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霄式!”
九霄訣分九式,御霄、回霄、凌霄、滅霄、攬霄、敕霄、平霄、點霄、破霄。式式不同,各有千秋,或主攻,或主防,或九天攬月,或一式萬里。
破霄式,為九式攻伐之最。
五年前天極峰上,九霄閣以云庸真人為首的一眾長老便曾憑此式一舉攻破五行尊使的青木空間,破霄式之霸道,可見一斑。
蘇恒持魔劍而來,要讓無憂劍下添一亡魂,袁曄哪里敢有半點大意?先下手為強,袁曄以御霄式疾掠而來,手中一把有形無質之劍,迎面就一式破霄,孤注一擲,生死存亡皆系于此劍。
蘇恒抬起眼皮,眼神淡漠地將手中無憂朝前一架,格擋那怒劈而來的一式。
兩廂接觸的前一刻,一抹青綠色的劍鋒于劍芒中顯化,與無質之劍悄然融為一體,袁曄眼中精光與劍勢同時大盛。
“青鱗破霄!”
當!當!
兩聲清亮的劍吟。一聲響,青鱗劍身劇烈顫動,袁曄死握劍柄的虎口溢出血來;二聲響,七竅淌血,浸紅了那襲黃衣,袁曄身影倒飛了出去。
御霄式,回霄式,攬霄式,平霄式…
蘇恒不動,袁曄卻一口氣將九霄訣中防御之效的幾式反復施展出來,一把青鱗劍展動,劍影快成一片模糊的畫面,看得人眼花繚亂。
終于,劍氣停,劍式止,劍主拄劍單膝跪地,膝下土地殷紅一片。
緩緩抬頭,滿是血絲的瞳孔閃著瀕死孤狼般的兇狠綠光。
“劍名青鱗,暗藏于幻劍之中,似虛而實,虛實合一,袁曄,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狡詐。”蘇恒仗劍而行,步步逼近,沒有勝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態,也沒有貓哭耗子的假慈悲,搖搖頭,平靜道:“可惜,五年前我已經上過一次當,豈會再栽一跟頭?”
袁曄擦掉嘴角血跡,一對淌血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蘇恒,突然咧嘴笑道:“蘇恒,你以為你吃定我了?”
蘇恒不語,較先前兩劍更甚三分的一劍再次劈下,無憂劍芒猶如一條紫紅色的怒龍,貼地翻滾,卷起漫天沙石,當頭噬咬向那僅剩七成戰力的九霄王。
唰唰唰…
劍氣號空,將前方吞沒。然而,兩人的恩怨卻并未伴隨這一劍終結。
蘇恒眉頭微皺。
“無憂劍下無冤魂,鬼門關前不留人,借你無憂劍,煉我無瑕心。不破不立,哈哈哈,蘇恒,你能奈我何?!”長笑聲驚起,帶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欣喜若狂。
蘇恒看了片刻,輕聲低語:“準至仙…”
隨后,一道衣衫襤褸的身影震開無憂劍氣,渾身氣勢如虹,旋即沖天而起。
卻不是沖向蘇恒,而是遠遁向萬歸園,其速之快,瞬息就消失在天際盡頭。
“若是僅我一人前來,你或能不死,若是兩個多月前的我,你亦有一線生機。可惜了一位準至仙…”
輕輕的呢喃聲自后方縹緲而來,袁曄回頭卻不見人影,額頭沁出一層冷汗,緊繃的傷體猶如一張拉成滿月的長弓。
后方無人追來,前方卻忽有一劍破空。就好像是袁曄自己撞上去的一樣,一泓紫紅色的冷芒與之透體而過。
一身分為二。
意識消亡的前一刻,他腦海里還在回蕩著蘇恒用意念傳來的一句話:“我曾與天璣子一槍泯恩仇,你若接得下這一劍,昔日恩怨,一筆勾銷。”
袁曄分成兩邊的嘴唇至死還停留在一個弧度上。
“來!”
他終究沒能說出口,也幸虧沒有說出口。
后方人影趕至,冷月舞忍不住嘀咕道:“連他都在戰斗中成就了準至仙,本小姐也得加把勁了,不然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蘇恒古怪地看著她,問:“連?”
冷月舞一本正經地點頭,臉不紅心不跳,道:“連!”
蘇恒笑著提醒:“大小姐,你可別忘了,當初他在至尊榜上可是有名之客。”
“你的意思是本小姐不如他咯?”冷月舞娥眉一挑,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蘇恒面色一肅,鄭重其事地道:“連!”
冷月舞眼眸含笑。
眾妖面面相覷,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看著有些感慨的青兒,蘇恒輕聲道:“北斗七子、袁曄、還有那位五石補天體,九霄閣這次遣入古戰場內的,可無一是庸人。既然這么肯下血本,我就讓他們血本無歸。”
“嗯哼!”小獸懶洋洋地縮在小狐貍懷里,聞言重重點頭附和,似是對唯一還活著的虛太一抱有很大的敵意。
蘇恒不禁莞爾,笑道:“虛太一雖然不如我,但他身負冥猴氣運,想殺他也不容易。再者,石體五身方合其三,若是五身歸一,則又是一次脫胎換骨,少不了有些麻煩。”
“那就在他找到第四身前殺了他!”天狗一口白牙泛起森森寒氣。
蘇恒笑著點點頭。
頓了頓,他突然又道:“我以為楚煙也會來,是我高看她了么?”
