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九百五十九章 佛主偈語

熊貓書庫    天衍亂紀
🔊點這里聽書

  蘇恒不禁莞爾,顧冷月舞而笑道:“大小姐,可覺得這四個字似曾相聞?”

  冷月舞咬了蘇恒一口后,心情大好,此刻也不拂了面子,順著他的話道:“怎會忘了?與佛有緣,撲哧…本小姐差點以為我們又回到了天凰神界呢。”

  說到天凰神界,冷月舞神情一陣恍惚。雖然那里充滿了爭斗和血腥,雖然她在里面待的時間并不長,可那卻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因為那個時候,她身邊有一個整天和她斗嘴掐架的可惡家伙陪著她。他把她捧在手心,她將他記在心底。他是她的唯一,她也是他的唯一…起碼在那段短暫的日子里,她深信是這樣的。

  金云子,天凰神界至尊榜排行第八的圣佛王,也算是兩人的老熟人了。他微微一笑,道:“蘇施主的確與佛有緣。”

  蘇恒并不在此深究,笑容微斂,淡漠道:“金云子,若非有你當初在天凰神界最后一役出手相助的情分在,就你們敢強行帶走月舞這一點,便是死罪。”

  金云子對此并不否認,只是道:“冷施主第一世為佛門弟子,歷劫七世,今已功德圓滿,當歸西天極樂世界,成就無量佛果。”

  “甭跟我說什么功德佛果的,我不想聽這些。”蘇恒冷哂道:“我也不管她第一世是什么,我只認她這一世。你們想帶她回西洲佛國,行,只要她自愿點頭跟你們回去,我絕不會攔著你們,可若是她不愿…哼!誰也別想將她帶走!”

  此刻,四位佛子也明白先前的千丈怪物乃是蘇恒變化而成,對于此人以這種方式來找到冷月舞,他們心中又驚又奇,如今又聽得蘇恒這般強勢的語氣,扛扇佛子笑呵呵道:“我西方佛門起于中古,歷經三代,前后兩百萬年,佛光普照西土,延及五洲四海,至今未有頹敗之象。佛門眾多弟子,發下宏愿普度眾生,澤被天下,非僅憑此三寸之舌,更有降龍伏虎之力。如是,方得以震懾諸邪,護佑佛壇圣火不熄、佛道真義永恒。施主可不信佛,但還請謹行慎言。”

  蘇恒笑道:“和尚,你直接說你們幾位也不是泥捏的,容不得我肆意妄為也就是了,何須如此拐彎抹角,廢話連篇?”

  扛扇佛子還要說話,騎象佛子截口道:“五師弟,切莫犯了嗔戒。”

  扛扇佛子默默無語,躬身往后退了一步。

  金云子唱了聲佛,緩緩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不瞞蘇施主,此事伊始,冷施主確是不愿隨我等同行,可之后卻不是我等脅迫于她。蘇施主既稱去留皆隨冷施主之意,小僧亦以為然,不過,蘇施主不妨再親口問問冷施主,是愿隨蘇施主而去,抑或是隨我等同回。”

  這話倒是讓蘇恒大為意外,他回頭看向冷月舞,詢問之色溢于言表。

  冷月舞皺了皺挺翹的瓊鼻,抱怨道:“你們后面是沒有強迫我,可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外面還到處都是怪物,我一個人還能上哪兒去?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里是個異空間,沒那顆菩提圣子,本小姐怎么可能出得去?”

  蘇恒奇道:“菩提圣子?”

  冷月舞解釋道:“就是從佛主的菩提圣道樹上結出的果子,他們就是憑那寶貝來到這個地方的。”

  “原來如此。”蘇恒恍然,心中泛起一些疑問,但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卻不是那些。頓了頓,他又問道:“月舞,那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我…我…”

  冷月舞吞吞吐吐,看了看蘇恒,又看了看金云子等人,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蘇恒吃了一驚,這段日子里她經歷了什么,變化為何會如此之大?要知道,當初冷月舞怕被佛門抓回去可是怕得要死,甚至連  記憶里不斷覺醒的佛門神通都不敢在人前輕易施展,生怕引起佛門注意,可如今為何…

  難道…難道這群禿驢給她灌了“度化之術”之類的迷魂湯?!

  想到這兒,蘇恒劍眉一蹙,眼底有殺意升騰。

  冷月舞只看一眼,就知道蘇恒心里在想什么,對他搖搖頭,“不要。”

  說罷,她又低下了頭,銀牙輕咬下唇,一雙小手不安地抓著衣角。

  蘇恒目光柔和,輕輕道:“月舞,你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選,不用顧慮什么。我在這兒,你永遠自由。”

  冷月舞揚起俏臉,“真的什么都不用顧慮嗎?”

  蘇恒摸摸她的頭,微笑頷首。

  冷月舞笑了,不知是不是錯覺,蘇恒忽然覺得她的笑容莫名辛酸。

  沒等他多想,冷月舞突然握住他的手,將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柔聲道:“我跟你走。”

  蘇恒看著她,有些失神。

  “阿彌陀佛…”眾佛子并沒有出爾反爾,也不阻攔,只是雙手合十。

  “一葉飄零曉秋至,花開體得春風來。清蓮空明本自在,緣起夢蝶惹塵埃。”金云子輕輕吟唱,一雙通透澄澈的慧目看著冷月舞,“既是冷施主自己的選擇,小僧無話可說。世尊偈語已達,小僧便無掛礙,從今而始,佛門弟子不會再與冷施主糾纏不休。”

  冷月舞垂首默然。

  “世尊?西天佛主?”蘇恒眸光一閃,“什么偈語?”

