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兒,你進來做什么?”
左邊殿上,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站了起來,快速走了過去,那女子抬起頭來,望了一眼殿首上冷冰冰的隱春秋,又向他看去,慌慌張張道:“風哥,你求求爹爹,要不然就歸順了吧,你看,我們的子衿才這么小,連路都還不會走,你忍心,忍心他…”
“閉嘴!”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青衣男子忽然奪過她手里的嬰孩兒,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她臉上,瞪視著她道:“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出去!”
“少爺,你不要打少夫人…”
先前那老婦人急忙走了過來,扶著被打的女子,一對老眼里,也慢慢聚起了淚水。
男子雙眉深鎖,將嬰孩兒向她遞去:“你們出去!不許再進來!”
卻無人看見,他遞出手里的嬰孩兒時,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痛苦無奈之色,只見他轉過身,看向殿首上的父親,毅然決然道:“爹爹,這次我們絕不歸降,我倒要看看,他本事再大,如何滅我天蝎門!”
殿首之上,隱春秋仍然雙眉緊鎖,倘若能夠讓門中家眷出去避難,他早就讓人出去了,可是誅殺令一旦下來,就沒人走得了,即使逃出去了,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最后也一定會被誅殺,與其如此,還不如全部留在天蝎門,這樣反倒是最安全的。
“無欲天…”
緲緲碧云天,巍巍險山行,在仙元五域的南邊,群山連綿,其中有一座山峰直入云際,望不見頂,名曰天外峰。
在天外峰之上,乃是渺渺萬里層云,而若是御劍至那萬丈高空的云層上面,則能隱隱約約望見仙島懸浮,其中不乏懸崖瀑布,還有一座接一座的仙宮玉闕。
尋常修真之士若是見到這等奇景,還以為是到了仙界,亦或是看見了奇異的蜃景,但此處并非仙界,也非蜃景,而是從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一方凈土,名曰“無欲天”。
無欲天懸浮萬丈高空之上,有古籍記載,乃是上古時期,無欲仙子為避神魔之亂,而在人間開辟的一方凈土。
但這無欲天,不但懸浮萬丈高空之上,且四周有陣法隱蔽,如同一方玄境,是以在此前的千萬年里,始終沒有人找到過這片古地,直至十年前,此處靈力流動,才被人發現。
只見上面仙樹成排,瓊花似錦,雖是高空之上,但卻如人間三月春暖花開,島嶼之間,有瀑布垂下,不知水從何處來,亦不知最終落往何處。
整個無欲天,十分之大,而在最高之處,那里有一座宮殿,于這茫茫云層里,看上去異常孤寒冷清。
此刻,在那宮殿外的懸崖邊上,只見那里站著一道人影,那人負手而立,一頭白發隨風而飄,孤清的背影,不曾稍動一下。
十年了,他的模樣不曾有過一絲改變,只是那一頭黑發,卻已全然變白,眉宇間,也多了一股讓人無法靠近的孤寒。
這個白發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蕭塵。
或許這十年來,改變得最大的,不是他的人,而是心。
“尊上…”
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后面響起,但瞧那女子眉目如畫,一身白衣更是宛若月華般無瑕,正是四谷谷主里的明月谷主。
蕭塵依舊負手而立,望著遠天際白云渺渺,并未轉過身去,只道:“明月,何事。”
“宮主醒了…”明月谷主小聲說道。
蕭塵點了點頭,立即轉身往宮殿那邊去了,明月谷主抬起頭來,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腦海里,忽然又浮現出了當年那個男子的模樣。
不管這些年來,他變得如何冷酷無情,變得如何殺伐果斷,但他心中,始終有一處地方是溫柔的。
“未央…”
蕭塵坐到床邊,輕輕將花未央扶起,只見她臉上沒有多少血色,嘴唇也十分蒼白,十年前那次,最后她被風真人血元指重創,若非她生來異于常人,再加上玉憐花擋了一下,恐怕當時便死了。
但即便如此,這十年來,她也常常陷入昏睡狀態,而蕭塵也終于確定了,她當真是玄陰之體。
玄陰之體,往往壽命也十分有限,而她的壽元,本不該盡得如此快,全因十年前那一次,使她的壽元,加速了流逝,如今只能以昏睡這種方式,來抵抗生命流逝的速度,已經十年了,直到現在,蕭塵都還未能找到完美的解救之法。
“未央,我一定會治好你。”
花未央輕輕一笑,伸手輕輕捋了捋他耳邊的白發,笑道:“這又不是病,你醫術再高,又如何治。”
“就算是命,我也要替你改命。”
蕭塵的眼神,如當年一般,或許唯一沒變的,還是那份執著。
“傻瓜…”
花未央搖頭一笑,輕輕靠在了他肩上,說道:“最多還有三年,花葉萬年青的種子,就會徹底枯萎了,那時,你若還未找到世間獨一無二的不死之心,只怕是…”
她說到此處,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著蕭塵道:“你不要再為我東奔西跑了,你必須要去找到那顆不死之心,然后去仙北古境找素問仙子,請她替你換心。”
“無須擔心。”
蕭塵搖了搖頭,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說道:“以我如今的修為,要將那死氣壓制并非什么難事。”
“可是…”
花未央眉宇微鎖,還待言說什么,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了腳步聲,蕭塵往外面看了一眼,問道:“明月,何事。”
“回尊上,是楊逍然,他回來了…”
“恩,你去吧,讓他在外候著。”
“是…”
過了一會兒,直到聽不見外面的腳步聲了,蕭塵才回過頭來,又慢慢扶花未央躺下去,輕聲道:“你先歇息一會兒,我出去一下。”
“恩…”
花未央點了點頭,是什么事,她也不多問了,只是心頭,總有些隱隱不安,就像十年前那次一樣。
蕭塵去到外面,殿上只有楊逍然一人,不見明月谷主,而楊逍然見他一人出來,身體微微一顫,即便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如今每次見到他,依然如身墜冰潭一般,立刻低頭拱手道:“屬下楊逍然,參見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