頭,你不會介意吧?”
“慕師兄被人冤枉,輕霜姐姐好可憐…”青兒神情微黯,隨即揚起俏臉,拉著冷月舞的手道:“月舞姐姐,你一個人億萬里迢迢來到這里,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都是蘇恒哥哥的不對,沒有去影殺族看你,反而要你來找他。不過蘇恒哥哥是無心的,青兒代蘇恒哥哥給你賠不是了,希望你不要怪他。”
小丫頭歉然道,對著冷月舞施了一禮。
“妹妹這是做什么,快快起來。”冷月舞大驚,伸手去扶。
人為主她為客,對方不排斥她就不錯了,她哪當得起這般大禮?
“月舞姐姐,你以后就住在這里吧,不要走了。峰靈大哥人很好的,還很厲害,有他的指點,你的境界肯定能突飛猛進。等實力提升了,咱們一起回東勝神洲,把輕霜姐姐救出來。”
說著,小丫頭還揮了揮拳頭,似是有些迫不及待。而后,她轉身朝峰靈甜甜一笑,“峰靈大哥,青兒說的對不對?”
峰靈無奈道:“你這丫頭都把話說出口了,峰靈大哥還能拒絕嗎?”
青兒巧笑嫣然。
看到青兒竟能和冷月舞和睦相處,蕭暮云心中嘖嘖稱奇。在青兒身上,她看到了一種包容四海、氣吞寰宇的大情懷、大氣魄!
而這種特質,是冷月舞所沒有的。
青兒雖然比冷月舞小,看起來也是心性純樸、天真善良。但蕭暮云知道,她的心性比冷月舞更成熟,對很多事情看得也更為通透。少女的心靈境界,已經超脫在許多同齡人之上,甚至在某些方面,連自己都為之汗顏。
很難相信,這樣的情況會出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身上。
冷月舞心中的敵意早已散得一干二凈,看著青兒呆呆發愣。而這時,青兒又走了過來,拉著冷月舞向府里跑去,“月舞姐姐,青兒有好多話想和你說,我們先走吧。”
“蘇恒哥哥,我們先走了,青兒過會兒再來找你哦。”
蘇恒微笑著點頭,“去吧。”
青兒拉著冷月舞剛到門口,突然停了下來,一拍腦門,有些懊悔地轉過身來,“差點忘了嫂嫂了。嫂嫂,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蕭暮云愣了愣,與峰靈對視了一眼,笑著跟去了。
看著青兒離去的背影,蘇恒眼中忽地閃過一絲明悟之色。他似是想通了什么,臉上流露出感動的神情,微微一聲嘆息。
“小子,你嘆個什么氣啊?”峰靈斜睨他,沒好氣地道:“青兒這丫頭居然能接受冷月舞,真是讓人意想不到。這下好了,不僅什么事都沒了,你小子還能左擁右抱,兩者兼得,這是何等的福分,難道你還不知足?在這兒長吁短嘆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話至最后,峰靈的語氣竟是有些酸溜溜的。他知道,云姑平時雖然端莊溫柔,但這種事若是落在她頭上,非得把他腿打斷不可。
這小子,又何德何能吶?
峰靈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
蘇恒聞言一愣,隨即苦笑搖頭。他知道,峰靈多半是想錯了。
少年剛要開口解釋,這時從府里走出幾個人來。
“五行護法,恭迎主人、小主人歸來!”
原來,五行尊使早已在門口恭候,只是不好打擾眾人的談話,故而現在才來拜見。
“五位前輩好。”蘇恒作揖回禮。
峰靈大手一揮,“起來吧。”
“謝主人!”
“本座不在的這段時間,邪王和五大長老可有什么動靜?”
白金尊使上前一步,“稟主人,邪王近日并無什么動作,五大長老亦與天香府相安無事。”
“哦?”峰靈狹長的修眉微挑,淡淡一笑,“倒是讓人意外。好了,你們退下吧。”
五行尊使應聲告退。
峰靈帶著蘇恒進府,一路直入天香閣中,兩人各自坐定。
他看了蘇恒一眼,“小子,你剛剛想說什么?”
