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塵的刀鋒極其鋒利,她必須非常小心才能剔出一小塊的蛇肉,帝仲在一旁興致勃勃的看著她,忽然好奇的問道:“你平時還會做飯嗎?”
“我嗎?”云瀟指了指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都是我娘做給我吃,雖然她的廚藝也不怎么樣,但我還是很喜歡。”
提及云秋水,云瀟難免有幾分失落,昆侖一戰明明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她卻感覺已經過去很久很久,連娘親的聲音和笑容,都莫名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云瀟奇怪的甩了甩頭,似有不解,帝仲張了張嘴,到口的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無聲輕嘆,咽了回去。
理論而言,云瀟其實是火種自然孕育誕生,澈皇都不能算是她真正的母親,更何況是云秋水。
她本是神鳥一族順應天命誕生的繼承人,卻也在這樣的陰差陽錯下意外有了一個疼愛她的母親,感受過人類獨有的親情,對她而言,這或許也是一種幸福吧。
想起這些傷心的事情,云瀟低下頭試圖將心思重新放回眼下,帝仲也不再多提什么,小心的囑咐:“你注意點別被古塵割傷了手,不然傷口是不會愈合的。”
“不會的,放心吧。”云瀟沖他咧嘴笑了笑,還拍了拍古塵的刀身,“它好像一直在保護我哎,你的這柄刀,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識?”
帝仲點點頭,眼睜睜看著她越來越利索的用古塵將蛇肉切成整齊的小塊放在一旁,然后捧在手心用自身神鳥的火種直接燒熟,這匪夷所思的舉動真的是讓他倍感古怪,忍不住自言自語嘀咕起來:“你這是拿著龍神遺骸切肉,再用神鳳之火燒熟,無論哪一樣都是凡世里望塵莫及的東西,你說說這只巨蟒到底是幸運還是倒霉?”
云瀟白了他一眼,帝仲指著她手心已經快要燒焦的蛇肉,感慨道:“你要說它幸運,至少它算是見識到了龍神和鳳凰之力,你要說它倒霉吧,它原本可以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靜靜死去,不會被外界任何人打擾,偏偏砸在你面前,還被你烤熟了準備填飽肚子…”
“喂!”云瀟臉一紅跳起來打斷他的話,帝仲只好抿了抿嘴,只見她將烤熟的蛇肉放到鼻尖下仔細的聞了聞,又情不自禁的蹙緊眉頭,不情不愿的放到嘴邊小心的咬了一口,這一口讓云瀟的臉色頓時開始復雜的變化著,半晌才尷尬的解釋道:“沒有調料肯定味道很一般的,反正…反正熟了的,你要不要嘗一嘗?”
帝仲冷冷看著她,一動不動,云瀟見他一副為難的模樣,自己也覺得有幾分難堪,小聲說道:“是你自己說要給他找點吃的,現在只有這條倒霉的蛇不偏不倚砸在我面前,你要是不想吃,那就只能餓著了。”
“姑娘…”帝仲還是一動不動平靜的看著她,云瀟睜著眼睛和他四目相對,還想繼續找借口掩飾難吃的理由,帝仲“噗嗤”一下大笑起來,半晌才對著發呆的云瀟提醒道,“姑娘,我動不了,你倒是拿過來喂給我吃呀。”
云瀟先是一愣,隨即想起來他確實是爛泥一般動彈不得,趕緊面紅耳赤的湊過來,帝仲僵硬的看著她手心里的蛇肉,這哪里是熟了,這分明都已經燒得一層焦,看著就像某種黑乎乎的不明物體,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下咽的食物。
這一刻,縱使是曾經叱咤風云的上天界戰神,也難免情不自禁的閉緊了嘴。
云瀟也在看著手里黑乎乎的東西,皮笑肉不笑的丟到了一邊,又小跑回去重新拿了一塊用火慢慢燒烤起來,這一次她非常認真的盯著,但她畢竟還沒辦法很好的控制火種,明晃晃的火開始還是滋滋的慢燒,忽然間竄起火舌滋啦一聲,頓時又是一串嗆人的黑煙從她掌心蕩起。
帝仲尷尬的看著她,她繼續丟掉了燒焦的蛇肉重新開始,但每次都好像在重復一模一樣的事情,直到第八塊蛇肉眼見著又要變成黑色的不明物體,帝仲輕輕咳了一聲趕緊制止,又道:“差不多熟了吧,就這樣行了,半生不熟總比燒成黑炭好。”
云瀟泄氣的坐在地上,她本來就不能控制自身火種,昆侖一戰之后更是連最基礎的靈力運轉都越來越困難。
帝仲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只能沒話找話的安慰道:“放心吧,千夜的身體畢竟是古代種,他之前執行任務遇險,還不是就地抓些奇奇怪怪的野味隨便燒一燒烤一烤就算了,這么點半生不熟的蛇肉還能把他吃病了不成?快拿過來,烤了八塊還不夠,你是準備把整條巨蟒都拿來練手,然后看著他餓死嗎?”