“如果她來了,蘇恒哥哥會殺了她嗎?”
“你希望我怎么做?”
“舊恩償舊怨,兩兩不相欠。”
“青兒真是這么想的嗎?”
沒有回答,但她卻想起自己曾經拿著九天玄玉劍指著楚煙的那一幕。
蘇恒摸摸她的頭,微笑道:“青兒讓蘇恒哥哥怎么做,蘇恒哥哥就怎么做。”
一聲細若蚊吶的輕嗯。
蘇恒手下動作一頓,轉頭望向天邊。
余者隨之看去。
一襲大紅袍乘風而來,獨身踩在風尖上的,是個男子女相的年輕人。紅發如火,披肩而散,襯托得那張病殃殃臉龐愈發蒼白,好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書生。
然而,在場卻無一人敢將他視作病書生,因為就是這個“病秧子”,曾進古羅山如入無人之境。
當那對淡紅色深眸靜靜凝望而來時,一股難以言狀的濃重陰霾就籠罩在眾人心頭。除了蘇恒和青兒外,余者渾身難受,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座活火山中,接受著無盡火焰的無情炙烤。
道行最弱的小狐貍更是表情痛苦,渾身香汗淋漓。
直到蘇恒踏前一步,橫阻在雙方之間時,那股難受勁才如潮水般退去。當下,一道道目光駭然地望向這位以一己之力殺穿一大禁地的仙道魁首。
圣體榜 二的麒麟圣火身,圣體榜七的先天元磁真體,第二次正面相對。
記得仙道大會上兩人首次對望時,是蘇恒向火無天下了封無聲的戰書,后者曾譏誚表示不會自縛手腳,若是蘇恒不介意被人以境界碾壓的話,他也樂意出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當時的火無天根本不屑于和蘇恒交手。
時隔數年,兩人再相見,卻已然能彼此平視。
沉默半晌,火無天率先開口:“昔日見你以一命償還師恩而不死,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生的對手。”
“你的對手,不應該是紫霄帝尊么?”蘇恒反問。
火無天似是沒聽出話中的諷刺,仍是自顧自地淡淡道:“我的眼光一向不錯,你也并未讓我失望。可惜,你要是再潛心蟄伏幾年該多好。”
蘇恒哂笑道:“小池子里藏得了小魚小蝦,又何曾聽說能一直藏得了龍?一朝風云際會,不上天入海,難道要繼續龜縮在那方寸之地?憑什么,就憑海里已經有你這條大鱗蟲了么?”
“龍?”火無天笑了,“什么龍比得過麒麟?”
蘇恒翻了個白眼,“沒見過這么啰嗦的麒麟。”
火無天搖頭笑笑。
踏前一步。
笑容斂去,眉頭微皺,第二步遲遲沒有踏出。
蘇恒同樣不動,也沒有出言諷刺。
眾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忽地,遠方破空聲起,一聲分外不滿的嬌喝傳來:“要打就打,羅里吧嗦的,虧你倆還是個男人!”
聲未至,人先到,一道嬌小的身影瞬息而來,生生插足蘇恒和火無天的氣機場域中,與兩人成鼎足之勢而立。
來人是名女子,膚白貌美,一頭黑長青絲于腦后綁了條單馬尾,直直垂落腰間,狀若黑瀑,不施粉黛的俏臉干凈清爽,偶有幾縷青絲隨風飄至額前,無形中更添幾分魅力。
目光往下,身姿苗條,小蠻腰不堪盈盈一握,單看那傲人的身段,都能想象女子走起路來扶風擺柳的萬種風情。
簡簡單單站著,就是一條美麗動人的風景線。
然而,大煞風景的是,女子肩頭卻扛了把比她整個人還要大的巨斧。那斧柄跟小樹樁似的,比她的胳膊還粗,女子纖手抓在上面,勉勉強強只能抓住一半。
人小斧大,讓人擔心她的小蠻腰會不會被巨斧給壓斷了去。
又有三道身影緊隨而來,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輕紗遮面的喬憐芝,騎坐凰馬的薛言錫,以及在火無天手下死里逃生的鳶翎。
都是無法無天、眼高于頂的人物,此刻卻是低眉順目。
女子的身份不言自明。
火無天淡淡一笑,幽若深潭的雙眸不因靈族大域子的到來而有絲毫波瀾,略側半步,對扛著巨斧的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其意明了。
你不啰嗦你先上。
靈族大域子看了看火無天,又看了看蘇恒,腦后那條單馬尾隨之左右甩動,盡顯青春的活潑朝氣。
皺了皺瑤鼻,剛要開口,遠方一束金色槍芒沖天而起,極速掠來。
靈族大域子冷哼一聲:“瞎湊什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