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蘇恒雙瞳驀然亮起熾盛的眸光,神采奕奕。
上古石猴,足以壓塌千古的四個字,砸在他的心頭上,如同在平靜的湖泊里擲下一塊大石,瞬間水波四濺,波瀾起伏。少年情緒激蕩如濤,難以平靜。
石猴,本為太古補天時所遺一五色石,因長年受日月精華滋養,得化成形,為天地間第一尊五石補天體!石猴生而為天仙,耳聰目明,資質逆天,橫空出世,威蓋天下,稱霸上古初期十萬載,直至天尊出世,方才有敵。隨后,其終因樹敵太多,被數位天尊聯手擊殺,這才結束了它輝煌的一生。
逆天,霸道,暴烈,無敵,英雄末路…這就是上古石猴一生的標簽。
上次和虛太一交過手后,蘇恒便去了解了上古石猴的相關記載,深知石猴之恐怖。若非天尊圍攻,石猴的輝煌必將延續許久,或將與后來的天帝相遇,史詩爭霸,也未可知。
而現在,聽仙靈的意思,他身上的“蟲蛹”和殘破鈴鐺,似是與石猴有淵源。
這是何等的來歷?不亞于落神羽!
仙靈將“蟲蛹”與殘破鈴鐺招來,托于掌中,天神般的眸子凝視了片刻,突然輕嘆道:“一體五分,神解化殺劫。你自負神通,秉持執念,算計后世上百萬年,欲逆天歸來,殊不知后世天驕并不輸于前人。”
“萬劫空磨,五石之身已絕其二,本還有三線生機,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想來奪我徒兒的氣運造化。而今遇我,當再斬你一身,塵歸塵來土歸土。”
仙靈話語悠悠,口綻天音,跳躍的音符宛如穿梭進宇宙時空,越過萬古,傳向上古的那尊無敵存在耳中。而他話音剛落,躺在昆侖玉石中央的“蟲蛹”就劇烈顫動起來,搖搖隆動,似是要飛天而去。
“我徒來蒼山之前,你本該就此離去,尚有機會,你卻壓不住貪癡二念,心存僥幸。如今入我掌中,一切成空,諸般算計,盡付流水,不若察己思過,寄望于剩余二身,或不埋沒無敵之尊。”
及至語末,仙靈淡淡一笑,掌心騰起一團白芒,恐怖氣機籠罩,將“蟲蛹”覆沒其中。隱隱間,蘇恒耳邊似是傳來一聲暴戾的怒吼,兇煞氣驚天,幾乎撼動他的道心,讓他驚異萬分。
所幸,那道怒吼聲瞬息遠去,淡化在仙靈的掌心白芒中。待神光散盡,仙靈再把手一指,那“蟲蛹”頓時化作一道指芒,射進蘇恒泥丸宮中,沒入元磁峰峰體。
元磁峰轟隆一震,以峰體為中心,接連擴散出好幾圈白光,閃爍不休。直至一刻鐘后,方才恢復正常。
但蘇恒卻能感覺到,元磁峰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師父,這是…”
聽仙靈言辭以及“蟲蛹”的反應,蘇恒早已是心驚膽戰。原來,一直留在他身邊、不明底細的“蟲蛹”,竟與上古石猴有關,甚至就是上古石猴的后手,欲算計他,謀奪他的氣運和造化。
如此說來,上古石猴,難道還未死?
蘇恒做出一個驚人的猜測。
“上古 時期,石猴被數位天尊圍攻,劫數難逃,終是凋落一世輝煌。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石猴徹底死去,可誰也沒想到,初代五石補天體玄妙無盡,難為外人所知。”
仙靈有些唏噓,解釋道:“在臨死之際,石猴竟仗石體之妙,溯本還原,分化五身,以大神通遁出五道石紋,悄然融于天地間。石紋里分別承載著石猴封印的五縷殘魂,進入五個不同的時空,受百萬年歲月侵蝕而不朽不滅,伺機而動,以待天時,望有朝一日,能逆天歸來。”
“遠古時期,天庭霸絕洪荒,天帝欲建陰司,面擇十殿閻羅候選人時,帝威突降,于一殿閻君秦廣王身上拘出一道猴影。原來,這道猴影正是石猴遁走的五縷殘魂之一,附于秦廣王身上,欲取而代之、神不知鬼不覺行那奪舍之舉。若非天帝慧眼,勘破其局,石猴或將王者歸來。”
“天帝既識個中因果,大怒,將之反掌鎮殺,滅其一身。也正是從那時起,石猴存有后手的真相才為人所知。”
“中古時期,九大流派初露端倪,尸道出一天驕,同輩中難逢抗手。而這位強者,原是一尊冥猴!”
“冥猴至強,漸成無敵之勢,惹來諸多大神通者注意,齊力演算,發現這尊冥猴竟是石猴第二縷殘魂化成的第二身!只可惜,冥猴有前世石猴的脾氣,卻尚未有前世的力量,最終死于后來一統尸鬼兩道的冥皇之手,再留殤恨。”
蘇恒聽得清楚,隱隱也明白了什么,“這‘蟲蛹’,莫不是石猴的第三縷殘魂?”
