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日來的,并非楊逍然了,而是楊逍然手底下的一個師弟,大概也是替楊逍然來監督他的。
一塵只問了楊逍然為何沒來,其余的也不多問了,便去了后山的仙草園,如此又過了三天,這三天時間里,他便是白天在仙草園做苦役,晚上則回到屋中拿出玄銅鏡修煉。
不知不覺已是秋末,距離上次終試也過去半個月了,這日一塵來到仙草園里,遠遠便聽見有人在津津樂道著什么。
“再過三天,便是一甲子一次的玄青大典了,你聽說了嗎?這次除了往年的盛典,聽說七位尊上還要收徒,所以這次,便是咱們玄關弟子,也能上去看一看。”
“那又干你何事?好好把這園子里的事情弄明白了,那盛典與咱們無關,光是這一片地兒,那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
兩人一邊灑水除草,一邊說著,一塵在遠處卻聽得仔細,慢慢走了過去,笑嘻嘻道:“兩位師兄,要不要我來幫忙啊?”
兩人見他是這一次的新弟子,左邊那人眉梢一挑,問道:“你就是這次終試的勝出者?怎也來這園子里干苦活了?”
旁邊的師兄笑了笑,道:“嘿!這小子我知道,來了兩三個月啥也不會,次次都教人打得鼻青眼紫,但上回終試的時候,我聽說那姓趙的提前修煉了凝氣決,導致突然走火入魔七竅流血,可不,叫這小子白白撿了個大便宜。你說,咱們當初怎沒這般好的運氣?搞得現在天天來做苦役。”
一塵在旁訕訕一笑,想說自己運氣再好,這不也得來做苦役嘛。
那師兄又回過頭來,朝他笑道:“沒事,去做你那邊的事吧,這邊我們自己來就成。”
“好。”一塵點頭笑了笑,裝作要走,復又問道:“啊對了,剛剛我在那邊聽兩位師兄說,三天后有個大典,是什么啊?”
兩個師兄聽后一臉奇怪的看著他,左邊的師兄問道:“你師兄沒告訴你?”
一塵搖了搖頭,露出一臉什么也不知的樣子:“沒有啊,師兄只讓我過來看護仙草園。”
兩人對視一笑,右邊的師兄道:“我們玄青門,每隔一甲子便有一場盛典,算來已有六十個甲子了,這次因為七位尊上收徒的緣故,所以咱們玄關弟子也有幸能夠去主峰上看看…”
一塵仔細地聽著,臉上裝作什么也不知,心里卻在細細凝思,好你個楊逍然,怪不得這幾日給自己安排的勞務越來越多了,原來是有意不讓自己去主峰,驀然間,他腦海里又想起了三個多月前,那個羽衣飄飄的少女。
“我叫霓裳,記住,是風吹仙袂飄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的霓裳…”
回過神來,一塵笑嘻嘻道:“謝謝二位師兄相告,好啦,我去那邊做事啦!”
夜幕輕垂時,一塵回到院子里,像往常一樣打水洗了個澡,又拿出玄銅鏡恢復了些精神,但這次卻怎樣也靜不下心來修煉,腦海里時而想起楊逍然和趙王孫那些可惡的人,時而又想起三個月前的霓裳少女,時而又走到院子外面,望著夜幕籠罩下,那直入云霄隱不可見的七座山峰,呆呆出神。
“我要去主峰!”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令他越想越是生氣,憑什么不讓自己去主峰?姓趙的和姓楊的當真可恨!此刻他腦海里不禁又想起了臨別前,怪前輩的那十六個字:潛龍勿用,見龍在田,飛龍在天,亢龍有悔…
怪前輩的意思,應也是讓自己無論如何要去到主峰,這平陽峰像是座小小的丘谷,龍又豈能一飛沖天?偏生趙王孫和楊逍然這二人可惡至極,處處要阻難自己。
接下來的三天,一塵每日接到的勞務更重了,楊逍然也派人時時刻刻盯著他,到第四日,十月初三這天,這一天是大典舉行之日,三位長老一大早便匆匆上主峰準備事情去了。
平陽峰的弟子們則由長老弟子帶上去,但玄青七峰高不可登,直入九霄層云,即便是長老弟子,也沒能耐帶那么多人上去,是以只能動用“云石”。
所謂云石,便是能夠借助靈氣乘風飛行的小島嶼,平日里多藏在高天之上的云層里,修仙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往往招之而來,揮之則去。
弟子們今日都乘坐云石,再借助陣法去到七峰,小的云石能帶十幾人,大的云石則能帶上幾十人到百人不等,今日各人都異常興奮,而一塵也偷偷混入了云石上面,便是頂著回來受罰的風險,他今天也要上主峰去見識見識。
玄青七峰以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其中又以掌門所在的天樞峰最是陡峭挺拔,直入萬里層云,今日大典自然在天樞峰舉行,不過并非天樞峰之巔,峰巔乃是掌門青玄真人修煉的道場所在,任何時刻都不能隨意上去,所以大典選在了天樞峰一處名為“天池”的地方,亦稱作“天池峰”。
此刻天池的玉石廣場上,七峰的長老們幾乎都已經到齊了,昔日彼此都是師兄姐弟,如今又有一個甲子未曾見面了,對于仙門中人而言,一個甲子雖是一晃便過,但此時各人仍舊感慨頗多,尤其是回憶起年輕舊事時。
而今日盛典,弟子里面,只有七尊親傳弟子才能入座,普通弟子是不能入座的,只能一層層地圍在外面,最外面一層的位置,便是留給平陽峰眾弟子的了,不過也有瓜果糕點招待,倒不至于冷落。
到晌午將至時,一塵混進的這座云石才慢悠悠飛上來,期間還因師兄控制失當,險些墜落下去,當真嚇死上面的幾十個弟子了。
而這一路所見,均是令人嘆為觀止,這座山好似當真懸浮在九霄層云上一般,附近有著許多懸浮島嶼,島嶼上面條條瀑布飛珠濺玉,不知這水是從何處而來,亦不知落往何處,莫不便是這些水化作雨霧,澤潤著下面蒼生?
