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渚郁聲音一下子抬高了八度,瞬間多了幾分冥界冥子的威儀,雖然他的身體是一團模糊的人形氣流,卻仍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正在劇烈變化。
由此可見,蘇恒這句話給他帶來了怎樣的沖擊。
蘇恒語出驚人,別說是渚郁冥子,就連天狗都聽得驚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所謂收冥子當坐騎,不過是它隨口說說,過過嘴癮,想以這種方式報復、刺激渚郁罷了,實際上,它從未想過真收對方當坐騎。
開玩笑,堂堂冥子,出門在外,可是代表了冥界的顏面。先不說以他驕傲的性格會不會低頭答應,就是答應了,一般人也不敢真騎他,畢竟這事今后傳出去,冥界可不會善罷甘休。
在這古戰場上,你可以殺他,但不能辱他!
這是一個潛規則。
天狗知道這些,所以只把那句話當成了一個玩笑,但現在蘇恒卻當真了。
他真要給它收個冥子當坐騎!
天狗傻眼了,有些欲哭無淚,這頭坐騎,可是有些硌屁股啊。
“原來閣下不僅眼神不好使,撞到我這邊來,連耳朵也不大靈光,我說什么,你聽不懂?”面對渚郁冥子隨時都會爆發的怒火,蘇恒顯得不慌不忙,一副吃定對方的樣子。
渚郁深吸了一口氣,強忍怒火道:“真體蘇恒,我是為建木而來,只因不想被可能出現的黃雀得了便宜,才不愿輕動干戈,你莫以為我怕了你?”
“你是在提醒我別當捕蟬的螳螂么?”
“也許你眼中的蟬,是另一只螳螂。”渚郁糾正。
“所以你的意思是…和則兩利,斗則兩敗俱傷?”
渚郁不語,算是默認了這句話。
蘇恒搖搖頭,從大石上緩緩起身,“你還不跑嗎?”
“狂妄!”渚郁大怒,身影化作一道黑芒,猛撲下來。
情知蘇恒心意已決,再無回旋的余地,渚郁也顯出了冥子該有的果決和魄力,率先動手。
不過,他的攻擊對象卻不是蘇恒,而是天狗。在對付蘇恒這個難啃的“骨頭”前,他想先將這條死狗的賤嘴給撕爛!
“榴榴榴榴…”
見渚郁撲來,天狗掉頭就走,便跑邊叫,連和對方過兩招都欠奉,果斷得一塌糊涂。
他們雖然同是天仙高階修為,但天狗卻知道對方的厲害,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再者,有蘇恒在這兒,哪用得著它去打生打死?
渚郁緊追而來,驀地魔劍橫空,五種不同的力量自劍上爆發,掀起數丈高的劍氣神潮,迎面直拍向渚郁。
渚郁只得舍了天狗,來戰蘇恒。強大的元神之力縈繞在身,化作條條鎖鏈,于空中橫架成一張鐵網,翻轉著迎擊向前,阻擋劍氣神潮的攻伐。
雖然鎖鏈上的光澤在迅速暗淡,但一時半會兒劍氣也無法撕裂鐵網,渚郁對后方四名黑衣人喝道:“你們四個,去殺了那條狗。”
四名黑衣人原是奔蘇恒而來,聞言轉而殺向了天狗。
“你娘的,這是把老子當成軟柿子捏啊!”天狗勃然大怒,拍著胸脯道:“少主,那小子交給您了,我來對付四 個!”
隨后,它朝四名黑衣人呲牙,“老子治不了你家主子,還治不了你們幾個小玩意兒?”
說罷,天狗便與四人戰作一團。
無憂劍連揮,劈出千百道劍氣,如潮水般不斷沖擊而來,一波接著一波,一浪強過一浪。浩大強盛的劍意籠罩下來,欲化天地為劍爐,最后形成一條巨大的劍河,翻滾著席卷向前。
嘩啦啦!
明明是劍氣在肆虐,卻發出了水流聲響,劍河張牙舞爪,猶如一頭翻江倒海的孽龍,掀起無邊波瀾,引著所有的驚濤駭浪盡數轟向鐵網。
十幾個呼吸后,在蘇恒的連番攻勢下,鐵網終是在無憂劍的絞殺下破碎。一道紫紅色的劍芒乘虛而入,徑直沒入黑袍中,狠狠劈在那團人形氣流上。
渚郁一聲驚叫,氣流微微散亂。
他的實力與朱子旭、姜重明相仿,還比不上葉軒,在戰神化身全力催動無憂劍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是對手,幾個回合便開始落入下風。
硬吃了蘇恒一劍,渚郁絕不好受。
在這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的危險之地,速戰速決是最好的選擇。蘇恒深知這一點,當下趁勢追擊,就要動用強力手段結束這場戰斗,可忽然間又停了下來。
“這是…”
神念外放,認真感應了下被他擊潰的元神之力,蘇恒心中一驚,“好濃厚的異界道力!”
他手中剛要爆發的狂暴攻勢暫緩了下來,看向渚郁的眼神變得格外古怪。
如果說一般人吸入體內的異界道則道力占了全部修為的兩三成、而紫蛸等怪獸是九成以上的話,那眼前這位渚郁冥子,他的元神之力中,足有超過一半的異界道力!
