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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東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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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帝都恢復平靜,蕭千夜別過兄長,起身奔赴陽川的太陽神殿。

  雙神殿位于大湮城東一百里外,而雙殿之間仍有三十里的距離,這段特殊的路雖然是鋪設在大漠之中,但是用盡了一切的奢華,是以金色的碧璽石碾成粉末,混合著銀色的月光石一起,然后在道路上層鋪上一層透明的玻璃,將中間打穿引入清水,這三十里路宛如一條璀璨奪目的玉帶,不分晝夜閃爍著金銀雙色的光暈,而其兩側是禁止通行靠近的,神殿的侍者會用特殊的法術阻斷風沙,而這條路也只有歷代皇室祭祖的時候才有資格踏上。

  月神殿自半年前忽然消失,連遺址都在不久之后徹底湮沒,和落日沙漠融為一體,作為連接雙神殿的這條路也有一半被風沙掩埋,只在靠近太陽神殿的那十幾里路上才能重現當年的風采。

  這段時間有無數術士試圖靠近這里,但一貫光彩奪目的太陽神殿卻在月神殿消失之后被籠罩上一層肉眼難以捕捉的迷霧,將那座輝煌的神殿隱于其中無法看清。

  此時,日圣女梵姬是違反規定的站在道路的盡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無盡期待的盯著大漠,似乎是在等待著遠方的旅人,她自多年前被祭星宮選中成為攬日樓圣女之后,就背井離鄉再未返回過陽川,臉頰上的烈陽標記也因此消失,而在她之前的那位圣女耀姬則在月神殿消失的同一天,和侍月圣女容華一起失去印記,同時喪失了侍神者的身份,只能離開雙神殿,回到大湮城。

  就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不知神諭究竟有何指示的時候,初回故土的她,臉頰上那個消失多年的烈陽印記又毫無預兆的忽然浮現,冥冥之中似有一個聲音在指引她的行動,讓她遣散所有的侍者,每日守在道路的盡頭,只為了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她不敢有絲毫質疑,只是每日守著神諭耐心等候,可是大漠的盡頭一望無垠,始終寂靜如死,直到今天,遠方乍現的人影讓她驚詫到失語,術法能觀察到的極限范圍是一百里,而那個人是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走到了面前,然而她腦中的疑惑剛起,就發現來人一步踏上璀璨的道路,他似乎是走向不遠處的太陽神殿,又似乎是在走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他的背影就那么湮滅在金銀雙色的奪目光澤之中。

  梵姬腳下一動,本能的想要追過去,就在此時腳下的道路寸寸破碎,鏡面下的水一涌而出,連帶著金色的碧璽石和銀色的月光石也在一瞬失色。

  她心中一驚,再想踏出一步的時候,臉頰上的印記微微發熱,眼角有一抹淡淡的日光掠過,她驚訝的低頭,借著鏡面呆呆看著自己的臉頰——消失了,那個烈陽印記,在她完成神諭等到那個人之后,立即消失。

  梵姬只能停下來,失去印記,她就失去侍神者的身份,再無資格踏足神殿,她在道路的盡頭虔誠的跪拜,默默祈禱,祈求著那位傳說中的大神,能庇佑飛垣。

  太陽神殿比月神殿更加宏偉輝煌,在遣散所有的侍神者之后,空蕩蕩的大殿里只回蕩起他一個人堅定的腳步聲,十八根淺金色的立柱環繞整個大殿,中心鏤空,而高度則是精準的九十九米,石柱上的浮雕就是三足金烏鳥,只在眼睛上用了上乘的金色水晶點綴,如今這些刻在石柱上的鳥兒察覺到他的氣息,竟然也像活了一樣緩緩扇動起翅膀,一齊將逼人的目光投向中心的年輕人。

  在大殿的正前方,就是金曜石的太陽神像,他一只手輕握著長劍,另一只手托舉著,面目莊重而充滿神性,失竊的那塊五彩石,以前正是放在他的掌心中。

  此時的太陽神殿就和之前的月神殿如出一轍,這里的時間好似被無形的力量凝滯,就連周身忽然泛起的神力,也像極了上天界的極晝殿,但蕭千夜卻是警覺的扣住古塵的刀柄,半年前他見到月神曦玉,雖然驚詫于對方的忽然現身,但至少能感覺到那個人沒有惡意,可是眼下太陽神殿的氛圍讓他背后情不自禁的滲出熱汗,好像有什么極其危險的東西在一點點逼近。