來到天池下方一點時,云石便不能繼續上升了,眾弟子已是迫不及待,搶著跳了下去,一塵也跟在人群后方,但見這一路青石為鋪,左右松柏為點綴,時有仙鶴掠影而過,落下一片潔白的羽毛。
雖值暮秋時節,但在遠處,卻見百花綻放,姹紫嫣紅,有淡紅一片的桃花,有雪白無瑕的梨花,還有白里透紅,宛若美人含羞的杏花,還有許許多多道不出名兒的花樹,清風吹過,片片花瓣隨風而飄,紛紛揚揚落在行人肩上,如夢似幻。
這里簡直有如仙境一般,哪里還是人間?
一塵漸漸看得如夢如癡了,腳步也不覺放緩了許多,等回過神來時,才發覺掉了一大截,當下連忙走上去混在人群后方,以免讓趙王孫和楊逍然那二人察覺自己也上來了。
到了天池廣場外面,一塵不敢進去,怕被楊逍然發覺,遂爬到一棵杏花樹上張望,只見廣場上熱鬧非凡,席間水陸畢陳,各人樽中酒盈,正自把盞言歡。
而在廣場東首的高臺上,只見那里端坐著一個宛若神仙般的老者,那老者手持拂塵,眉心一道青色仙印,儀容不凡,左右還有兩個小道童,儼然便是執掌玄青門的青玄真人了。
首次見著這等神仙風采的人物,一塵小小的心里,不禁為之一怔,隨后又向左看去,只見那里還端坐著一個華發如雪的女子,那女子雖是滿頭白發,但容顏卻如年輕女子一般,眉心有著一道月牙仙印,正是七尊里面排行第二,“天璇”一脈的“眉月尊上”。
然后還有一個面容威嚴,不茍言笑的老者,這老者只看一眼,便讓人感到一股深深的震懾,正是七尊里面排行第三,也是最為嚴厲的“離淵尊上”,位屬“天權”。
青玄真人的右邊不遠,坐著個身穿紅袍的老者,正是排行第四,位屬“開陽”的玄陽尊上,再往右是一個華發中年,乃是排行第五的“玉衡尊上”藏玄鏡。
而最右邊之人,只見那人一身白衣如雪,自斟自飲,片片桃花落入他衣袖之間,宛若瑤池上仙一般,看上去甚是英俊瀟灑,世間有多少天真爛漫的少女想拜入他的門下,可最終卻失望而歸?
慢說天下間的少女,便是蕭一塵此刻都看得怔怔入神,要是自己將來也有這般神仙風采多好?此人正是排行第六的“天機尊上”亦還真,也不知今日來的是他本尊還是分身,大概連師兄青玄真人也不知道。
此刻一塵藏在杏花樹上,看得怔怔入神,只是數來數去,怎么只有六位尊上,還少了一位呢?
生怕自己數錯了,一塵又從左往右,從右往左地數了兩遍,數來數去,還是只有六位,心里不禁想到,啊,是了!還差瑤光尊上,在下邊時他便總是聽人提起瑤光尊上妙音仙子,今日瑤光尊上怎么沒來呢?
一塵又往下邊看去,只見一株桃花樹下,還坐著一個羽衣飄飄的少女,心里不禁一詫,咦,是她?她居然能和幾位尊上坐那么近…
注:“眉月”為天璇峰尊上,“眉間意”為凌音昔日師姐,兩者并非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