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啞然,攤手道:“我可什么都沒做。”
“沒想到,釘頭七箭書的反噬會如此厲害,竟能致施術者于死地。”蕭暮云秀眉微蹙,神情有些凝重,唏噓道:“對敵狠,對自己也狠,倒是不負它那赫赫兇名。”
“釘頭七箭書反噬的力量根據作法時間有所不同,他這也算是自食惡果了。”峰靈面無表情。
“可是,封池瞑一死,我們和不死殿的仇怨就徹底結下了。”青兒擔憂道:“蘇恒哥哥,他們肯定會報復你的。”
蘇恒微笑,揉了揉她的螓首,樂觀道:“怕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連釘頭七箭書都奈何不了我,我倒想看看他們還能使出什么花招。”
少年豪情萬丈,似乎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么能讓他畏懼的東西,但在他心里,其實也深深明白這件事的棘手,只是他不想在青兒面前表露出擔憂煩惱等負面情緒,因為那樣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小丫頭更加擔心。
不過,他所說的也絕非空話。的確,只要不是不死殿主親自下手,單憑那些陰謀詭計,還真不一定能把他怎么樣。釘頭七箭書都撐過來了,有什么比它更邪乎的術法嗎?
“可是,蘇恒哥哥…”
“好了小丫頭,你就不用擔心我了,蘇恒哥哥什么時候對你說過空話?我說沒事,那就絕不會出差錯,相信蘇恒哥哥,好嗎?”
青兒抬頭,和少年的目光一對上,所有的煩惱瞬間變成了順從,乖巧應道:“好吧,青兒相信你。”
“你倒是會哄人。”冷月舞哼了一聲,不滿咕噥道:“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先前某人昏迷不醒、青兒妹妹都哭成淚人兒的時候,也沒見某人像現在這樣一骨碌蹦起來吹牛。”
蘇恒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冷月舞刀子嘴豆腐心,看似是在拆臺,其實也是在關心他。她不能像青兒那樣直接了當地以言語關切,便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敲打提醒他。
蘇恒索性就不接話,轉而向峰靈問道:“你覺得不死殿主會和邪王聯手嗎?”
“不一定。”峰靈搖搖頭,“這件事情,不死殿主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邪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拋開其他不談,以不死殿主的傲氣,是決然不可能甘愿被人當槍使,但…”
“但是,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他想報仇,最好的選擇就是和邪王聯手。”
“不死殿主是一個梟雄!什么是梟雄?為成事而不擇手段,甘忍一時之屈。因此,他最有可能的做法,是先和邪王聯手,雙方相互利用,除掉你我后,再和邪王反目,清算恩怨。”
末了,峰靈總結了一句,“長生殿,日后將不得安寧啊…”
蘇恒沉默,他與峰靈的看法一樣,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改變又是另一回事了。以他現在的本事,不死殿主要是親自發難,他根本就插不上手。
歸根結底,還是他的實力太弱了。
峰靈臉上雖然沒有太多的表情,但以蕭暮云對他的了解,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也是憂心忡 邪王和不死殿主,一個代表著長生殿超過七成的力量,一個更是代表著整個不死殿,這兩大巨頭要是聯手,他們將舉步維艱。
這也是不到最后一刻他們就不想輕易和不死殿主動刀戈的主要原因。
原以為蘇恒憑自己的力量醒來,會為長生殿免除了一場大患,可如今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
“不死殿主有邪王,花郎,你也有我啊。”蕭暮云拽著峰靈的衣袖,輕聲道:“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了,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就憑邪王和不死殿主,又怎么能把我們打倒,不是嗎?”
峰靈反握住她的手,重重點頭,“我這輩子還不知道‘怕’字怎么寫,不死殿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管他們耍什么花招,我統統接下就是!”
蕭暮云微笑頷首。想當初,她之所以會傾心于峰靈,不正是因為對方身上這股不敬天不畏地、從不退縮的無雙氣概么?
