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并未因那人一句話而緩和下來,眾人仍然處于高度緊張之中,天極塔四位真人,慕容惜,秦天宗,鳳仁宗等人全都受了傷,還有其他那么多勢力的修者,也均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盡管眼前這兩個神秘斗袍人,剛才看上去似乎也是對付玄霄真君的,但此時二人身份未明,各人絕不宜大意。
“你們是什么人。”這一刻,蕭塵的眼神仍然冰冷如霜,手里的劍,也依然透著寒芒。
這時,花未央從后面走了上來,但瞧她臉色煞白,顯然剛才的反噬之傷極重,此時只是在勉力支撐著。
對面兩個斗袍人,左邊那人又道:“這位姑娘,你似乎…傷得很重。”
聽聲音,是位老者,花未央看著兩人,說道:“多謝前輩關心,但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兩人揭下斗袍,以示身份。那二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這才將斗袍帽徐徐揭下。
但瞧左邊那位,是個華發如霜的老者,而右邊那位,同樣一頭華發,只是模樣看上去,卻是個年輕男子,想來早已修成仙身。
二人均已有準圣修為,必然身份不凡,這時,天極塔四位真人也終于認出他們兩人來了,沒想到竟是四海真君里面的紫羽真君和微瀾真君。
此時四人均是一愣:“紫羽真君,微瀾真君…”那華發老者,便是紫羽真君了,白發男子,則是微瀾真君。
“唉…”
只見紫羽真君搖頭一嘆,他看上去并不如傳聞里那樣,神仙渺渺,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反而如今看上去有些頗顯滄桑,只聽他道:“這‘真君’二字,實在不敢當…”
聲音里帶著一股難言的慚愧,而微瀾真君站在他的身旁,或許是容貌看上去年輕的緣故,所以并不似他那么滄桑,但眼神之間,也無不透著一股心力交瘁之感。
兩人心中都明白,今日之災,他們又豈能沒有半分責任?
當年,若非他們三人都瞧不起玄霄真君,以至后者心中逐漸積怨,后為血魔所利用,又怎會有今日這一幕?
世間因果,百因必有果,而促成今日之果的,其實正是當年他們三人…
如今白虹真君已死,成為了玄霄真君的魂傀,那么白虹真君因果已了,可現在還剩下他們兩人,玄霄真君不會放過他們兩人的。
微瀾真君道:“眼下不是說話之時,諸位都受了傷,須當盡快療傷為宜…”
放眼望去,剛才許多人都被玄霄真君震傷,慕容惜和秦天宗等人無疑傷得最重,只是他們修為高深,此時尚還能憑借一身修為支撐著不倒,不過其余的人,多半已是站不起來了。
“快…扶長老們去天極塔!”
這時,遠處各個勢力的弟子都往這邊沖了上來,將自己門派受傷的師尊往天極塔那邊扶了去。
而在這邊,花未央也終于撐不住了,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臉色一白,整個人便往蕭塵身上倒了去。
“未央…沈婧,沈婧!”
蕭塵將她抱著,四處尋找沈婧,此時人群里正混亂,沈婧從遠處飛了過來,伸手按住花未央手腕,把脈片刻,凝眉說道:“先送她回去。”
夜里星月無光,今日白天有太多人受傷,現在全都在天極塔里,天峰城里擅長治療之術的修者,聞聲也都趕了過來相助。
此時在一間庭院里面 ,燈火通明,房間里安安靜靜,花未央也靜靜躺在床上,雙眼輕閉,像是安安靜靜睡著了。
“她目前沒事了…”
沈婧慢慢替花未央蓋上被子,又轉過身來,看著蕭塵道:“你今日傷得也不輕。”
“我沒事。”
蕭塵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花未央,雙眉微鎖,盡管此時,他胸口還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連功力也難以提運起來。
但仍想著,白天的時候,未央身上那股絕強的力量,還有她拿出來的紫金葫蘆…這一切,都不尋常,可她從未告訴過自己,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回去休息吧,我替你煎一副藥,明早給你送來。”沈婧看著他,輕輕說道,此時卻不再去提玄霄真君一事。
蕭塵點了點頭,再次向花未央看了看,這才起身往外面而去,到了外面時,卻正好看見靈鸞過來。
“了…了無塵。”
靈鸞一下抬起頭來,又往屋子里面看了看,蕭塵看著她道:“你祖母她…傷勢如何?”
“祖,祖母…”
靈鸞慢慢低下了頭去,小聲道:“她和天瀾劍尊,還有鳳家那位長老,他們都傷得很重,現在,在密室里面療傷…”
越往后說,她聲音越小了,最后,又抬起頭來,踮起腳尖往屋子里面看了看,問道:“未央姐姐呢?她傷得如何,我過來看看她…”
“她沒事。”蕭塵看著她,輕輕說道。
“那,那你呢…”
“我也沒事。”
“哦,哦…”
靈鸞又慢慢低下了頭去,嘴上說是為看未央而來,其實她心中更加擔心的,卻是蕭塵而已。
當年蕭塵身上死氣反噬一事,這里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今日白天的時候,她隱隱間仿佛又感受到那一縷死氣了。
“靈鸞。”
“啊,啊…怎么了?”
