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戰場風雨飄搖,暗流涌動,縱是超然數千年之久的幾大禁地此番都不能免俗,被人從外到內、再從內到外來來回回殺穿了好幾遍,顏面盡失。
唯有萬歸園始終如一,成了最后一方凈土。
這座新主人新氣象的城池儼然成了許多修士暫緩一口氣的庇護所,加之決戰之日臨近,萬歸園成了絕對的矚目地,故而此地龍蛇混雜,其中更是不乏有真正的高手。
九大流派弟子的身影都曾在街道上顯露過。
這日,一束金虹從城中至城門口,一掠而過,其速之快,竟于空中架起了一座金色的天橋。金橋一頭搭在客棧,一端則是躍過城門、綿延向遠方的地平線外,不少跟來湊熱鬧的修士在城門口止步不前,生怕一離開這座城就被人轟成了殘渣。
“斗戰之子…”
許多人認出了金虹的身份,心里實在癢癢這個好戰分子干什么去了,可每一和自個兒的小命權衡,他們就猶豫不決。
忽然,一股磅礴如山海摧城的恐怖氣息自極遠處翻涌而來,將整個萬歸園都籠罩在內,城內修士無不心中駭然。
本能的震撼過后,他們發現那股氣息并不純粹,而是包含了好幾種,顯然不是出于同一人,心中瞬間提起的大石方才落下。
接著,一股狂喜代替了驚駭。
聯想起斗戰之子火急火燎出城的一幕,他們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高手在城外對決!而且不止兩個三個!
城門口有人不再猶豫,抬腳出了萬歸園。
有人開頭,自然陸續有人效仿。
很顯然,這類人雖然不是頂尖,但也自視甚高。整個古戰場能讓他們忌憚的就那么幾個,既然有那么幾位已經打上了,那想來自己被那極少數人盯上的幾率也不大,這會兒不過去飽飽眼福、逮著機會撿撿便宜,更待何時?
出城的人越來越多,自然帶動了一股氣氛,許多人心下一橫,也豁出去了。
萬歸園的原住民更是沒有那么多顧忌,沒一會兒工夫,整座城池幾乎萬人空巷。
人流如龍,浩浩蕩蕩出城去。
“會是他么?”
有鳳來儀,一頭湛藍青絲的淡漠女子站在窗口眺望遠方,罕有情緒波動的幽眸微起波瀾。
夢妖無奈笑道:“十有八九。”
他心中無言,那家伙前腳才說好的讓他們抓緊時間提升修為,后腳就跑出去跟人打生打死,這讓他們如何能靜得下心來?
這種足以改變古戰場格局的巔峰對決,又有幾人能無視之?
葉軒一言不發,身化銀虹,跳窗而出,直奔城外。
夢妖聳聳肩,“看來想不去都不行了。”
當萬歸園里的修士趕至的時候,滿目盡是瘡痍,一條條猙獰如蜈蚣的溝壑縱橫交錯,將大地撕成了一塊襤褸破布。翻騰的地皮上,猶有絲絲縷縷冷冽殺氣和強大的法則氣息存留,久久不散,看得眾人眼皮直跳。
抬頭望向天空,那里,一桿金槍捅破蒼穹 ,斗戰之子氣吞山河,頭頂一道氣血光束撼動云霄,巍峨而立,猶如一株金色的建木。
周邊,三道人影將其圍攏在中央。一名身段婀娜的蒙面女子祭出一顆土黃珠子,色澤渾重內斂,通體繚繞濃郁的后土之氣,光是一眼看過去,就仿佛有數座大山壓在心頭,沉重無比,令人不由產生一種窒息感。
一顆珠子,就好比一方大地!
“避土珠…”有人輕語,道出了此寶的根底。
避土珠,集后土之精,融大地真義,一珠重逾八荒岳,一珠能開萬里川。
如果說避水珠在手,可無視億萬丈水壓,走遍天下江河湖海;那避土珠在手,即可踏破東西南北中五大洲,逢山開山,逢岳摧岳,縱是那地底百萬丈,亦能劈出一條通道坦途來!
除此特殊效用外,避土珠本身的攻擊力同樣不俗,一珠砸下,就好比十萬大山壓塌而至,尋常修士若是挨上一擊,當場就得天靈崩泥丸碎。
輕紗遮面的喬憐芝馭使避土珠壓下,將斗戰圣域外的虛空凍結凝實,使斗戰之子只能作困獸斗。更有一股股連綿如秋雨、磅礴似江潮的后土之氣碾壓而至,就像一柄柄天錘不斷錘下,一次次沖擊著斗戰圣域。
素手輕揚,這位靈族第二域子盡顯鋒芒,一個個玄奧晦澀的法印不斷拍下,震得下方的大地隆隆猛顫。
雖是女子,手段卻絲毫不顯柔弱。
不遠處的薛言錫心里直犯嘀咕,這娘們兒怎么越來越像那扛斧的瘋婆娘了?再這么下去,搞不好自己真要坐實“薛老三”這個名號了。
立志要成為“薛老大”、人前自封“薛老二”的薛老三如何能忍受這些?雙腿一夾被靈族大域子一腳踹回來的凰馬馬腹,凰馬撒蹄狂奔,一人一馬如融一體,勢不可擋。
馬蹄抬起,斷劍落下,蘊含龍象鎮獄勇力的一劍徑直砍在金色戰槍上!
