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聽得一愣。
看他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女子覺得好笑,語氣中飽含深意地道:“你別忘了,我母親可是魔女!”
“九大流派自興起以來,相互之間便是干戈不斷,其中,仙魔兩道尤為甚之。與混亂的近古相比,現代雖然和平了許多,但雙方相互敵視的狀況仍然沒有改變,矛盾時刻存在著。”
“母親剛跟了父親那會兒,凌天宗內部就有人因母親的身份而提出質疑,是父親力排眾議,加之時代不同,凌天宗這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就是從那一刻起,母親再也沒有放下對凌天宗的戒心。”
“母親不是個甘愿被動的人,為了以防萬一,她決定預留后手,以備不測。因此,她瞞著父親,偷偷對幾名凌天弟子施展了‘他心種魔大法’。”
“他心種魔大法?”蘇恒皺眉,對此術聞所未聞。
女子也不諱言,解釋道:“此乃母親教中至高魔術之一,施術者掌控魔元,受術者心存魔種。只要魔心一種,施術者便可通過魔元與魔種之間的聯系隨時隨地感知到受術者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并且,即便施術者隕落,只要魔元還在,就仍能保持著這種感應能力。”
“而且,在此過程中,受術者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身中魔種,生死盡操人手。當魔元掌控魔種時,受術者的生命狀態就會被封印,事后,受術者的記憶會出現一個斷層,可他自己卻意識不到這一點,仿佛自己的生命中本就不存在這段過去。”
“這,就是他心種魔大法!”
蘇恒聞言,心頭不禁一涼,世間竟有這等霸道詭異的邪魔之術!
他心種魔大法,即便比起釘頭七箭書來都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令堂就是用這種方式控制了那些凌天弟子,而那些弟子當中,恰好有人知道了那件事,從而惹火上身,斷送了自己的性命。而也正因此,融入大道母胎中的魔元才接收到了魔種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種種。”
女子點點頭,“是的。”
蘇恒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她道:“這副身體的主人,就是被你下了魔種吧?”
女子神色微滯,隨即嫣然一笑,“你真的很聰明。”
蘇恒微笑,也不故作謙虛,對女子的稱贊全盤接受。
“你這人,還真是有點意思。”女子不禁莞爾,接著道:“萬歸園與最后的決戰之地相鄰,萬薈軒又是古戰場最大的消息集散地,因此,我在很早之前就來到這兒,暗中控制了部分人,讓她們隨時隨地為我提供消息。”
“也是適逢其會,讓我得知了萬薈軒與仙道弟子合謀之事,并知道他們的算計對象是你。你的名字我聽說過,也知道你修煉了父親的大星辰術,勉強算是父親的半個傳人,而你的對頭又是仙道那群偽君子,所以,我就想幫你一把。可是…”
“可是在大荒試煉中,我率領邪道擊敗了魔道,讓魔道顏面盡失,從而成為魔道公敵。”蘇恒接過話頭,順著道:“而你是魔道弟子,又不能相助于我,起碼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地給予幫助。因此,細細思量下,你決定給我提個醒,引起我的警惕 “可最后,你還是中招了。”
“可最后,我還是活著回來了,仙道更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兩人先后說道,雙目對視半晌,女子率先偏過頭,“怎么樣?蘇公子對我的解釋還滿意否?”
蘇恒微微頷首,盯著她道:“不過,姑娘為何會跟我說這么多?若說是顧忌我向萬薈軒揭露你的身份,我卻是不信的。”
這倒是實話,畢竟,諸如星主的遭遇、以及他心種魔大法的事,她完全沒必要坦白。
女子冷著臉,冷冷道:“本姑娘愛說就說,咋了,你還不樂意聽了?”
蘇恒啞然,看著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女子,一時無言以對。
這時,女子神秘一笑,靈動的雙眸中閃爍狡黠的神采,輕聲道:“而且,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有什么話是不能告訴你的么?”
你的人?
蘇恒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大變,驚道:“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你說呢?”女子笑靨如花,顯得有幾分俏皮,可這落在蘇恒眼里,卻無異于惡魔在淺笑。
蘇恒心中一沉,一邊以真如元神內視己身,查找有可能侵入體內的魔種,一邊掌化梵天世界,要將眼前的魔女鎮壓。
這時,女子卻是“嘁”了聲,很不屑地道:“瞧你這人,真是沒趣,本姑娘就隨便開開玩笑,你還當真了?都緊張成啥樣了。”
蘇恒手下動作一頓,“你在騙我?”
