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師兄說的對，月舞雖然有時候調皮了一點，也會跟我抬杠斗嘴，但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下來，我也很喜歡她，又怎么會讓她受委屈呢？”
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大大出乎三人的意料，一時都愣住了。冷月舞滿臉羞紅，把頭埋進冷輕霜懷里。
冷輕霜和慕云楓對視了一眼，前者訝道:“你喜歡月舞？”
她心里真是奇了怪了，難道這木頭終于開竅了？
少女微微扭動的嬌軀一頓，想聽蘇恒怎么回答。
“月舞天香國色，聰穎伶俐，這樣的女孩子誰不喜歡？”不待冷輕霜面露喜色，蘇恒接著道:“不僅慕師兄喜歡，輕霜姐喜歡，相信還有很多人也會喜歡的，我自然不例外。”
少女身子一僵，慕云楓和冷輕霜相視一眼，感覺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況且，當初在九蓮佛塔時，你們以為我遭遇不測，都拼命死戰，月舞渾身是血，我又怎能忘記？我不僅不會讓她受我的委屈，更不會讓她受別人的委屈。輕霜姐所言，卻是多慮了。”
氣氛霎時一寂，無人說話。
原來，蘇恒指的“喜歡”，并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而是…
冷輕霜有些生氣，當場就要發作。慕云楓摸了摸鼻子，別過頭去，不好意思責怪蘇恒，但也不敢去觸自家媳婦兒的霉頭。
“我說你…”
“姐姐！”冷月舞打斷了冷輕霜的話，少女臉上的紅暈已然消退，眼中卻有著掩飾不住的失落，但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而后，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蘇恒道:“臭家伙兒，白鳳王不是邀請你去浴火府么？你還是趕緊去吧，也好看看她是你的哪位舊識。不過，她只邀請了你一人，所以這次…我就不陪著你了。”
蘇恒默然許久，微微頷首，“那好，我就去一趟浴火府，不管怎樣，在今晚太陽落山前我都會回來。”
“去吧。”冷月舞螓首輕點，雙目含情脈脈，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也好，早去早回，小心一點。”慕云楓叮囑。
冷輕霜則是沒有什么好臉色，面若寒霜，一聲重重的冷哼。
蘇恒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索性直接推門而出。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拂曉已經過去，現在已是黎明。天色愈發明亮，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濕氣，霧氣朦朧，雖然初陽未升，街上的景象卻已能看得清楚。
蘇恒心里有些難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那是什么感覺。他沒有駕馭遁光，而是獨自走在街上，白衣輕輕搖曳，“嗒嗒”的腳步聲在街道間回蕩著，略顯沉重，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豈不知慕云楓和冷輕霜在想什么，也能體會到冷月舞對他的情意，但他卻不能接受。
或許在他心里，對冷月舞也存有幾分愛意，但這并不足以讓他接受她。
不管他現在對冷月舞是什么樣的情感，青兒始終占據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細數起來，跟小丫頭分別也有一年了，一年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在這段時間里，因為她不在，就另覓新歡。
可是，自己這么做，確實是傷了月舞的心啊！
或許是出于內心深處的一點私心，或許是被他有意無意掩飾住的那絲愛意在作祟…總而言之，他沒法像對待晴雪那樣對待冷月舞。
最難消受美人恩，少年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五味雜陳，滋味莫名，辨不清酸甜苦辣。
忽然，蘇恒心有所感，驀然轉身。
一道紅色倩影由遠及近，翻飛飄搖，那是天空最美的顏色。冷月舞赤著雙足，腳踩金蓮追了上來，“臭家伙兒，等等！”
“月舞…你怎么來了？”蘇恒迎了上去。
“我…我…”冷月舞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似是終于想到了理由，才道:“我是想提醒你當心點。雖然你見她的背影很眼熟，覺得是自己的某位舊識，但這位舊識是敵是友也未可知。她雖然在涅槃城外幫我們退了斗戰王，可那時候我們的勝算更大，因此，她此舉算不上是雪中送炭，也許是她故意在給你制造一個假象也說不定。萬一她想對你不利，你一旦被誆入浴火府，那就是龍潭虎穴，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肉，這個不得不防啊！所以我才不放心你。臭家伙兒，你可別看人家姑娘長得漂亮，就什么都忘記了，當心被人家賣了還給別人數錢呢…”
