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徹底傻眼了。
剛開始為什么說今天不咬我來著?賠禮道歉做補償。好,你賠個禮道個歉,我還得再跟你說個謝字?行,就當我屈服在你的淫威下,可你倒是讓我開個口行不?我這半個字都沒吐出口,你就知道我要說啥了?還嫌我沒誠意,又不聽了?
善變的女人不是沒見過,可就是沒見過這么善變的,這不是耍無賴嘛!
見冷月舞捂住耳朵,小嘴喋喋不休地說著“不聽不聽”,蘇恒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可氣可恨可憤可怒,他上前就要扒拉掉那兩只手,在她耳邊吼兩嗓子。
忽地神念一動,蘇恒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喂喂喂,你別叨叨了,再叨叨個不停就把你扔回那群和尚堆里,讓他們跟你叨叨,比比誰的嘴皮子功夫更加爐火純青。”
冷月舞雖然捂著耳朵,但還是聽見了他的話,笑嘻嘻做了個鬼臉,有恃無恐,“那你也得找著他們呀,本小姐才不怕呢。不是我跟你說大話,就是他們六張…不對,加上那一獅一象…八張嘴!他們八張嘴加在一起,本小姐要是皺一下眉頭,那我就…”
隨著蘇恒伸手一指,話音戛然而止。
看到從天際疾掠而來的眾位佛子,冷月舞說不出的尷尬,臉色一黑,“臭家伙兒,你套路我!”
蘇恒兩手一攤,滿臉無辜,微掀的嘴角卻暴露出了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冷月舞氣結,惱羞成怒下,抬足在蘇恒身后踢了一腳。
“喂,君子動口不動腳啊。”
“可我是個女人。”
“有你這樣的女人嗎?”蘇恒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冷月舞音調立時一高。
好漢不吃眼前虧,蘇恒連忙掠出地坑,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去,學著華服年輕人之前的話大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幾位佛兄別來無恙乎?”
“阿彌陀佛!”眾佛子雙手合十見禮。
蘇恒自來熟地走上前,和眾佛子勾肩搭背,先是去摸扛扇佛子滾圓的大肚,笑瞇瞇道:“幾日沒見,佛兄你又長膘了。”
眾人錯愕,就連始終笑呵呵的扛扇佛子神情都是一僵。
可緊接著,蘇恒又打了個哈哈:“跟佛兄開個玩笑呢,佛兄不慍不怒,果真是大肚能容,氣量萬千,實有彌勒氣象,成佛之日不遠矣!”
扛扇佛子面色一緩,笑呵呵道:“蘇施主過譽了,小僧…”
話未說完,他臉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因為蘇恒壓根沒在聽他說話,沒等扛扇佛子客套兩句,他又摟住了哈欠佛子的肩膀,摸了摸那顆光頭,嘖嘖贊嘆:“光頭也有光頭的好處吶,锃亮锃亮的,跟燈籠似的。像佛兄這般走著走著都能睡著的,萬一哪天不小心在路邊打個盹,也不用擔心被夜里行人踢到而擾了春夢…呸,清夢!清夢!”
哈欠佛子破天荒把兩眼睜得溜圓,和扛扇佛子大眼瞪小眼。
旁邊的長眉佛子眼觀鼻鼻觀心,試圖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卻還是沒能逃過一劫。蘇恒將那兩條長眉抓在手中,繞著手指把玩起來,頗為深情地感慨了一句。
“待我長眉及腰,還俗娶你可好?”
長眉佛子渾身一激靈,連忙合掌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蘇恒哈哈大笑,轉而爬上象背,和騎象佛子背靠背,“在下知道佛兄看書看多了,眼神不太好,故而自覺上來,讓佛兄瞧個清楚。怎么樣?夠善解人意吧?”
騎象佛子和藹一笑,“善!”
“善?哦哦,對,善!善!佛兄文雅。佛兄如此博學,好想把佛兄的大象牽走。”
騎象佛子也瞪眼,饒是佛家精研因果奧義,他也沒想明白自己博學和想牽走如意兒有什么關系。
蘇恒顯然沒和他解釋的意思,下了他的坐騎就去摸那白象龐大的身軀,繞了整整一圈,口中贊嘆不絕,“果然是佛根天種,骨骼驚奇,實是天地間難得一見的珍寶奇獸啊,想來比之帝釋天的那頭白玉龍象也不差了。”
騎象佛子聽得呵呵直樂,連連擺手謙虛。
那如意兒見蘇恒捉弄了幾位師兄,偏偏對自己贊不絕口,且它能感覺到蘇恒字字句句皆發自肺腑,并無半點虛假之辭,當下也忍不住心中歡喜。
“哞…”
白象低吟,舉起長鼻在蘇恒身上蹭了蹭,以表親昵。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嘛!
蘇恒輕輕撫摸著象鼻,像是在揉搓著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可摸著摸著,嘴角好像有一抹晶瑩要滴下來。
蘇恒一抹嘴角,自顧自地嘀咕道:“我曾與那騎馬的約定,今后若是向帝釋天借來了十斤八兩龍象肉,定要邀他一同飽飽口福。不過想來帝釋天那淫賊也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沒有大日如來佛的佛面他是斷然不會答應的,那咋整?嘿嘿,眼前這頭就不差嘛,龍象白象都是象,吃啥不是吃?”
