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隙之術御風而行,將他悄無聲息的送到鳳鸞宮里,就在術法散去的一剎那,蕭千夜腳下一滑驚訝的發現自己正在房梁上,若非及時調整了平衡,他差一點直接摔下去掉到眾人的面前!
來不及罵蚩王,他第一時間立刻就穩住了腳步,劍靈勾出劍氣環繞著身體掩飾自己的氣息,下面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越是緊張,越是語無倫次無法將剛才離奇發生的情況描述清楚,皇帝越聽越不耐煩,揮手就命令將所有人壓去刑部嚴加審問,嚇的面如死灰的奴才們哭天喊地的求饒,而郭佑安和賢親王的神色卻各有所思,他們都在懷疑此事是對方所為,又都無法從眼前匪夷所思的狀態里想明白前因后果,同樣的沉默過后,索性一人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還不忘同時好聲好氣的安撫了一下暴怒中的皇帝。
蕭千夜認真觀察著宮內的每個人,那些哭到力竭的奴才們被拉走之后,整個鳳鸞宮竟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護衛的神色各不相同,一直在若有若無的交換著視線。
郭佑安親自給皇帝遞了一杯溫茶,鋒芒的眼眸里終于暴露出隱藏多年的殺氣,皇帝正在氣頭上,頭也沒抬順手接了過來,就在他準備一飲而盡之時,賢親王不動聲色的按住天子的手腕,淡淡提醒:“皇上,既然來過刺客,眼下宮里的一切都不要碰了,以免有詐。”
皇帝木訥的抬眼,畢竟是自己的皇叔,他還是聽話的點頭放下了茶杯,郭佑安不動聲色的笑了,立刻招呼手下去沏了一壺新茶過來,兩位輔政大臣相視一笑,裝模作樣的開始檢查起鳳鸞宮內的一切,直到再一次不經意湊到一起的時候,郭佑安才終于按捺不住這么多年的猜忌幽幽問道:“太皇太后下落不明,王爺會擔心嗎?”
賢親王顯然不會理會這么直白的套話,而是淡然的反問:“太皇太后可是丞相大人一手為先帝挑選的佳人,她下落不明,擔心的不該是您嗎?”
“哼。”郭佑安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忽然起了興致取下架子上的木龕遞過去,意猶未盡的解釋道,“這種藥丸是我專門命人為太皇太后研制的,只要一點點就能讓女人醉生夢死,不過這種藥物需要男人共服才能感到愉悅,否則就是烈火失去干柴,翻倍的痛苦,哎,可惜她是先帝的寵妃,哪個男人敢碰呢?呵呵。”
賢親王的目光依然冷定,只有嘴角浮出一個無人能懂的笑意,譏諷:“這種良藥丞相大人不如留著給自己享用吧,畢竟您老當益壯,還有大把的花樣年華可以享受呢。”
兩人的眼中都是一種看不見低深沉,話已至此,裝模作樣的演戲也就沒有了必要,賢親王微微扭頭,看到端著新茶的侍衛在靠近皇帝的一瞬間抽出了手里的長劍,明晃晃的刀光劍影在這一瞬間從鳳鸞宮的每一個角落里迸射而出,郭佑安輕笑著按住賢親王的手腕,看著皇帝的頭顱直接滾落到自己腳邊,血的腥味在數秒之間彌漫著整座宮殿。
郭佑安揚眉吐氣的長舒一口氣,想不到事情的發展會如此的順利,老狐貍一般瞇起的眼縫因狂喜而上揚,連一貫沉穩的語調都一時走了音:“王爺真的是好魄力,明知有詐,還是為了皇上的安危,不惜冒險陪同嗎?”
賢親王比他想象中冷靜,甚至沒有甩開那只用力抓著自己的那只手,那雙眼睛一瞬不瞬地審視著對方,仿佛能看透一切,以一種近乎冷漠的口氣問道:“皇上可是您的重孫,真要痛下殺手?”
“重孫?”郭佑安呢喃著這兩個字,勾起諷刺的笑,“王爺真是可笑,自古無情帝王家,你不也是殺了自己的弟弟,試圖逼著先帝傳位于你嗎?若非老夫棋高一招,現在這天下早就落入王爺的手中了,這種時候再來談親情血緣?可笑、可癡。”
賢親王的眼里有說不出的神情,忽地一笑:“若說殺人,那也是丞相大人先殺了我母妃和大哥,我才不擇手段殺了您的女兒和孫子。”
郭佑安的眼睛霍然睜開了,氣氛陡然冷凝,當猜忌多年的真相終于從對方的嘴里風平浪靜的說出,即便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三朝丞相也還是全身戰栗了一瞬,賢親王無謂地轉過頭去,甚至抬起手抓了抓頭發,唇齒輕合繼續說道:“丞相大人一定要算這筆舊賬的話,兩條命對兩條命,正好相抵了吧?但是父皇之死又該算在誰的頭上呢?這些年一直有謠言,說是我為了爭權奪位逼死了先帝,但實際又是如何?恐怕只有當年守在床榻前的丞相大人才真正知曉一切吧?”
