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鳥的腹艙內坐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的身體是固定在特殊的位置上,恭敬的對赤璋點了一下頭,艙門關閉之后,許多金屬儀器先后轉動起來,縉河好奇的觀察著這些完全看不懂的東西,忽然發現那個少年的左手其實是一只改裝過的機械臂,足足分出了三條手,五十根手指,這才讓他能一個人同時精準的控制面前數百個零件,而他的右手看著還是正常的,手背上竟然鑲嵌著一枚赤色的玉珠,絲絲縷縷的靈力游走在手指上。
他瞇了一下眼睛,雖說好奇但也懶得多問,鸞鳥騰空而起,外面的文舜也在同時打開了法術的結界,縉河走到窗子旁往外望去,他們正在鏡泊湖附近,無數鏡妖被巨鰲口鼻呼出的氣息影響亢奮的在水面上旋轉,才下過暴雨的空寂圣地一片死寂,紫色的瘴氣縈繞不散,讓視線受阻根本看不清楚地面。
操控著鸞鳥的少年認真的控制著平衡,不知是啟動了什么機關,縉河只聽見耳邊“嗖”的一聲輕響,一束明亮的“光”從機翼中迸射而出砸進下方的古樹林,短暫的白晝讓他本能的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再次望過去的時候,只見剛才還昏暗一片的古樹林豁然開朗,竟是用特殊的炮彈短時間散去了瘴氣。
同一時刻,借著夜幕隱藏身形的獵魔人阿眉也暴露在鸞鳥的目光下,沒等她挪動位置,低空掠過的鸞鳥用羽翼割斷了蒼天的古樹,枝丫七零八落的砸下來頓時就將退路全部堵死,密密麻麻的暗箭如暴雨般精準的砸來,她奮力的拔刀回擊,機械投擲的暗器遠比人力更加兇悍,只消片刻她就感覺手臂痙攣難忍,不得不趕緊就近找碎石掩護。
“過來!”危急之際,一只手閃電般拉住了劇烈喘息的獵魔人,是在她不遠處一起盯守鏡泊湖的軍閣副將察覺情況反常果斷出手相助,他將一副袖箭塞到阿眉懷中,自己則立刻往旁邊跳出吸引鸞鳥的注意,果不其然機械鳥轉移了方向,兩枚小巧的魚雷從鳥口吐出,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這一片的古樹林瞬間被夷為平地!
副將吹著口哨喊回自己的猙翻身躍上,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炸得一片平坦的土地,鸞鳥在頭頂緊追不舍,越是靠近,越能嗅到一股冰冷的金屬味,這樣的地形顯然是不利于作戰的,他不得不加快速度往禁地深處更加茂密的樹林里飛奔,就在此時,低空的鸞鳥也忽然提速,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以更快的速度沖到了他的前方,緊接著又是兩枚魚雷從鳥口吐出!
千鈞一發之際,猙四足用力跳到半空,借著爆炸的煙霧掩飾,副將按住護臂上的袖箭將金線之術射出纏住鸞鳥的一側機翼,機艙內一陣晃動,縉河扶著窗子饒有興致的看著神秘莫測的金光,又扭頭看向鎮定自若依然在操控著復雜儀器的少年,他的臉上有著不合年紀的老練,機械左臂分出一只手控制著飛行平衡,另外兩只手則同時按下了另一處的機關按鈕。
鸞鳥詭異的停在空中,既沒有飛行也沒有墜落,尾翼微微向上方抬起,兩根鎖鏈忽然躥出擊中猙的前爪,兇獸發出一聲嘶吼,好在訓練有素及時調整角度避開了第二次的進攻,它兇狠的朝著機械鸞鳥飛撲過去,尖銳的利齒咔嚓一聲咬在頸部!
縉河近距離的看到了兇獸的英姿,猙是一種罕見的五尾異獸,現在它的尾巴像靈蛇一般死死的纏住了鸞鳥,他微微瞇眼,扭頭問道:“哎呀,被抓住了呢,怎么辦,要我出去砍斷它的尾巴逃走嗎?”
“那倒不必麻煩公子親自動手。”赤璋冷定的回答,少年則繼續一言不發的控制著精密的儀器,利齒咬合機械的聲音其實是非常刺耳的,但縉河卻毫不在意的緊貼著窗子,原來鸞鳥身上華麗的羽毛并非裝飾,它們一片片的展開,宛如鋒利的刀刃飛速旋轉,頓時就將猙的皮肉撕裂,受傷的前肢讓它無法繼續停留在空中只能被迫落地,同一時間,剛才還被短暫控制住的鸞鳥也掙脫了束縛重新起飛。
副將小心的檢查著猙的傷勢,沉重的鎖鏈從中間斷開,扎入骨頭的一部分纏繞著兇獸的前足,耳邊又是轟隆隆機翼逼近的聲響,他霍然抬起了頭,驚覺眼前的鸞鳥似乎和一開始有那么一點點不同了,它的雙翼繼續舒展,有什么锃亮的東西在夜幕下若隱若現,忽然,空氣中飄來濃厚的火硝味,緊接著機翼下方閃爍起點點紅光!