斗戰之子急退三步,戰槍一撩,將一人一馬掀出三十丈遠。闕起渾身的血液近乎沸騰,澎湃的戰意浩蕩不休,拿戰槍點指薛言錫,哈哈大笑:“你不行!”
薛言錫勃然大怒,座下凰馬打了個響鼻,漲得通紅的馬臉直喘粗氣。
憤怒之余,薛言錫心里頭其實也挺憋屈的。四五年前他去南瞻部洲追擊斗戰之子時,雙方還能打個平手,如今自己這邊卻只能三打一,這豈不讓人揪心?
特別是他們在兩個多月前新敗于蘇恒和五佛子之手,今日一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雪上加霜。
薛言錫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懶散姿態,手中倒提煉獄斷劍,縱馬狂奔。
眼角一顆美人淚痣的鳶翎早已披上了五彩神衣,手中一泓弧形橙芒,足足八尺有余的鳳羽殺刃將那副玲瓏嬌軀籠罩在內,綻放絢麗的霞光。
人與殺刃相合,不像征戰沙場的女將,倒更像是畫中走出的美人兒。
鳳羽殺刃雖然碩大無朋,但在鳶翎手中卻是如臂揮使,猶如一根沒有重量的羽毛,環繞周身輕盈飛旋。一道月刃閃著橙色寒芒,如星河垂落平野,若歲月斬破春秋,對著斗戰之子橫劈豎斬而去。
位曾逼得絳珠仙子差點自斷前程的靈族奇女子,雖然后勁比不上蘇恒這些后來居上的過江龍,但自從火無天手下逃生后,她便知恥而后勇,修為進境一日千里。
靈族大域子陸凝香說她三月之內必定成就準至仙!
這樣的評語甚至讓喬憐芝和薛言錫都產生了一股危機感。
斗戰之子將槍勢擺開,時而化繁為簡,時而由簡生繁,少不了讓人眼花繚亂的精彩招式,但每一槍每一式的威力卻讓任何人都不敢說那是花架子。
將月刃挑開后,斗戰之子以斗戰圣域硬接下喬、薛二人的一珠一劍,朝鳶翎直直刺出一槍。
鳶翎五指微動,鳳羽殺刃如同一個手鐲般繞著她的手腕旋轉起來,剎那工夫,一只仿佛由無數鳳羽殺刃合起、邊生刺角的光輪凝聚成形,帶著鋒銳無匹的金靈之氣,破空斬向金色戰槍。
光輪破碎,金色戰槍一式微偏,緊貼著鳶翎肩頭刺過。
鳶翎踉蹌后退,略顯狼狽,卻并未受傷。
這時,喬、薛二人的攻勢也再次臨近。
斗戰之子來不及追擊,返身而戰,四人打作一團。
前有小天尊蘇恒以一敵四斬雙雄,現有斗戰之子一桿戰槍力敵三域子!
眾人看得心馳神往。
“嘖嘖,天仙巔峰吶!”
一名身材精瘦的矮子感嘆,如隼銳利的鷹眸中閃著精光,面露沉凝,說著,不由緊了緊手上那條五尺十三節的灰色竹杖。
他身旁站著一位鐵塔般的壯漢,聞言皺了皺眉頭。
精瘦男子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靈族前三的域子,本就不比頂尖道子差,可惜他們在境界上吃了大虧。三人聯手,若非結成靈族合擊之陣,也斷然不是斗戰之子的對手。”
壯漢終于開口:“兩敗俱傷?”
精瘦男子未置可否,并不妄下論斷。
隔了許久,他才保守說了句:“不出意外的話。”
壯漢眼角余光微瞥,周圍有些人隱隱與他們親近,但在無形中又相互提防戒備,聞言都是一陣默然。
目光再度眺望遠方,那里有著一場更加精彩危險的混戰。
仙道魁首火無天,靈族大域子陸凝香,邪道小天尊蘇恒!
三個都是跺跺腳就能讓古戰場大地震的人物。
此刻,三大高手相互糾纏亂戰,沒有明確的二打一,只有你來我往、你偷襲我我偷襲他的混亂廝殺。
眾修士看得過癮,只覺得沒白走這一遭。
三人亂戰,從天上打到地下,再從遠處打到近前。
不知是不是錯覺,斗戰之子與三大域子的戰圈也在向這邊靠近。
猛然間,號稱魔道智謀第一的真魔殿太子方砣臉色劇變,再也不復先前的從容自若,驟然驚呼出聲:“糟了!是群虎殺群狼之計,快退!”
話音剛落,還沒等其余修士回過神來,原本還在舍生忘死對戰的兩處戰場七大天驕竟不約而同收手,轉而一齊殺向了眾多圍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