“騙你?”女子搖搖頭,玉容一肅,一本正經地道:“誰要騙你了?你看本姑娘像是個會隨便開玩笑的人么?”
蘇恒劍眉一蹙,這魔女說話時真時假,著實令人難以捉摸。正在猶豫之際,他腦海里忽地靈光一閃,眼中露出明悟之色,舉起的手掌也緩緩放了下來。
女子忍不住驚訝,“你不動手?”
蘇恒彈了彈衣袖,不慌不忙地反問道:“為何要動手?”
“你不怕我在你身上施展了他心種魔大法?”
“不怕。”
“不怕?”女子聞言,更是驚奇,“為什么?”
“因為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為何還要怕你的那些小動作?”
聽到這般痞里痞氣的話語,女子臉色不由得一紅,怒斥道:“蘇恒,你敢學本姑娘說話!”
“我哪有學你說話?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這還有錯嗎?”蘇恒表情無辜。
女子一陣羞惱,驀地心頭一凜,難道對方說的是真的?自己真的著了他的道?
思及此處,她再也沒有戲弄蘇恒的興趣了,寒聲道:“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
“沒做什么啊。”蘇恒仍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緩緩道:“我只是在和姑娘開個玩笑而已,姑娘何必如此當真?并且,就算我真對你怎么樣了,這副身體也只是你的一道魔種,而非姑娘真身,姑娘又何必緊張成這樣?”
“魔種…真身…”哪知,女子一聽此言,卻真正緊張 起來了。
在她聽來,蘇恒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這副身體只是你的魔種,我也有辦法傷及你的真身。畢竟,魔元和魔種之間是有聯系的,普天之下,能順著宿體尋至真身、并對其造成威脅的道術雖然不多,但絕不是沒有,說不定蘇恒恰好習得一種,那…
想到這兒,女子立時沉下了臉,雖然蘇恒也有可能在騙她,但此事事關身家性命,哪容得她敢有半點大意?
“蘇恒,你到底做了什么?!本姑娘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恩將仇報啊你!”女子懊惱。
蘇恒奇怪地看她,訝道:“我不是說了嗎,我什么也沒做啊。”
“什么也沒做?沒做那你憑什么說我是你的…你的…”話語一頓,女子羞怒交加,跺了跺玉足,切齒道:“本姑娘真的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蘇恒點點頭,認真道:“我也真的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女子心中氣苦。
蘇恒搖頭笑了笑,問道:“他心種魔大法,只能施加在道行遠低于自己的人身上吧?”
女子一愣,狐疑看他。
“我是怎么知道的?”蘇恒說出了她想問的話,淡淡道:“若非如此,當初令堂就不會只在凌天宗的弟子里挑選魔種寄主,那些管事的長老豈不是更好的人選?”
“當然,在后者身上種下魔種,被發現的幾率也會更高,這也可能是令堂如此做的原因之一。但你在萬薈軒中挑選魔種時,也選了個沒有什么修為的侍女做眼線,這似乎又意味著什么。”
蘇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不可否認,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什么?”
“若是你的一道魔種,就能對我種下另一道魔種,他心種魔大法如此逆天,你背后的教派豈不是天下無敵了?”蘇恒侃侃而談,顯得胸有成竹,“這是最大的邏輯漏洞。因此我斷定,你的確是在以言語捉弄我,而非真個在暗中下手了。”
女子面色古怪,看了蘇恒一眼,恨恨道:“你這家伙,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蘇恒微笑不語。
“摩波他們死在你這種人手里,也不冤枉。”女子突然說了一句,神情肅穆。
“摩波?你是摩羅教的人?”
女子螓首輕點。
“是了,我早該想到的。”蘇恒沉吟道:“大荒試煉,以摩羅教和縹緲谷的損失最為慘重,高手盡數死絕。你不曾參加過試煉,卻能出現在這里,就必然隸屬于這兩教之一,縹緲谷以蠱術聞名于世,與你的手段不合,那就只剩下另一種可能了。”
女子道:“你說的很對,但同時你也應該知道,我會背負什么樣的使命來到這里。”
“我明白,我等你的真身來找我。”
“下一次,本姑娘可不會跟你開玩笑了。”
蘇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神色淡然,“臨走前,姑娘不介紹下自己么?”
女子娥眉微挑,看了他片刻,朱唇輕啟,“曲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