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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昔日離人今日還

熊貓書庫    天衍亂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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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七彩霞光自天空罩下,一對年輕男女顯化身形,白衣男子對天作了一揖,笑道:“有勞。”

  萬里晴空忽起風云,很快又恢復平靜,就如石子投湖,波瀾方起即消。

  蘇恒不以為意,伸了個懶腰,輕松道:“雖然還是覺得不太劃算,但勉勉強強也算跟他們互不相欠了。下回要是再來的話,可就沒人接送咱們嘍。”

  綠裙女子微微一笑,遙望南斗方向,輕聲道:“下回再來,我們就自己進去。”

  頓了頓:“就像師父他老人家當初那樣。”​

  蘇恒先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大笑道:“還是媳婦兒說的在理。”

  “蘇恒哥哥,我們要先去哪兒啊?”

  “青兒猜一猜。”

  “這還用猜?肯定是永恒之界咯。”

  蘇恒笑罵:“你這丫頭明知故問,是在故意消遣蘇恒哥哥嗎?”

  青兒嘻嘻一笑,摟著男子的胳膊嬌聲道:“青兒這么問,不就是想跟蘇恒哥哥商量商量嘛?”

  “青兒不想去永恒之界嗎?”蘇恒訝然,而后笑道:“那青兒想去哪兒,蘇恒哥哥都依你。”

  青兒搖搖頭,小聲嘀咕道:“不是青兒不想去永恒之界,只是…那里太遠了,走得累啊。”

  “遠?”蘇恒有些納悶:“不會啊,這里就是南瞻部洲,那幾個老家伙夠意思,前面不遠應該就是永恒詭域了。”

  青兒神情一僵,訥訥道:“啊?是嗎?那…那…”

  見這丫頭兩顆眼珠子骨碌亂轉,蘇恒忽然明白了什么,啞然失笑,屈起食指輕彈了彈女子光潔的額頭,莞爾道:“鬼靈精的小妮子,來?”

  青兒眨眨眼。

  蘇恒無奈道:“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小丫頭大眼笑彎成了月牙,朝蘇恒伸出雙臂。

  蘇恒轉身蹲下,忽覺一片柔軟輕輕壓在后背,雙手當即挽住兩條纖柔的腿彎,將背上的人兒小心馱起。

  青兒從后面抱住蘇恒脖子,右頰貼著他的臉龐,在他耳畔吐氣如蘭:“蘇恒哥哥,重不重?”

  蘇恒脫口而出:“不重。”

  沒等小丫頭露出喜色,他又補充了一句:“這么輕的小姑娘,蘇恒哥哥還能背起十個!”

  青兒瞪眼,“十個?!”

  蘇恒不知死活,火上澆油道:“一百個也行。”

  一向以溫柔示人的乖巧女孩齜牙,露出兩顆亮晶晶的小虎牙,“你還想背誰啊?”

  “你再猜。”

  “不猜,不要,不準!”

  蘇恒哈哈大笑,“好酸的味兒哦。”

  青兒羞憤交加,一口咬在這家伙脖子上。

  蘇恒臉上笑意愈濃,柔聲道:“小心點,別壞了。”

  小丫頭翻了個白眼,本姑娘又沒用勁。再說了,你皮這么厚,就是用勁了也咬不穿吶。

  “我的意思是,你別壓壞了。”

  青兒一愣,感覺云里霧里的。別牙壞了?又不是石頭做的人,怎么會咬壞牙?

  青兒狐疑看他,瞧見后者一本正經的認真樣,愈發覺得莫名其妙。

  “蘇恒哥哥,什么牙壞了啊?”

  “就是別壓壞了唄,蘇恒哥哥費點勁不算什么,你可得照顧好自己。”

  可憐的小丫頭分明覺得話中有話,可愣是聽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當下愣愣發呆。

  青兒很倔強,既然蘇恒跟她打馬虎眼,她就自己想個明白。接下來的一段路,青兒嘴里不住咀嚼著那四個字。

  “別牙壞了…別牙壞了…”

  終于,當地平線上的那座古塔遙遙在望時,她驀然瞪圓了眼睛,恍然大悟:“不是別牙壞了,是別壓壞了!”

  背著青兒跟游山玩水似的“慢悠悠”走了大半天的蘇恒突然加快了速度。

  回想起一路上不合常理的多次顛簸,青兒念頭一通百通,心中的疑惑一解百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前的起伏,小丫頭瞬間漲紅了臉。

  蘇恒哥哥他居然…

  蘇恒心虛不已,這丫頭還真不好糊弄了啊。

  然而,就在他都準備好“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時候,青兒非但沒“興師問罪”,反而紅著臉在他左頰親了一口。

  蘇恒渾身一僵。

  小丫頭早早把頭埋在他背上,不敢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大紅布”。

  蘇恒緊了緊手臂,清著嗓子一聲高呼:“背媳婦兒回家嘍~”

  被世人公認為無“邪道三教之首”之名而有“邪道三教之首”之實的永恒之界分有三殿,長生殿,不死殿,寂滅殿。立教以來,長生殿長期居于首殿之位,直到兩千多年前長生殿主失蹤,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地位才出現動搖。