云瀟這才面紅耳赤的將手里的蛇肉遞到他嘴邊,帝仲是真的無聲倒吸一口寒氣,又礙于情面不得不故作鎮定的一口吞下,果然是半邊焦炭味混合著半邊血腥味,一下子讓他滿嘴都是難以描述的滋味,他忍著喉間瞬間蕩起的惡心,瞥見云瀟自己也十分尷尬的臉,支支吾吾的問道:“真的不會吃壞肚子嗎?我們都不知道這條巨蟒有沒有毒…”
帝仲白了她一眼,半晌等到嘴中的怪味消散一些,才長長松了口氣,沒好氣的低罵:“吃都吃了,現在才想起來問有沒有毒?它就算是有毒你也來不及吐了。”
云瀟心虛的瞄了一眼巨蟒的尸體,嘀咕:“我娘說了,越是長得好看的東西越容易帶著劇毒,我看這條巨蟒挺難看的,應該沒有毒吧?”
帝仲其實是見過這種藏青色的巨蟒的,雖然知道它是真的沒有毒,嘴里卻忍不住調侃起來:“哼,人家被你吃了,還要被你嫌棄長的難看?有沒有毒那可不好說,我倒是無所謂,反正身體是千夜的,真的吃出問題了難受的人也是他。”
“啊!”云瀟低呼出口,眨眨眼睛看著他,不由自主的反駁道,“你們不是五感共存的嗎?他吃出問題了,你不是一樣要難受幾天?”
帝仲癟癟嘴,這倒是不假,雖然他是可以自行進入神眠之術中切斷這種特殊的關聯,但實際上曾經的痛苦還是會被他感知到,云瀟已經小心的湊過來,擔心不已的問道:“那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
“還好。”帝仲見她真的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也不好再拿她尋開心,云瀟輕拍拍自己胸膛,沒等她松下這口氣,忽然意識到什么更為重要的事情,只見臉頰的紅暈在一瞬間蔓延至耳根,然后飛速爬向脖子,她本人更是一跳而起,往后面直接倒退了幾大步,雙手糾結的絞在一起,欲言又止。
帝仲愣愣看著她莫名其妙的動作,下意識的問道:“怎么了?”
云瀟低著頭不敢看他,半天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低聲問道:“你們五感共存,那我、我和他…那、那那什么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有…”
帝仲也才意識到這件事,雖然蕭千夜每次都刻意選在自己進入神眠之術的時候才會和她親熱,但只要他蘇醒過來,那些溫存的感覺,還是會像洪水泛濫一樣不受控制的沖進他的心底中。
他不得不承認,即使被尊為“神”,他還是會對人類的這種情感產生一縷莫名的渴望。
他看著云瀟紅彤彤的臉,看著她呼吸急促,一派嬌羞的模樣,再想起因五感共存而獲得的那些感覺,頓時覺得冰涼的身體有幾分燥熱難耐,帝仲沉了口氣,不動生色的將這種沖動掩飾下去,開口只是淡淡的、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所有事我都知道的,自然也包括一些私事。”
云瀟的心“咚”的一下劇烈的跳動,然后陷入長久的死寂。
“喂…”帝仲在一瞬間察覺到她心跳的反常,她的心跳就是她的火種,這段日子以來經常出現這種短暫的停頓,似乎是某種將熄未熄的前兆,每次都讓他心亂如麻,好在沒一會云瀟又恢復了正常,只是“咚咚咚”的心跳聲如擊鼓一般清脆。
帝仲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氣,本就癱軟的身體被這么一嚇更是難受的出現酸痛,他瞥了一眼云瀟,見她尷尬又害羞的一動不動,這才慢慢笑起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他五感共存的嗎?所以我一早就提醒過你,不要老是撩他尋開心,你會讓他、讓我都很難受。”
云瀟低著頭不敢說話,帝仲的眼珠罕見的帶上了一絲俏皮,和傳聞中戰無不勝的上天界戰神沒有一點相像,躊躇了一會才好聲好氣的說道:“你該不會是覺得自己吃虧了吧?云瀟,我應該是比你要更受歡迎一些的,如果這件事傳出去,羨慕你的人會更多…”
“你快吃東西!別說話了!”云瀟一把抓起被她烤焦的蛇肉強行塞進了帝仲的嘴,也不管對方被她突如其來的粗魯動作嗆了一口劇烈的咳起來,又翻著白眼瞪著他,直到他完全說不出話來,才悻悻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帝仲雖然開著漫不經心的玩笑,他的心底卻是極為復雜的,他已經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因為錯亂的記憶而對眼前的姑娘有了奇怪的好感,而是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動了心。
為什么會這樣呢?難道自己真的是對這種死纏爛打的家伙,毫無抵抗力?
一如當年硬要追著他結伴同行的窮奇,又如曾經一廂情愿等了他萬年的火種,再如現在站在他面前面紅耳赤的云瀟。
又或許只是因為做了太長久的“神”,在感情湮滅到極限的時候,忽然闖進來一個黏著他傾心相待的人,他便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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