峰靈雖然氣質陰柔,但絕不是那種娘娘腔,事實上,他比所有人都要強勢和霸道,這一點,倒是和蘇恒一模一樣。
這讓青兒和冷月舞暗暗感嘆,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倒是一個比一個自信。
既然蘇恒和峰靈都這么說了,她們自然不會有其他的意見,且現在除了隨機應變見招拆招,他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半晌,峰靈和蕭暮云率先離去,隨后是冷月舞。蘇恒先是和青兒簡單交代了幾句,安撫住她的心,便以鞏固境界為由進房間修煉去了。
“蘇恒哥哥怎么有點奇怪啊?”看著蘇恒離去的背影,青兒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這讓她疑惑不已。
“是我多想了嗎?”她搖搖頭,心里沒有定論。
屋內,蘇恒獨自一人盤坐在床上,靜心凝神,吐納調息,調整自身狀態,準備修煉剛剛得來的“運劫術”。
封池瞑之死,最讓蘇恒擔心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峰靈,而是青兒。小丫頭已入玄仙境,人難隨時都會降臨,而偏偏這時候他們還得罪了不死殿,蘇恒是真怕她的人難是來自不死殿的報復。倘若如此,萬一不死殿主再使些稀奇古怪的巫毒之術來害青兒,后果不堪設想。
因此,蘇恒不能等了,他必須盡快煉成運劫術,將本該降臨到青兒頭上的劫數轉嫁到自己身上,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片刻后,蘇恒逐漸進入狀態,泥丸宮中,一篇經文在元神前翻展開,率先映入眼瞼的自然是“運劫術”三個大字。之后,便是一段長文。
混沌色元神端坐元磁峰上,渾身繚繞混沌氣,綻放混沌光,舉手投足間,便有一股股濃厚純正的混沌磁力在掌指間卷舒流轉,散發出無比強大的氣息,還和真體肉身中蘊含的元磁真力遙相共鳴。
元神目視神文,不禁隨之念誦了出來。
“宇宙鴻蒙辟洪荒,萬古時運起蒼莽。永恒長生逍遙路,一世修真半生苦。天降百災地來劫,人難加身不停歇。一朝有逆命不濟,塵歸塵來土歸土。”
“蒼生已忘初心起,千爭萬渡為道役。憐我世人眼迷離,一術運劫解玄機。天欺我來我欺天,劫 欲害我我轉劫。凌道之上俯天下,三災九難皆云煙。”
看到運劫術開篇所呈之詞時,蘇恒神色頓時一肅,心中油然生出幾分敬意。不為其他,只因這兩段話太引人共鳴和深思。
宇宙初啟,鴻蒙方辟,生靈始一出生,就要遵循生老病死的天道秩序。生靈欲打破束縛,超脫而出,求得永恒逍遙,就不得不踏上逆天而行之路。一入修真深似海,前路處處是坎坷,天災攔路,人難加身,修行之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身死道消,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努力盡付流水,只留一聲無人問津的嗟嘆。
想眾生修煉之初衷,就是為了永恒,為了長生,為了能超脫在天道秩序之上,逍遙自在。可踏上修真路后,不僅前路渺茫未知,還要終日過著水深火熱、不得安寧的生活…
告別了凡人,卻進入了一個更大的苦海中爭渡,這是否又是違背了他們的初衷?
對于很多人來說,如果當初就以凡人的身份過完平安喜樂的一生,是否會是更好的選擇?
可憐世人看不清楚,爭渡爭渡,卻為天道所奴役。天道無情,以天劫人難戲弄眾生,“運劫術”創始人就非要與天抗爭,一句“天欺我來我欺天,劫欲害我我轉劫”抒發出了怎樣的豪情壯志?
而最后一句——凌道之上俯天下,三災九難皆云煙,則是對“運劫術”最簡潔明了的概括和介紹。
“面對天劫人難,所有人考慮的都是如何去渡過它,逆來順受,而這位前輩卻是想著將它轉移走,獨樹一幟,欺天而行,著實令人大開眼界,耳目一新。”
蘇恒由衷贊嘆了一句,便繼續看向下文。
不多時,他的臉上逐漸流露出震撼之色,這門不世奇術,竟也曾遭劫!
原來,文中記載,運劫術乃上古時期一大能所創。創立伊始,運劫術不僅可以將別人的劫數轉嫁到自己身上,還能把自己的劫數轉嫁到他人身上,讓別人來代替自己承受災厄。
此術一出,立時掀起軒然大波,運劫術威懾天下,世人聞之色變,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自己遭了殃。
試想,本該發生在別人身上的無窮災厄,卻無端降臨到自己頭上,那種無妄之災的未知恐懼,簡直難以承受和想象。
而運劫術的主人,也借此奇術欺天而行,臻至修道化境。然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或許也正因為此,他終于惹來了不一樣的災劫。
這次劫難,并不是直接發生在運劫術主人身上的,而是降臨在運劫術這門奇術上!
運劫術被冥冥中的某種力量“砍了一刀”,從此受到限制,再也無法將自己的災厄轉嫁到他人身上,只能將他人的災厄轉嫁到自己身上,讓自己來承受所有惡果。并且,被轉嫁出災厄的人必須是承受者的至親或者摯愛才能生效,且會留下后患。
有了此等限制,“運劫術”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一種雞肋之術,雖奇,卻百無一用。
試想,世上有誰會做出這等“損己又不一定利人”的事情呢?
但就是這樣一門雞肋奇術,卻讓蘇恒求之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