  所幸群龍無首之際,長生殿副殿主邪王石子禎挺身而出,挑起大梁,才避免了長生殿被另外兩殿落井下石挖墻腳的下場。

  雖然邪王的手段和動機并不單純,但不可否認他對長生殿的卓越功績。

  八十多年前,與長生殿主相繼失蹤的長生殿大長老花邪君歸來,以破而后立的超凡修為和神器江山圖強勢撼動近乎一手遮天的邪王權威,并在幾年后尋回了名正言順的長生殿舊主,由此展開了一場新舊兩主的奪權之爭。

  那一日,邪君戰邪王,驚動界主。

  界主立十年三約,勝者為長生殿之主。

  那一年,邪君在一個少年身上寄予厚望,期待他能為他的老頭子拿下其中一回合。

  他答應了。

  十年后,他卻未能如約出場。

  非他不愿來,而是來不了了。

  但他依然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如今的永恒之界弟子,都知道有位長年游歷在外、令三殿弟子盡低頭的第一少主,是個女子,一身紅裙,赤足生蓮,曾執一把七世琉璃劍,喋血決斗場,生生將殞滅邪尊送回長生殿主寶座。

  邪尊問她想要什么,她什么都不要,說他想要的早就拿走了,她只是為他“還債”、替他做些他想做要做卻暫時做不了的事。

  離開永恒之界前夕,嫁入邪教的仙宗掌教之妹問她。

  值嗎?

  她說,在他回來前,她替他活著。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她走出永恒之界,足跡踏遍五洲四海,只為踐行那四個字——替他活著。

  有了這位公認的傳奇女子的幫助,邪尊重登殿主寶座,在花邪君和五行尊使的輔佐下,很快就掌控了整個長生殿。

  一時間,長生殿風頭無兩,較兩千年前更具氣象,實力高高凌駕于兩殿之上。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七十五年前妖神同體的虛空之子脫離不死殿、改換門庭拜入長生殿的大事了,甚至還引發三殿弟子的一次大洗牌。

  只是,長生殿雖然風光,但不管是殿內人還是殿外人看來,都覺得它少了點什么。

  愈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花邪君每次出現在人前時,似乎都少了以前那份發自骨子里的不羈和灑脫。

  或許,只有在妻子面前,他還能自然變回曾經的模樣。

  不知從何時起,邪君開始經常嘆氣,不時嘀咕些讓五行尊使耳朵都快起繭子的話。

  “別看那小子鬼精鬼精的,都是些小聰明,關鍵時刻總得掉鏈子犯糊涂,沒那本事裝什么能啊?就讓那什么什么大羅殺過來又能怎的,真當大千沒人了?蠢!笨!老子都白教他了!”

  “以前剛遇到那小子的時候啊,傻得很,別人要殺他,他打贏了人家也只是讓對方拿寶貝買命,斬草除根都不會,你說他能聰明到哪兒去?老子行走天下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種極品,也活該當初被人取了個‘和氣生財’的外號,真他娘的貼切。哎,不說了,越說越覺得丟人!”

  “算了,還是再說幾句吧,不說我這心里頭出不了氣,憋得慌。等等,我剛剛要說啥來著?算了算了,浪費口水。還別說,這么久沒抽那小子,這手還有點癢…”

  每次嘮叨到這里的時候,這位圣祭司大人都會喊一句:“水護法,去把我家那婆娘給我叫來!”

  然后沒等玄水尊使動身,他就自個兒屁顛屁顛地去找那位云姑了。

  白金尊使說自從那人回不來后,邪君大人就像是失去了一個徒弟。

  青木尊使說不是徒弟,是朋友。

  玄水尊使說不是徒弟也不是朋友,是孩子。

  赤火尊使當場就嗤笑出聲,說孩子個錘子,這話說出來,那人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黃土尊使笑呵呵的,甭管誰說啥都點頭應和。

  這一天,五行尊使原以為又要發牢騷的圣祭司大人攜手仙宗掌教之妹蕭暮云一起出關,后者旁邊還跟著一個素手挽白帕的俏麗女子。

  五行尊使不由瞟了手帕一眼。

  手帕上繡著一個人,很熟悉。

  五行尊使驚訝地發現邪君大人今天的笑容格外燦爛,滿臉春風和煦,比女子還漂亮的臉龐掛著一抹久違的邪魅淺笑。

  恍惚間,以前的花邪君仿佛又回來了。

  五行尊使難免一頭霧水。

  沒等他們開口,花邪君就先道:“走吧,老頭子今兒個要給咱長生殿立個副殿主,我們也去撐撐場子。”

  五行尊使滿臉錯愕,副殿主?

  自從邪王爭權失敗,副殿主一位已經空懸了七十幾年,怎么今天突然就要立副殿主了?并且這種大事為何沒提前通知?副殿主的人選是誰?

  五行尊使面面相覷,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花邪君卻沒有解釋下去,信步前行。

  蕭暮云跟在他身邊,看了落后她半步、同樣蒙在鼓里的俏麗女子一眼,微微一笑。

  笑容雖淡,滋味卻復雜難明。

  穿過一層結界后,背著綠裙女孩的白衣男子終于踏上了這片久違的土地。

  “永恒之界,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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