  金云子不答,而是望向了冷月舞。

  冷月舞連連搖頭。

  金云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世尊也有一偈贈予蘇施主。”

  蘇恒和冷月舞同時愕然,前者指了指自己,“我?”

  “如是。”

  蘇恒神情一凝,鄭重道:“請講。”

  “心是一方硯,硯里有墨,硯上有痕;意是筆尖墨,一半付于尺素,一半付于流水,繪出來的是錦繡河山,消逝去的是過眼云煙。可河山何嘗都能錦繡?歲月悠悠,原來萬般皆為空,唯有眼前最是真。心不自在,意能自在。”

  “硯上有痕,莫非是指心痕?可其他話又是何意?心不自在,意能自在…”蘇恒細細咀嚼著,總覺得抓住了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思忖良久,也沒想出個道理來。

  微微皺眉,他問道:“此偈何解?”

  金云子搖搖頭,“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再者,縱使小僧欲說,奈何同蘇施主一般,尚未能曉個中三昧,又何來話說?”

  蘇恒眉頭越皺越深。

  若是其他人跟他說這種話,蘇恒也就一笑置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這偈語卻是那西天之主所留,那就由不得他不心生警惕了。

  他隱隱覺得,佛主此偈暗藏無比重大的玄機,如果他能解開的話,或許能規避某種可怕的未來。

  只是,他千想萬想,也沒個頭緒,如之奈何?

  這時,遠處那白象說道:“既然不知,那就不必必知,因緣際會,時來自知。”

  蘇恒望向它。

  “該來的擋不掉,該去的留不了。就如蘇施主要來,冷施主要去,我等該如何作為呢?”白象揚了揚長鼻,指了指天空,又點了點不遠處的溪流,笑道:“云卷云舒同風起,水漲水落隨時宜,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如是而已。”

  蘇恒若有所思,遲疑道:“順其自然?”

白象打了個響鼻,說了句讓人很是無  言的話。

  “蘇施主與佛有緣。”

  蘇恒不得不感嘆佛教弟子都有當神棍的潛質。那佛塔第三層的緊那羅如此,佛塔舊主如此,金云子如此,而今那長著一對蒲扇大耳的白象也是如此。

  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教門”吶!

  蘇恒沉吟半晌,又問金云子:“佛兄可否告知佛主贈予月舞何偈?”

  他突然覺得,冷月舞先前之所以會那么猶豫,或許并不是因為金云子等人對她做了什么,而在于佛主贈偈的內容。

  那金云子還沒開口,冷月舞便怒目相向,“不許說!”

  金云子一愣。

  “哼,佛主還給了你一偈呢!你有那閑工夫,就多琢磨琢磨自己那一偈是什么意思吧,本小姐的事不用你操心。”冷月舞撇撇嘴。

  金云子啞然,無奈搖頭,“小僧本無此意,此是冷施主個人之秘,小僧如何敢說?蘇施主欲知究竟,親口向冷施主一問便知。”

  蘇恒狐疑地看向冷月舞。

  冷月舞俏臉漲紅,拉著蘇恒就走,“臭家伙兒,走了嘛!跟這群光頭待了這么久煩死了,你要帶我好好玩一玩。”

  蘇恒無奈,“大小姐,事情還沒完呢。”

  “事情辦完了,本小姐不計較他們帶走我的事了,你也別計較了,我們快走吧。”

  “就算不計較了,我還有事要問他們。”

  “有什么事你問我好了,他們知道的本小姐都知道。”冷月舞依舊拉著蘇恒走,說到這兒猛然想起了什么,腳步微頓,回頭扔出一個錦囊。

  金云子伸出兩指,將其拈住。

  “白衣服的六和尚,這是本小姐答應給你們的,以后我們兩不相欠。”

  五位佛子齊齊躬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冷月舞不再回頭,拉著蘇恒消失在天邊。

  四位佛子上前,沒等他們開口,金云子似乎就知道他們要說什么,幽幽道:“昔日因,今日果;今日因,他日果。因果循環,一切自有其數。她雖是反悔了,卻在我意料之中。”

  “哦?師弟知道她會隨他而去?”騎象佛子訝異。

  “俗家有詩云: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世間文字萬千,唯情字最難纏,剪不斷理還亂,她…”

  話語戛然而止,金云子皺了皺眉,暗想他一佛門弟子,戒色戒淫,為何會抒此感慨,好像他很懂“情”一樣。可是…他好像真的有點懂!細細一深思,卻又好像什么都不懂。那他的感慨又是從何而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知道,可好像就是知道。

  微微凝神,將腦海里的雜念驅逐,他話鋒一轉:“我算準了她今日會離去,在師兄聲稱將傷了你們的怪物擒回時,我便知是他來了。”

  四位佛子恍然,暗嘆金云子佛法更在他們之上。

  哈欠佛子抬了抬眼皮,“她曾說那群怪物不是大千生靈,我等問其故,她又不肯說,非要等那真體來此才肯告知。如今已遂她愿,且看這錦囊中有何言語。”

  金云子也不啰嗦,直接將錦囊打開,那白象和黃金獅子也把頭湊了過來。

  五人一象一獅看罷,面面相覷。

  “這就是世尊著我等來此的深意嗎?”騎象佛子苦笑。

  金云子望著溪面,腦后隱隱有一尊塔影沉浮,輕聲道:“水潤萬物而不爭,現在不爭都不行了啊。”

  咕嚕嚕…

  水面翻涌,一串氣泡從溪底升起。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