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銀梭上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氣氛沉悶得可怕。一道道目光落在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上,眼底有難以掩飾的驚撼。
此刻的蘇恒,在眾人眼里無疑是極度自負的,憑三人之力,就要橫掃古戰場?幾乎沒人認為他能做到。不僅是他,換作任何人都不行。
要知道,古戰場諸派爭霸,可不是中規中矩的單打獨斗,而是一個個大流派的火拼,誰能以一己之力硬撼一整派的力量?
然而,在那股無敵的氣場籠罩下,眾人竟不由自主地有些相信他的話。
這時,蘇恒又開口道:“去或不去,各位立刻做決定吧。”
眾人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艷姬恨恨地瞪了蘇恒一眼,神色有些懊惱,冷冷道:“詛咒之地,曾令真魔殿都望而卻步,小女子不才,自認與寶藏無緣,便不去拖蘇公子后腿。欲劫宮弟子就此告辭,各位,再會!”
說罷,她便帶著眾多同門要下虛空飛梭。
“葉公子,煩請你將這銀梭停下。”
葉軒微微皺眉,轉頭看了蘇恒一眼,見其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連看都不看欲劫宮一眼,當下只能將銀梭護罩撤去。
“走!”
艷姬一聲令下,欲劫宮十四人下了銀梭,飛速遠去。
“蘇兄…”夢妖忍不住了,想勸蘇恒出言挽留欲劫宮。
與其他流派相比,邪道本就相對弱勢,如果不能將所有的力量擰成一團,而是各自為戰的話,那將更加不堪一擊。欲劫宮這一去,幾乎帶走了邪道三分之一的力量,此時若是再與他派遭遇,后果不堪設想。
因此,欲劫宮一走,剩下的兩教弟子立起騷亂,就連夢妖都坐不住了。
從蘇恒在大荒試煉中的種種事跡來看,他絕不是個昏庸無腦之輩,要不然邪道也不會讓他擔任眾弟子之首。夢妖不覺得蘇恒會意識不到這一點,可他仍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這是為何?
難道他真自負到以為憑自己就能獨挑邪道大梁?
蘇恒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隨她們去吧。”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蘇恒回頭看他,“夢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也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我不會后悔,就算重新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么說。我是永恒之界弟子,受恩于永恒之界,如今來這古戰場,自然是要為邪道爭光,豈會自挖墻腳?我這么做,是有自己的考量,你現在不理解,但以后一定會明白的。”
夢妖一愣,心想:以后我就能明白?他這么做難道不是在給情人出氣嗎?莫非其中另有深意?
蘇恒又道:“夢兄,實話與你說,這座天宮寶藏我并不了解多少,事實也可能像顧予安說的那樣,是個不詳的詛咒之地。因此,你若是選擇不去,我也能理解,并不會怪罪你。但是我自己,是一定要去的。”
夢妖默默無言,沉吟良久,突然目光一定,似是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
“若蘇兄不嫌棄,在下…”
“夢師兄!”
大夢邪境弟子中傳來一聲呼喊,夢妖回身,卻見一名男修道:“夢師兄,我不想去那詛咒之地。”
“我也不想去。”
“對,夢師兄,那處詛咒之地如此邪乎,竟能嚇退一個大教,我們又能如何作為?哪怕數十萬年過去了,也難保那里就安全了,師兄切要三思而行。”
“我等皆不愿去那不詳之地!”
一人起頭,余者連聲響應,除了江洛茗和另外兩名弟子外,幾乎所有人都表了態。
夢妖眉頭大皺,旋即一聲長嘆。
蘇恒倒是不以為意,淡然笑道:“夢兄不必如此,此乃人之常情。在場之人,不怕死的不在少數,但沒有人愿意死得冤枉,不論他們做出何種選擇,我們都應該尊重他們。”
“蘇兄有容人之量。”夢妖無奈道:“我本想與蘇兄一同往那詛咒之地走上一遭,但我帶領眾師弟師妹們來到這古戰場,就肩負著照顧他們的責任,實在無法舍下他們,因此…”
“我明白。”
夢妖點點頭,剛要說些什么,后方的江洛茗上前道:“我去。”
眾人紛紛望來,滿眼驚訝,江洛茗對此視若無睹,只是看著蘇恒,“我和你們一起去。”
蘇恒也不問緣由,直接點頭答應。
這時,大夢邪境中又走出兩人,一男一女,皆道:“我也去!”
剩下的弟子們同時愕然。
夢妖也是有些沒反應過來,向兩人問道:“你們可想好了?”