冷月舞掰著手指頭，嘴里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說的又一板一眼的，卻好像都有點道理。她這突然的“啰嗦”，讓蘇恒發呆的同時，心里也是涌起一股暖流。
見少女還要繼續說下去，蘇恒忍不住伸手握攏她的柔荑，輕聲道:“好了月舞，我知道你的意思，會小心的，你不用擔心。”
冷月舞纖手一僵，緩緩從少年掌心滑出，微低下頭，朱唇蠕動，吐氣如蘭，“嗯，那你去吧。”
蘇恒凝視了她良久，點點頭，轉身離去。
眼看少年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街道口，少女又喊了一句，“臭家伙兒！”
少年回頭看她。
“一定要小心啊！”
少年重重點頭，再次轉身。
“臭家伙兒！”
熟悉的聲音又一次從背后響起，少年再度轉身。
“我…我…”少女漲紅著臉，躊躇良久，終于鼓足勇氣，囁嚅道:“我想…我想和你一起去，你能不能…帶上我？”
少年半晌無言。
他知道，只要自己開口拒絕，可能就真的斬斷了這段情緣，今后再無牽絆，不會擔心對不起青兒了。可是…
看到冷月舞落寞又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神，柔弱的身子倔強地站在黎明的冷風中，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他真能狠下這個心嗎？
答應？還是拒絕？
蘇恒第一次覺得如此難以抉擇，這也是他平生最優柔寡斷的一次。
冷月舞眼中期盼的神采漸漸黯淡，臉上難掩失落，她把頭埋得低低的，用細若蚊吶的聲音說了一句“那你小心”后，頹然轉身。
這一刻，少女的身軀是那樣的單薄，背影無比的蕭索。
“好，我們一起去。”
少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近在咫尺。
少女嬌軀陡然一僵，隨即開始顫抖。
蘇恒仿佛看到了她那單薄的身子宛如枯木逢春，重新煥發無窮生機，生氣盎然。
少女驀然轉身，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她雀躍著一把抱住少年脖子，滿心歡喜，“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嘻嘻嘻，本小姐提的要求，你這臭家伙兒從來都沒有拒絕過，這次也一樣，你也肯定會答應的，你會答應的…”
話到最后，已是帶了顫音，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但她忍住了，沒有落下一滴淚。
蘇恒心頭發酸，看著少女雀躍的樣子，心坎像是插了一把刀子，心疼至極。
他暗罵自己混蛋，剛說好的不讓她受委屈，可這才多久，就讓她如此傷心。
同時，他也感到一陣后怕，如果剛剛拒絕了冷月舞，那她又會多么傷心？
“一個情字誰能譜，這世間最毒的蠱。”少年心中喟然長嘆。
終是有些東西難以割舍，那就順其自然吧…
冷月舞歡呼雀躍了一陣，心情逐漸平復，急忙松開手臂，從蘇恒身上下來。為了避免尷尬，她朝蘇恒招呼道:“臭家伙兒，走啦走啦。”
蘇恒搖頭苦笑，也就由她拉著走了。
兩人去過一趟浴火府，這次再來，更是輕車熟路。一路上，蘇恒幾次想開口跟冷月舞說說青兒的事，但都被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冷月舞似是在有意逃避。
蘇恒見此，也不多加強迫，他知道，當冷月舞想聽的時候，她會主動來問他的。既然她現在不想聽，那自己也沒必要非在這時候說出來不可。
然而，蘇恒不說了，冷月舞的態度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少女蹦蹦跳跳，很是活潑，這會兒也是消停了一些。眼珠子骨碌一轉，少女柳眉彎彎，眼底閃過一抹小狐貍般的狡黠，“臭家伙兒，你之前說我長得好看，這是你的心里話嗎？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
蘇恒哭笑不得，連連道:“漂亮漂亮，我說的當然是真的。”
冷月舞笑靨如花，笑得更開心了，她眨巴眨巴大眼，追問道:“那你覺得，這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好看的女孩嗎？”
蘇恒怔住。
他終于知道冷月舞打的什么鬼主意了，原來是想旁敲側擊，拐著彎來探聽青兒的消息。同時，通過蘇恒的回答，她也可以比較自己和青兒在少年心中的分量差距。
晴雪也曾問過青兒漂不漂亮這個問題，但眼前這位大小姐的詢問技巧顯然更加高明含蓄。
在蘇恒眼里，青兒就是世上最可愛最漂亮的精靈，冷月舞終究還是比不上的。但他無法用回答晴雪那樣的話來回答冷月舞，畢竟，他對兩女的情感不同。
蘇恒不愿意昧著良心騙她，也不愿意傷冷月舞的心，只好笑而不答。
冷月舞暗暗咬牙，這家伙真是不好騙。她想了想，繼續道:“我想啊，如果真有比我漂亮的一個人，那她肯定是風華絕代，傾國傾城，迷倒萬千青年才俊吧？”
蘇恒依然不答，只是面色古怪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冷月舞嬌哼一聲，有些不服氣。就在她眼珠子骨碌亂轉，還要想些鬼點子的時候，蘇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好了月舞，別鬧了，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