“不好!”副將變了臉色低斥一聲,火星已經如流星墜落,躲在廢墟里短暫喘息之后的獵魔人阿眉立刻拉弓射箭,羽箭擊中左翼下方的炮口后,同樣的金線密密麻麻的再一次短暫牽制住鸞鳥的行動,她冒著危險沖出,將受傷的軍閣副將放到猙的背上,兩人一起朝著蝶谷遺址的方向狂奔躲避,火炮!這種古怪的機械云鳥身上,竟然還裝備著殺傷力極強的火炮!
鸞鳥在空中抖著羽翼,僅僅只是沾染著日冕之力的武器并不能真的阻攔它,腹艙內的縉河饒有興致的貼著窗子,看著下方奪路而逃的軍閣之人,咧嘴笑道:“可惜來的是猙,我還想試一試和三翼鳥一決高下呢!”
赤璋在另一邊的窗子旁盯著機翼上纏繞的金線,和燕佪帶來的風刃如出一轍,這種金線也是沾染著上天界神力的特殊武器,它纏在機翼上并沒有完全被掙脫,這讓鸞鳥的追擊速度大幅下降,而前方不遠處就是蝶谷遺址,那里不僅有殘留的法術,還有一圈更加高大的古樹,若是不小心失去平衡撞到樹上,恐怕機身也會因此受到損傷,他們雖然有聞所未聞的強大機械武器,但數量有限幾乎不可能和軍閣正面對抗,與其為了一個副將繼續糾纏,還是回去檢修下鸞鳥,想辦法解開纏繞的金線更為重要。
赤璋不動聲色的轉過身,對少年命令道:“先返航吧,最近局勢不明,不要追的太深。”
“是。”少年沒有抬頭,仿佛自己也只是個冰冷的機器,按部就班的操控著復雜的儀器掉頭返回鏡泊湖,縉河意猶未盡的咬了咬嘴巴,嘀咕,“這就要回去了嗎?”
赤璋是個謹慎的人,不會像辛摩一般不死不休,他擺擺手找著理由淡淡回道:“猙雖然兇猛,但畢竟只能站在陸地上,像剛才那樣跳上來咬一口已經是極限了,機械鸞鳥對上猙本來就有優勢,就算現在追進去炸了蝶谷遺址也沒有任何意義,還是省點力氣吧,動靜搞的這么大,要不了多久巡邏的三翼鳥就會過來。”
縉河不依不饒的看著他,撫摸著控制臺上的儀器,笑咯咯的道:“那不是正好?”
赤璋白了一眼這個不知天地厚的家伙,顯得有些不耐煩,他不喜歡和辛摩這種極端的種族交流,但心知肚明不能惹怒他們,于是冷淡的開口:“好什么?三翼鳥每只分隊的數量超過一千,東冥全境起碼得有七八千只吧,凰鳥還需要一點時間調試整改,真要打起來,沒有它是不行的,文老板雖然財力雄厚但也還沒有強到能以一敵國的地步,我們的目標是‘風神’,只要能奪下它讓凰鳥獲得永恒的動力,損失一只巨鰲根本無所謂。”
縉河似乎很認真的在聽著,只是那樣的表情讓他不寒而栗,短暫的沉默后,赤璋不想節外生枝立刻命令返程。
另一邊,阿眉攙扶著副將跌跌撞撞的躲入蝶谷遺址,他在近距離的爆炸下全身血淋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她連忙翻出補給點為數不多的藥物先簡單清理了傷口,同樣重傷的猙匍匐在門外,雖說猙已經被軍閣馴化,但對獵魔人而言那畢竟是兇悍的猛獸,此刻的阿眉也顧不上那么多,一只手按著猙的前足,一只手挖了一大坨藥膏摸了上去,兇獸的目光狠辣的望過來,嚇得她后背一緊連忙解釋:“你別兇我,這藥膏是止血的,雖然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反正有總比沒有強,你老實點別亂動了。”
猙的目光慢慢平和,好像真的聽懂了一般老老實實的趴了下去,阿眉擦去額上的冷汗,又小跑回到房間里照顧昏迷的副將,補給點有同伴留下的干凈衣服,就算男女授受不親,這會她也只能閉著眼睛幫人家先換上,忽然手指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還發出了清脆的“咔嚓”聲,阿眉微微睜開了一條眼縫,發現那是軍閣將領隨身攜帶的蜂鳥。
她拿起小小的蜂鳥,知道這也是機械所造,再想起剛才在鏡泊湖附近那只碩大的鸞鳥,她心神不寧的轉動著蜂鳥的機關,想給軍閣傳信又不知該怎么使用,忽然間心頭咯噔一下,不覺后背一陣陣的發涼——這段時間他們遭遇了小型雀鳥的攻擊,能噴射毒液發射暗器的雀鳥就讓身經百戰的獵魔人倍感難纏,文舜手里竟然還有比三翼鳥還大上三圈的機械鸞鳥!那東西連金線之術都只能短暫束縛,猙一口咬上去也是紋絲不動,如此恐怖的大殺器,簡直聞所未聞,鸞鳥都如此棘手,那只神秘的凰鳥又會如何?
一只靈蝶飛入房中,落在窗臺上,阿眉托著下巴,獵魔人沒有學過蝶谷的法術,她硬著頭皮小心走到靈蝶面前,心一橫死馬當成活馬醫,自言自語的將事情的始末告知,然后指著外面小聲說道:“你要是聽懂了就去告訴他們,讓他們多加堤防,早做準備。”
靈蝶扇著翅膀,真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