蘇恒不急著答話,信手沏了一壺香茗,給峰靈倒了一杯,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舉杯,抿茶,清香撲鼻,順滑入喉。肚里有暖流淌過,口中卻有幾分苦意,正如他此時的心境。
“峰靈,你知道青兒為什么會接受月舞、甚至和她姐妹相稱?”
“那是她胸懷寬廣,有容…”峰靈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口,但很快又頓住了,眼神疑惑地看了看蘇恒,突然笑笑,“你不會是覺得說,那丫頭是故意這么做,行欲擒故縱之計,以懷柔 手段迫使冷月舞放棄原來的心思?”
蘇恒搖頭,“青兒雖然很聰明,但她天性善良,極少跟人耍手段,更不會算計身邊的人,絕不是那種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心機之人。她對冷月舞的態度,都是真心之舉。”
峰靈點頭贊同,“聽你的意思,青兒所為,并非她愿意把你讓出去,那你覺得,她為何會這么做?把冷月舞留在這里,她就不怕冷月舞把你搶走?”
峰靈本是隨口一說,可沒想到,蘇恒神情驀然一肅,“對!正是因為此!”
“什么?”峰靈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恒重復道:“你說的不錯,青兒之所以會接納冷月舞,就是不怕我被搶走。”
“為什么?”
“因為她相信我。”
峰靈愣住了。
“在九霄閣時,我曾向 向青兒坦白了一切,包括冷月舞的事,我承認了自己對冷月舞有一絲無法斬斷的情愫。青兒不哭不鬧,有的只是沉默,甚至還對我說,如果我真喜歡冷月舞的話,也可以把她一同娶了。”
蘇恒的話讓峰靈心頭一震,“說實話,我著實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她內心是不愿意的,但因為我,她卻寧愿委屈自己。當然,最后我也沒有同意,并對她作了承諾。”
“這一次,月舞橫跨兩大洲遠尋而來,我真的很感動。而她來永恒之界,以青兒的聰慧,又豈會沒有危機意識?但她卻不像大家一開始所想的那樣針對、排斥月舞,而是大度地接納她。為何如此?因為她不怕!因為她信任我!”
少年長嘆,“只因為我當初的一句承諾。”
蘇恒說罷,峰靈已是徹底無言,內心深受觸動。
青兒明明知道,蘇恒對冷月舞有幾分情意,如今這個姿色不下于自己的情敵更是投懷送抱而來,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不心生漣漪,蘇恒不是圣人,美人在前,他很難坐懷不亂,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
可即便如此,出于對蘇恒的信任,小丫頭依然無所畏懼。她的信心,全都源于她的蘇恒哥哥的一句承諾。
我堅信,只因你曾經許諾過。
峰靈良久未語,半晌,才唏噓道:“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魄力…”
蘇恒亦是苦笑搖頭,“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些,只是到后來,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峰靈看著他,“小子,有妻如此,夫復何求?能有這般道侶,你當好好珍惜。”
蘇恒點頭。
“可是…冷月舞怎么辦?你要如何對她?”
蘇恒沉默良久,最后搖搖頭,“說實話,我還不知道。”
頓了頓,少年嘴角露出一絲苦澀,“說到底,這件事還得怪我自己,怪我不是個君子,這才惹得一身情債,而今也是自作自受了。”
“君子?”峰靈笑了,“這與君子不君子有什么關系?”
蘇恒卻沒有絲毫笑意,口中一杯茶水入肚,只覺得嘴里更苦了,“峰靈,你知道君子和情種的區別么?”
“君子和情種?”峰靈一奇。
“君子用情,專而不深;情種用情,深而不專。你曾說對了一句話,我是個情種。我若是君子,就沒有現在的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