白象蹭著蘇恒的長鼻驟然一僵,渾身都是一個哆嗦。
這下變成四位佛子在大眼瞪小眼了。
緊隨蘇恒而來的冷月舞在一旁看熱鬧,笑得花枝亂顫。
走到金云子身邊的時候,蘇恒沒有和這六人中唯一一位穿白衣的佛子“套近乎”,而是一屁股坐在黃金獅子旁,摸著那濃密的獅鬃道:“小獅子,還記得我不?”
黃金獅子怎么可能不記得蘇恒?當初至尊榜第五的星辰王,比它背上馱著的那位還要強悍,出了天凰神界后,眼前這位更是兇殘,一拳一拳殺出了赫赫兇名。
前幾日又碰上幾個剛來到安居平原的修士,打聽了下外面的風云變幻,俺滴老娘誒,一聽差點沒把這條獅魂給嚇沒了。小天尊?這名號可不是誰都能亂叫的,其他的暫且不論,單說他把斗戰之子那瘋子都給干趴下了,就讓它在心里頭寫一個大大的“服”字。
因此,察覺到蘇恒并無敵意后,它也沒那么不識趣地和蘇恒擺獸王架子。當然,有白象這個前車之鑒在,它同樣沒多么熱情,而是暗暗警惕。
對于蘇恒的問話,它只是點了點碩大的腦袋。
蘇恒笑吟吟道:“在天凰神界那會兒,你就老被玉靈珊那小魔女欺負,到了這里,她還有沒有欺負你?”
黃金獅子一臉狐疑,難道眼前這位殺星要給我出氣?
歪著腦袋想了想,也沒能確定,當下試探性地點點頭。
蘇恒見狀嘆了口氣,拍著它的大腦袋,意味深長地道:“人家一個小姑娘,咱就不跟她計較了。而且,為了金云子兄的佛生幸福,咱做出點犧牲也是應該的。這樣,改天我當回月老,給金云子兄和那小魔女牽條紅線,你呢,就當做聘禮送給人家好了。小魔女那么喜歡折騰你,一見到這樣的聘禮肯定樂得啥都忘了,傻乎乎地就把自己給賣了,到時候不就成了一樁大好姻緣嘛!”
說著,蘇恒嘿嘿賤笑起來,朝金云子擠眉弄眼,一副“你懂得,不用謝我”的意思。
金云子定力極深,上回冷月舞在他耳邊噴了大半天的唾沫星子,他始終保持著微笑。但即便如此,此刻聽得蘇恒這番話,他嘴角都是一抽搐。
“阿彌陀佛…”一聲佛唱,卻不是金云子說的,而是那兩只前爪合十的黃金獅子。
蘇恒嘿嘿笑著站起身,回頭向冷月舞拋了個眼神。冷月舞巧笑嫣然,對他豎起一根大拇指,想了想,似是覺得還不夠,又把另一只手伸出來豎大拇指。
蘇恒又看向最后一人,一身黃色僧衣,長相一般,身材一般,氣質一般,可最不一般的,也是他這副最像一般人的樣子。
相比于各有特色、各具怪相的五位佛子,他的“怪”處,似乎就是這個極為不一般的一般。
不用說,蘇恒也知道他就是上次待在溪底的那位了。
水潤萬物而不爭?
蘇恒心中微訝,眼前這個人,不就像是水一樣么?看似尋常物,實則最不尋常。
蘇恒在看他,他同樣在看蘇恒,臉上掛著淺笑,絲毫沒有因為五位師弟被捉弄在前而有任何不安。
片刻后,他率先合掌開口:“阿彌陀佛,蘇施主…”
“我知道。”蘇恒截口笑道:“佛與我有緣。”
靜水佛子微愣,繼而一笑。
蘇恒沒有再捉弄眼前這位,把手一伸,“請。”
眾佛子也不故作姿態,隨蘇恒一同走向地坑。
經過冷月舞的時候,蘇恒悄聲道:“怎么樣?我的大小姐氣消了沒?”
“哼,還算你有良心。”冷月舞小嘴微翹,眼角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眾佛子來至地坑見到古怪祭壇后,也是面面相覷,顯然認不得這個玩意兒。
“這兒本來有個王,戴了頂王冠,還坐著把王椅,號稱這凌虛殿之主,上來就變化三百六十五個影子出來,牛逼哄哄的。后來被我捶出幾口老血,就跟地鼠似的鉆了這么個破玩意兒出來,這不,活生生一人,往里頭一竄瞬間就沒了影兒,也不知是跑了還是躲起來了。”蘇恒神情懶散,用最淡然的語氣說著最裝逼的話。
眾佛子皆皺眉,黃金獅子則偏頭看了蘇恒一眼,果然兇殘啊!
眾佛子自然知道個中利害,也明白蘇恒為什么會駐足于此,相互交流了一陣,也沒個統一的結果。
“阿彌陀佛…”
這時,那靜水佛子走上前,看著古怪祭壇,輕聲喃喃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言訖,他一步踏上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