“想好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兩人先后回道。
江洛茗對夢妖道:“他們我會照顧,其他人就交給你了。”
“既然你們都想好了,那我也不再多說什么,自己注意安全,我與眾師弟師妹們等你們回來。”
三人點頭謝過。
蘇恒轉身看向身后的永恒之界弟子,“你們呢?”
“虛空之子,沒有不敢去的地方。”操縱銀梭的葉軒第一個表態,出乎意料,他竟也想往那被不詳籠罩的天宮廢墟走上一遭,“我去!”
其余人也紛紛表態,結果同樣讓人吃驚。除了蘇恒三人和葉軒外,永恒之界剩下的九人里,共有五個人愿隨蘇恒而去。
超過總數的一半!
這與大夢邪境和欲劫宮大不相同,如此不同尋常的一幕,看得大夢邪境的人有些發呆。
夢妖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蘇恒,心中不由想到:“難道他們這么相信蘇恒的能力?”
蘇恒同樣有些驚訝,而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的選擇最是讓他不解。
那就是秦挽之!
他的選擇是…不去。
秦挽之心儀冷月舞,只要是個人都看得出來,而他平常一有機會就會去接近冷月舞,千方百計地想套近乎,培養自己在冷月舞心中的好感。
而這次,他居然主動放棄了和冷月舞同行的機會,難道他不怕從此給冷 月舞留下一個貪生怕死的形象?
蘇恒心中狐疑,但秦挽之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身邊的冷月舞,眼底滿是深情,還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堅毅。
蘇恒暗暗皺眉,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
冷月舞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能感覺到秦挽之對她的心意,但感情這種事無法勉強,并不是感動就能接受得了的。
朝秦挽之微微頷首示意,冷月舞便移開目光,去看另一側的山水景色。
秦挽之面色微暗。
“好了,既然大家都做出了選擇,那就就此作別。”蘇恒對秦挽之道:“秦兄,三位師弟就交由你照拂了。”
秦挽之點頭應下,“放心。”
蘇恒不再多說,一行人分成兩隊,蘇恒等九個永恒之界弟子、以及江洛茗等三名大夢邪境弟子一隊,前往天宮寶藏,剩下以夢妖和秦挽之為首的兩教弟子一隊,自奔前程,至于他們會不會去找欲劫宮的人合在一處,就是他們自個兒的事了。
夢妖等人下了虛空飛梭,船上就只剩蘇恒一隊十二人了,寬闊的空間變得空空蕩蕩,總讓人覺得少了些什么。
“蘇恒哥哥,他們沒有海洋之心,又該如何應對大陸消失帶?”虛空銀梭順著河道一路疾馳,兩邊的山川景色飛速掠過,目送夢妖等人消失在視野盡頭,青兒轉身問道。
“青兒妹妹何須擔心他們?先不說大陸消失帶對參戰者們有多大的威脅,哪怕真能危及性命,他們這么多人,也一定會有辦法的。”冷月舞撇撇嘴,“先前有臭家伙兒在,他們懶得想辦法而已,又不是真都束手無策。”
小丫頭“哦”了聲,不再多問。
冷月舞轉而向蘇恒傳音道:“喂,臭家伙兒,謝了啊。”
“謝?”蘇恒笑道:“那冷大小姐要拿什么謝我?就口頭上謝一下啊?太沒誠意了吧?”
冷月舞翻了個白眼,“那你想怎么樣?”
“嗯,我幫了你這么大的忙,口頭上謝一下當然不夠了,起碼…起碼也要謝兩下才行。”
冷月舞“撲哧”笑了,“討厭!”
蘇恒笑著搖搖頭,“你不遠億萬里來找我,我怎么可能讓你受欺負。”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冷月舞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表面卻在假裝淡定。
但緊接著,她的眉頭又是微微蹙起,遠山含黛間帶著點點憂愁,擔憂道:“不過,你為了我讓整個邪道分崩離析,是不是太沖動了些?邪道本弱,而今又如此分散,此時若是再遇到其他派的人,那就糟了。”
蘇恒沉默半晌,回道:“月舞,得罪艷姬,的確是為了給你出氣,但邪道三教分道揚鑣,卻是必然的事,我只是把它提前了而已。我先前跟夢妖所說的,并不是在敷衍他,而是事實。”
“啊?”冷月舞愕然,“我不明白。”
蘇恒笑笑,“這種事情,不僅會發生在邪道,仙道、魔道、妖族都是如此,甚至是以一族一教為一流派的靈族和佛教也不例外。這,是未來古戰場格局衍化的必然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