聽他忽然喊自己的名字,靈鸞一下抬起頭來,這一剎那,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微風從二人之間吹過,她看見他的頭發,就像是染了霜一樣,是那樣的皓白無瑕,像是過了一千年,兩千年,萬年不化的風霜。
蕭塵靜靜地看著她:“今天,你害怕嗎?”
“我…”
聽他如此問自己,靈鸞又慢慢低下了頭去,小聲道:“我,我有些害怕…不,不過…”
她說到此處,又抬起頭來,眼神凝定地道:“當看見身后那些師弟師妹時,我就不怕了,因為我要保護他們。”
蕭塵點了點頭,輕輕按著她的肩膀:“你已經長大了。”
“我…”
靈鸞低了低頭,過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看著他:“那了無塵呢?除了未央姐姐,了無塵還有最想要保護的人嗎…”
最想要保護的人么…
蕭塵深吸了一口氣,負手望著天邊那一彎隱隱若現的鉤月,腦海之中,驀然間又響起了年少時的聲音。
“以前師父總是一個人,現在有了我,以后我再也不要讓師父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了…”
“等我將來長大了,學好了本事,我要保護師父,誰也不能欺負師父,還有阿娘,還有霓裳師妹…”
“塵兒,你須記住,我等修仙之輩,當以天下蒼生為首…”
“我才不管,
反正我修仙,是為了將來能夠保護師父…”
“了無塵,了無塵…你怎么了啊?”
“沒…沒什么。”蕭塵自回憶里醒過來,正好看見外面紫鳶走了過來。
“尊上。”
紫鳶走了上來,有話卻不方便在靈鸞面前說,而靈鸞自是明白,連忙搖了搖手:“那…我不打擾未央姐姐休息啦,我走啦!”說罷,飛也似的往遠處跑了去。
紫鳶走上前來,見蕭塵氣色有些不佳,皺眉問道:“尊上傷勢如何?”
“我…咳咳!”
蕭塵話未說完,便捂著胸口咳嗽了一聲,臉色也跟著變得有些發白,紫鳶見狀一驚:“尊…”
“噓…”
蕭塵搖了搖頭,又往后面屋子里看了一眼,怕沈婧為自己而分心,小聲道:“先出去。”
兩人去到外面,到了一處寂靜無人之地,蕭塵才開口問道:“如何,她們四人可是打探到了?”
紫鳶點了點頭,小聲道:“枯靈子前輩被關在玄霄宮秘殿深處,外面有白虹真君和玄霄宮四大祭司守著…”
聽完之后,蕭塵再一次皺起了眉,這只是夜影四人所打探到的,玄霄宮必然還不止這些人,想要潛入進去救人,幾乎不可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問道:“仙元五域那邊…玉箋仍然無法傳訊回去么?”
顯然這一次,玄霄真君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不但有一個玄霄真君,還有一個鬼云山。
紫鳶雙眉微鎖,點了點頭。
“也罷…過些日,等他們傷勢恢復再說吧。”
蕭塵慢慢松開了眉頭,這次若找不出其他辦法,想要對付玄霄真君,順利將枯靈子救出來,幾乎很難。
時間過去七日,這一日花未央終于醒來了,而這幾日,整個東城的修者也都惶惶不可終日,只因當日玄霄真君離去時的那句話:“血月之夜,此城必將血流成河,沒有一個人能逃…”
至于玄霄真君此次攻襲天極塔一事,自然也在仙北古境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震驚不已,如何敢相信昔日那位超凡脫俗的玄霄真君,這些年來,竟然已逐漸墮入魔道?
“幾位真人那邊…情況如何?”
房間里面,花未央昏睡七日,總算悠悠醒轉了過來,她依稀間仍然記得,那天不少人都受了傷,還有一些,不幸罹難。
“幾位真人和秦天宗他們都在療傷,所幸他們都無大礙,你先把藥喝了,余下的事,我會去處理…來。”
蕭塵坐在床邊,一邊慢慢將藥向她送去,一邊說道。
花未央仍然雙眉微鎖,說道:“玄霄真君那日也受了重傷,不過他能夠吞噬血魂恢復,而若是他與血魔完全融合,只怕接下來…”
她話到此處,抬起頭來,一動不動看著蕭塵,緩緩說道:“整個天峰城…都將血流成河,呆子,這次我們怎么辦…”
見她此時臉上愁云密布的樣子,蕭塵也不禁慢慢鎖起了眉,以往她總是有著各種辦法,不會像現在這樣。
他輕輕放下了手里的藥碗,正待言說什么時,外面卻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紫鳶來了。
蕭塵立刻站起身來,向外面望去,見紫鳶此時行色匆匆的樣子,開口問道:“紫鳶,出什么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