郭佑安放開了他的手,剛才那些洶涌的情緒很快就煙消云散,滿不在意的回答:“那就是兩條命對三條命,還是我欠王爺一條命了。”
“真的只是一條命嗎?”賢親王用敵視的眼神看著他,目光竟比剛才更加寫滿哀傷,郭佑安頓了頓,忽然想起來一個早已經被遺忘在塵埃里的名字,頓時眼里有一種不屑和冷嘲,戲謔的調侃,“王爺是想問呂太尉的事吧?若非他當年私自把你送到了范陽,你早就和你的母妃大哥團聚去了,哼,我本來都懶得和他計較,可他太不知好歹,還敢向先帝提議改立太子,他非死不可。”
賢親王眼里的神色慢慢平和下來,終究還是靜默的閉了一下眼,絲絲縷縷的哀傷滲透在過往的回憶里,一點點一片片,無人能訴。
“王爺也該坦白自己和太皇太后究竟是何關系了吧?”郭佑安打破沉默,嘴角勾勒起一絲玩味的笑意,“她可是您父皇的寵妃,王爺當真無法無天,做出傷風敗俗的亂倫之事?”
“無法無天的人是你吧?”賢親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郭佑安哈哈大笑,眼神一瞟氣定神閑的回答:“從今往后,我就是法,我就是天。”
“連敦煌的天,也是丞相的天嗎?”不知為何,賢親王忽然轉移了話題,郭佑安如夢初醒地重新望著他,補充,“敦煌算什么,我要的是中原遼闊的疆域,若是能以小小一座敦煌換來整個中原,失去那片天又有何不可?溫兆欽是個木魚腦袋,但凡他稍微聰明一點,我還是惜才愛才愿意留他在麾下效命的,可惜他冥頑不靈,我只能放棄他,選擇更加聽話的雷公默。”
賢親王不急不慢的,仿佛是在刻意的引誘郭佑安說出真相:“雷公默的能力和溫兆欽相差甚遠,就算丞相大人的同盟回紇可汗不侵犯,敦煌之外還有虎視眈眈的西域諸國,邊疆不寧,中原何以安寧?”
亢奮中的郭佑安不屑一顧的冷笑:“那是回紇可汗該關心的事,我只答應將敦煌割讓給他,可沒答應還要幫他抵御西域諸國,若不是看他向我牽線介紹了山海集,敦煌這塊肥肉,我也不想讓給他。”
輕蔑的笑聲從賢親王的口中毫不掩飾的流出,他扶著額頭,從最初的低低輕笑,到最后忍不住放聲大笑,讓他面前得意洋洋的三朝老臣也微微一怔,只是稍稍一扭頭,他的臉色便瞬間劇烈變化起來——在大殿的對角線上,驚魂未定的皇帝被個陌生男人拎著衣服直接跳到了房梁上,而他精心安排的殺手們已經身首異地的倒了下去,剛才那些明晃晃的刀光劍影勾勒出的血腥一幕,竟是他的手下被這個人所殺!
怎么回事,他剛才分明看見皇帝的頭顱滾到了自己的腳邊!看到殺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完美的完成了任務!
郭佑安倒抽一口寒氣,慌忙低頭找尋,剛才那些大獲全勝的畫面全部消失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瞪著不可置信的眼睛,嘴里的驚呼還未來得及發出就已經被一劍割喉,這哪里是皇帝,這分明是剛才出手的那個侍衛!
再定睛,郭佑安終于看清了對面的陌生男人——白色短發,手持劍靈,是意欲使口中那個擁有“神族氣焰”的男人?這是什么人?他昨天晚上就已經將鳳鸞宮的守衛全部更換,只等今天帶著皇帝和賢親王過來一網打盡,然后再將所有的事情推到刺客身上,為什么會忽然冒出個陌生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救走了皇帝?
他從來都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當對面的男人帶著皇帝重新跳回地面的一剎那,他卻真的感覺到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在整個鳳鸞宮如看不見的水波一般席卷而過,他甚至能感覺到湖邊文武百官朝著這個方向露出震驚的目光,仿佛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也清楚的聽見了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
這一刻步步為營、運籌帷幄幾十年,將三朝天子玩弄于掌心的郭佑安心頭一驚,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足以致命的錯誤——他竟然親口將一切全盤托出,親手將自己送上了斷頭臺!
風云驟變只在頃刻之間,下一瞬間瀝空劍就精準的抵在了郭佑安的喉間,蕭千夜手心的金線如一張密布的網攀爬上郭佑安的身體,幾乎是在同時,一道古怪的光從宮殿外擊碎窗子阻攔在兩人中間,蕭千夜手腕連續轉動,搶身而出逼退試圖闖入救主的殺手們,隨即劍法悄然變換,厲斥一聲勾起外圍湖水形成堅固的屏障將所有人困在其中!
他的余光儼然掃到了躍入水中試圖逃走的某個身影,直接將郭佑安扔給賢親王,自己則毫不猶豫的從洞穿的墻壁中大跳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