如此反常的現象,瞬間引起了蘇恒的猜疑。
也正因為此,剛要祭出的殺式又被重新收了回去。蘇恒手中印訣一變,施展完善后的十方世界術,既為了更多地試探對方的底細,也能以這位冥子來檢驗這門道術的新威力。
九十面天碑從九方撕裂虛空降下,后土之氣彌漫蒼穹,土黃色的光芒連成一片,卻不是如以往那般形成一個整體的天碑空間,而是每十面為一組,化作九個尚不成熟的小世界。
九方世界光影轉換,演繹沙化天無窮變化,盡釋紅塵萬象、人間百態;九道真言妙語響徹,吟唱至真羅三千道理,聆聽天音造化、滄海成塵。
霎時間,天翻地覆,斗轉星移,宛如無極門的九宮八卦圖降臨,九方世界籠罩而下,將渚郁冥子困在其中。
只不過,此九方世界又與中極乾坤、八相世界有所不同,內蘊宇宙珠璣,外按混沌妙理,有無窮變化,其中不僅有山川江海,還有花鳥蟲魚,儼然一幅真實世界貌。
十方世界術囊括的范圍極廣,渚郁冥子竟無法逃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入九方世界之中。沙化天光影與至真羅天音齊現齊鳴,即使他全力抵抗,也是中了招,元神杳杳,腦海昏昏,但又有種錯覺,仿佛自己很清醒。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只是這個夢很是奇怪,它很長很長,又很復雜,復雜到讓他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哪個真哪個假,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夢著夢中的事物,抑或自己才是夢中事物的夢。
迷旁觀者清,蘇恒身在九界之外,卻是看得清楚。
但見渚郁冥子游離在九方世界中,每進入一個世界,他仿佛都是在經歷著一世,九個世界,便是九世。他像是一個在歷經九世六道輪回的人,逐漸迷失著自我。
“我自行領悟的十方世界術,竟在無形中融入了佛教六道輪回的理念,是因為在我的內心深處,也在認可它么?又或是說,我在期望這個美好的幻想?”蘇恒喃喃自語,想到輪回與六道輪回的事,不禁有些失神。
搖搖頭,暫時撇開這些念頭,看著九方世界輪轉,他心中滿意。
“十境界盡達,十方世界術乃成,封天印地、鎖困諸天只在反手之間。此話,倒不是虛言。”十方世界術的威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蘇恒自忖,“待我將百面天碑凝齊,化出十方無極世界,化作梵天,那時便是真正的十方世界術。”
他開始期待著。
與此同時,渚郁冥子雖然在漸漸沉淪,但他的身體卻在本能地釋放出元神之力,使出各種冥界冥法抵御。蘇恒默默感應著,終于確定了對方身上蘊含有遠超常人的異界道力。
“是他個人的原因,還是冥界有問題?如果是前者,他在何時何地遇到過什么?如果是后者,冥界和異界道尊之間是否有關聯?”
蘇恒默默思量。
而就是一個不慎,渚郁冥子霍然抓到了十方世界術的缺口——最后缺失的一個世界,以秘術從下方倏地遁出。
意識到自己與蘇恒的差距,渚郁毫無猶豫地選擇遠遁而走,再也顧不得冥子的面子了。
四名黑衣人正與天狗打得不亦樂乎,見渚郁十來個回合就敗走,心頭大震,再無戰意,一個心神搖曳,被天狗一巴掌拍死了一個。
四人急退,又被天狗追上咬死了一個。
其余兩名黑衣人從狗口逃生,還未來得及慶幸,就被劈砍而來的兩道紫紅色劍氣撕成碎片。
青黃光芒一閃,一根流轉青黃兩色流光的孔雀翎飄搖而落,蘇恒已從原地消失。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身影又出現在渚郁冥子前,背后青黃光芒一閃,渚郁冥子應聲而落。
渚郁修煉的是鬼道神通,卻沒有選擇附體奪舍,而是直接以靈體示人。蘇恒一掌拍在他的頭上,封印他的元神之力,轉眼間,原本威風凜凜的冥子就變成了一頭大水牛。
“大白。”
他向天狗招呼了一聲,后者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狗眼中難掩震撼之色。
“從今往后,它就是你的坐騎了。”蘇恒指著一旁的大水牛道。
“哞!”大水牛悲鳴,牛眼中滿是憤怒。然而,它的身上被蘇恒下了禁制,卻是動彈不得。
“少主,這…這不大好吧?”天狗有些惴惴不安,不停搓著一對前爪,“冥界可不好惹,不說以后,就是這古戰場中,也不止這一位冥子。咱們要是把它當坐騎了,那其他冥子不得扒了我的狗皮?”
“冥界?”蘇恒看了大水牛一眼,淡淡道:“當初四海盟圍聚天域,逼凌天宗把我交出來,冥界在其中也是扮演著不小的角色。”
他的目光并不冰冷,卻讓大水牛愈發恐懼起來,“這筆賬,我早晚會跟冥界算清楚,收個冥子當坐騎,也算是先討點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