  下一刻,金曜石的神像衣角無風自動,自神像中心瞬間拉出一個幻影,緊接著他手里的長劍揮動刺來,蕭千夜立即抽身回擋,那分明只是一個幻影,所附帶的強悍力量就讓他大退三步才勉強站穩,古塵再度緊握,迎面冷靜的回擊,對面的幻影時聚時散,快到能讓他特殊的雙瞳都看不清移動的路線,甚至在頃刻之后出現一連串的殘影,他每落下一劍,鏤空的高大石柱就莫名點亮一根,一直到十八根全部點燃,整個大殿一片金碧輝煌!

  幻影稍稍停手,唇齒輕合似乎在和什么人說話,而他身體里的某個人也在回應著對方,但兩人的聲音被無形的力量阻斷,一點也無法傳入他的耳中。

  十八道金光照耀在那個殘影上,讓他的輪廓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同一時刻,蕭千夜感覺身體倏然變輕,另一個人也大步跨出,就在他想要跟上去的一瞬間,帝仲的手輕輕搭在他肩頭,頓時無形的神力像一道牢固的枷鎖,讓他宛如也一起被凝固成雕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帝仲對著自己微微一笑,走到曾經并肩作戰的同修面前。

  那是上天界十二神之一,日神東皇,他在數千年前和月神曦玉一起消失,從此再未現過身。

  然而現在,帝仲看著手持著日冕之劍的東皇,是真的一如從前那般光彩奪目,在上天界建立之初,他和煌焰也經常在外圍切磋比試,兩人之間不分伯仲的激烈廝殺經常破壞上中下三層的守護屏障,東皇和蓬山偶爾也會參與進來一起比試,曦玉和瀲滟則會一邊抱怨一邊幫他們修補結界,就那樣不知過去了多少年,直到光陰輾轉,那些過往消散在時間的長河中,即便想起來,也只剩下無盡的悲涼。

  半年前他在月神殿見到曦玉,也在同時感覺到故友熟悉的目光一直望過來,從那時候起他就在心中猜測,東皇會不會現身相見?

  他們的修行沒有退路,如果他也現身,就是和曦玉一樣放棄這么多年的堅持,落得灰飛煙滅,他雖然很想念曾經的故友,也非常急切的想得到那份承載著“生命”和“守護”的血液,但他也不愿意真的強迫為難東皇,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不會在找尋的途中出手幫助蕭千夜,蕭千夜或許終將一無所獲,即便希望就在眼前,也仍要失去那個最愛的人。

  但他沒有想到,在進入太陽神殿的一瞬間,類似極晝殿的力量就洶涌而來,然后他就看見東皇笑吟吟的持劍而立,露出旭日一般明媚的容顏。

  東皇抬手指向他身后的年輕人,開口卻是讓他意外非常的話:“這個孩子真像你啊。”

  帝仲順著他的目光轉身,凝視著被他固定在原地宛如雕塑的蕭千夜,淡淡搖頭:“他不像我,東皇,日神之眼也有看岔的時候嗎?”

  “我是說,像曾經的你。”東皇補充了一句,依然堅定著自己的說辭,他眼中的光似乎能穿越遙遠的時光,看到數萬年前那個意氣勃發的青年人,忍不住感慨萬分,長長嘆道,“像那個為了去往神之領域,不斷努力前行的你,你的眼中沒有雜念,一心一意、全神全力,只為了帶著我們一起走向更高的天空,你知道嗎,他剛才從外面走進來,那樣堅定不移的目光,和當時的你,一模一樣,我真的希望那條路能長一點,好讓我也能多看一會那樣純澈的眼睛。”

  帝仲微微動容,似乎也從東皇的話中回憶起了曾經的自己,但終究只是苦笑一聲,不言不語,東皇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罕見的抬手輕輕拂過蕭千夜的臉頰,語氣也在一瞬凝重:“但他也終將變得和你一樣,征服的道路總是充滿了殺戮和血腥,泯滅了為人的善良和純真,等終于到達終點之后,身后的一切都不復存在,有的也只是無盡的空虛和迷惘,你曾帶著我們走向上天界,而上天界也終將在另一個你的手中徹底墜毀。”