仙靈點頭,“差不多。”
蘇恒手腳一陣冰涼。
石猴為五石補天體,初始有五具身體,五體合一,乃大成,有橫掃天下之威。而遭劫時,他卻將大成之身溯本還原,重新將一體分化成原來的五身,變成五道石紋,承載著五縷殘魂,匿于萬古時空中,等待卷土重來的一天。
對他來說,五身只要有一身成功,那他就可以再現昔日的輝煌!
遠古時,它以一魂附于秦廣王候選人身上,卻被天帝鎮殺。中古時,它的第二魂本已取得了一定成果,卻暴露過早,最終為冥皇所殺。現如今,它的第三魂又出現了,還盯上了自己!
想到這兒,蘇恒渾身汗毛倒豎,只覺脊背一陣發冷,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仙靈,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這‘蟲蛹’中本孕育有一尊返祖的芒蜂皇——天使幽冥蜂,只可惜,那小東西尚未出世,就被石猴殘魂盯上了,融入其中,締結魔胎,欲奪其造化,代其重生…”仙靈搖搖頭,“現如今,石猴早已鳩占鵲巢。它本可直接出世,可機緣巧合下,卻為你所得。”
“你是應劫而生之人,身負大氣運,石猴道行雖消,眼力卻在,識得你的底細,便想暗中蟄伏,寄生于你身,待日后李代桃僵,奪了你的一切,它便可一步登天。”
蘇恒心底發寒,久久未語,最后朝仙靈深深一拜。
“你為我徒,無須如此多禮。”仙靈微笑。
蘇恒撓撓頭,卻也明白了很多東西。原 來那“蟲蛹”里的原主人,本是一只天使幽冥蜂,一種亦正亦邪的滅絕物種,怪不得當初的芒蜂王會發了瘋似的要把他揪出來,怪不得“蟲蛹”能幫他化解鎖尸陣和毒陰之潭的陰毒之氣。
明了“蟲蛹”底細后,以前困惑他許久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
“為師已將石猴第三魂斬滅,只留一縷最純凈的神魂之力、以及天使幽冥蜂胎中源力,將之封印在元磁峰中,日后你證不滅金仙果位時,其將成你一大助力。”
仙靈用心良苦,令蘇恒感恩在懷。
隨后,他的目光落在仙靈手中的第二件物品——殘破鈴鐺上。
鈴鐺不過半個巴掌大小,形似一座壓縮的山岳,通體呈現出一種古樸的金黃色,上面刻畫著一道道像小蛇一樣的符箓,蜿蜒曲折,就跟“鬼畫符”似的,倒頗有幾分賣相。只不過,鈴鐺內部卻是空空曠曠,顯然是少了一些零件。
這個殘破鈴鐺,是蘇恒于金丹仙墟的兵谷中所得,一直以來都沒派上什么用場。此番若不是仙靈將之拘出,他幾乎都要將之遺忘了。
這么一個不起眼的殘破鈴鐺,難道和“蟲蛹”一樣,隱藏有某個大秘密?
“師父,這鈴鐺又是什么來歷?”
仙靈將鈴鐺提起,手指在上面輕彈了彈,金黃鈴鐺頓時發出陣陣清悅的響聲,靜人心神。
仙靈笑著點點頭,“此物,喚作九州石風鈴,乃石猴伴生之寶。”
“伴生之寶?”蘇恒吃了一驚,這個來頭可是不小。
有些強大的生靈,受各種因素影響,在出世時會伴生有某種寶物。這種寶物,無一不是至寶,強大無匹,更兼與本體完全契合,使用起來得心應手,可遇不可求。
冷月舞抱劍而生,七世琉璃劍就是她的伴生之寶,因此,蘇恒對此還是有所了解的。
蘇恒怎么也沒想到,這個毫不起眼、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殘破鈴鐺,竟有這等來頭。
仙靈打量了鈴鐺片刻,道:“這九州石風鈴隨石猴遭劫,神性涅滅,非齊天棒不能復其輝煌。”
“齊天棒?”蘇恒心頭一跳,“虛太一手中的齊天棒,仙墟至寶?!”
仙靈頷首,“正是。”
蘇恒愣住,似是想到了什么,呆呆不說話。
“齊天棒本是九州石風鈴的一部分,懸于鈴鐺內部,敲擊鈴身,乃發震世之音。昔日石猴稱霸天下時,坐于金絲楠木上,將鈴一搖,鈴聲傳遍諸天,萬靈來朝,好不威風。”
“石猴與人相斗時,又可將之一分為二,齊天棒主攻,此鈴主防,攻守兼備,大開大合,勇冠天下,勢不可擋。”
聽著仙靈的描述,蘇恒眼前仿佛出現了當年石猴號令天下的無敵盛景,不禁有些恍惚。
與此同時,仙靈接著道:“只是大劫之后,石猴身隕,這九州石風鈴亦遭劫難,鈴與棒一分為二。現如今,只有齊天棒才能喚起此鈴神性,同樣,沒有此鈴的齊天棒,也是不完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