  帝仲的神情卻是平靜的,忽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即使這樣的話足以令上天界為止震撼,他也依然只是冷定的站著,低聲問道:“所以瀲滟的預言從一開始就是對的,并且在這數萬年中,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東皇只覺的心里一片荒涼,眼神微微變化,低聲提醒:“你要小心煌焰,那個間隙之術早就關不住他了,可他卻一直沒有選擇走出來,那個地方是一片荒蕪一片黑暗,連我都無法觀察里面到底都發生了什么事情,但你一定要小心他,他比以前更加危險…”

  這句話剛剛脫口,東皇的身體微微渙散,出現和曦玉一模一樣的狀態,帝仲一驚,本能的想要攙扶自己的好友,東皇卻輕輕往后退步,搖頭嘆道:“不必了,我自現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作為天地的守望者,于善于惡、于陰于陽都該保持絕對的中立才對,可我…我和曦玉一樣,終究只是個凡人,我是多么希望墜亡的那一天不要到來,可我也真的…無能為力了。”

  他稍稍一頓,立即加快了語速:“失竊的那塊五彩石確實是另外一只‘日神之眼’,當時蓬山來到這里,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但我沒有現身相見,或許他以為我和曦玉是真的煙消云散了,所以他在暗中動了手腳,把自己的力量依附在那塊五彩石上,并消除了地縛靈的束縛和魔氣,一手締造‘飛天’幻夢,他想看著我的血脈愚蠢的葬送掉一切,名譽、榮耀、信賴,這些為王者最重要的東西,他想讓他們親手毀去…”

  “他在對地縛靈下達命令的時候,曾有一伙盜寶者偷偷潛入,蓬山應該是發現了他們,但是他沒有阻止,而是繼續將一切告訴那只魔物,后來那伙人消失了很久,直到四年前才出其不意的盜走了那塊五彩石。”

  “那塊五彩石被蓬山動過手腳,盜寶者拿著它進入到地宮外部,最終被曦玉的月耀界所殺,但結界也因辰王之力被打穿出一個洞,帝都的一部分高官知曉這個秘密,他們以為地宮里藏的那份寶物真的能動搖統治,這些年也一直費盡心機的去找尋,但因月耀、日耀雙結界的阻攔,他們并沒有成功。”

  東皇上前一步,探手從他懷里取出日神之眼,感慨道:“明溪那孩子,盡然真的舍得把這么重要的東西送給了你,你知不知道,這和五彩石本是一對,是用來支撐日耀界的。”

  他微微動容,慢慢笑起,隨手就將手里的東西捏碎,與此同時,在地宮外圍,失竊的五彩石也應聲毀去,又道:“曦玉死后月耀界已經消失了,現在日耀界也會消失,地宮失去遮掩終將顯露蹤跡,但地宮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鏡月之鏡,是仿照上天界極晝、永夜雙殿的雛形而建,這千萬年以來所有的侍神者死后都會成為那里最忠誠的守衛,沒有人能輕易打擾帝王的安眠…”

  東皇用手撫著即將碎裂消失的身體,在寶貴的最后時間里,仍定定的看了蕭千夜數秒,終于一字一字慢慢提醒:“也好,他的前路兇險萬分,若連侍神者這一關都過不了,他日對上煌焰,必死無疑。”

  當最后一個字從帝仲耳邊飄過,東皇的身體如夕陽墜入地平線,整個大殿也在這一瞬陷入黑暗,失去神力的支撐,帝仲在頃刻之間就回到蕭千夜的身體中,倏然感覺腦中一片昏天暗地,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天地都在對轉,伴隨著眼前豁然閃過一絲晶瑩的亮澤,他驚訝的透過蕭千夜的眼睛看見了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遠遠望去是真的如同一個沒有黃昏之海的縮小版上天界,極晝和永夜占據這里的上下雙層,好不神奇!

  地宮…隱藏在太陽神殿不為人知的地宮,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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