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氣候越來越炎熱,伴隨著盛夏的到來,轉眼就入八月。
赤色的太陽慢慢沉入地平線之后,疲憊了一天的士兵回到營地開始生火煮粥,青鳥軍團共七支分隊,這次一下子調了四支過來陽川支援,原以為是要他們來協助搶修碎裂之后的道路和城市,沒想到一晃三個月,每天就是在沙漠里挖棺材,上頭又不說明情況,就只給了他們這種模棱兩可的命令,沿著路線一路挖掘,一旦發現黑棺的蹤跡,立即要對新封的大漠侯匯報。
四個隊長坐成一圈,一人端了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就喝完了,又抓了幾個大餅啃了幾口,這樣日復一日的生活漫無目的又極為無聊,幾個月下來就連吃飯的時間都沒什么人吹牛打趣了。
“哎…好累。”終于,四隊長還是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句,瞅了一眼營地外今天新挖出來的黑棺,忍不住好奇的用手肘推了推旁邊的三隊,問道,“你說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三隊白了他一眼,啃著餅沒好氣的回道:“鬼知道是什么,八米厚的海魂石黑棺連個門都沒有,就算裝著金銀珠寶你也撈不著啊。”
四隊癟癟嘴,也是用力啃著大餅,邊啃邊抱怨:“新封的大漠侯好像就是沙匪頭子吧?咱這一天天正事不干,就在這幫人家挖棺材,上頭到底在搞什么…”
話音未落,營地外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影,手上捏著這三個月的報告,遠遠的就沖著四人低喝一聲:“發什么牢騷呢?”
這一吼,四個人驚得連大餅都不啃了,四隊張大嘴巴認認真真反復看了幾遍,這才驚訝的道:“葉少將,您怎么親自來了?”
葉卓凡脫下外套,落日沙漠的白天日光毒辣,必須穿上這種通風透氣的白袍才不會被曬傷,四人連忙往旁邊挪開一個身位給他,葉卓凡也不客氣直接席地而坐,自己也是抓了個大餅邊啃邊道:“我一進來就聽見你們幾個在這里抱怨,是想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帝都去腦袋不想要了是不?”
四個人面面相覷,尷尬的笑了笑,連忙回道:“老大,我們就隨口一說,無聊嘛!對了,您怎么親自跑過來了?”
葉卓凡漫不經心的翻著手里的材料,頭也不抬的解釋道:“我和小趙換了個班,過來看看你們。”
四隊發出一聲羨慕的長嘆,身體往后仰去用手撐著看向天空:“趙哥可真是命好,之前北岸城事變,我們忙的在城里面抓人,結果他媳婦生孩子,一生還生個雙胞胎,少閣主直接給他放了一個月的假,完美逃班在家享清福,這會我們被調到大漠里來挖棺材,您倒好,還跟他換班!哎!我什么能有這么好的運氣,天天累死了。”
“少啰嗦。”葉卓凡一邊笑,一邊將手里的材料用力拍在四隊腦門上,幾個隊長一掃白日的疲憊,笑呵呵的圍著他抱怨,“老大,現在外頭都說我們神經病,正事不干在大漠里幫著沙匪挖人家祖墳,您倒是去打聽一下上頭到底要做什么,總不能一直這么挖下去吧?”
葉卓凡癟癟嘴,又聳聳肩,無奈的安慰道:“你們幾個別抱怨了,上頭不說我有什么辦法,而且我告訴你們,陛下最近心情不好,你們不要口無遮攔的,擔心惹事上身。”
四人立即閉了嘴,葉卓凡翻閱著手里的東西,邊看臉色也微微凝重,好一會才認真的詢問:“調你們過來已經有三個多月了,上頭給的數據中提到過,記錄在案的黑棺合計兩千八百八十個,怎么這么久了才找到四百個不到?這其中有一半都是大漠侯的人親自發現的,你們不會每天就在這渾水摸魚,趁我不在偷懶吧?”
“老大,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一貫有幾分靦腆的六隊也是極其難得的為自己辯解起來,“您不要為難我們嘛,青鳥根本就適應不了大漠的氣候,每隔七八天就回羽都換班,來去都是要花費時間的,而且這沙漠下頭的地基是破碎的,你前腳一鏟子挖下去,后腳就有流沙填補進去,頭一晚上做的地標,睡覺醒來就不知道去哪了,而且,您自己看——”
六隊抬手指向外頭的海魂石黑棺,眉頭都皺成了一團:“那東西八米厚,有的沉在幾百米深的沙子里,幾十個人都抬不動,逼著軍械庫臨時改造了一批器械運了過來,我們真的沒辦法。”
五隊也跟著湊過來補充道:“老大,原本駐守陽川的三支軍團還要負責道路的搶修和城鎮的補給賑災,挖棺材這事基本都是我們在干,隔壁三翼鳥也是進展緩慢,真的沒什么好辦法。”
葉卓凡尷尬的笑了笑,這倒也不假,入夏之后大漠里的氣候是白天烈日如炎,晚上冷若冰窟,加上時不時還有魔物進犯,進展緩慢確實也在情理之中,但他隨后面容還是稍顯憂慮不安,最近陛下心情不好,文武百官上朝都是提心吊膽的,上次有人多提了一嘴,說是之前天尊帝和少閣主的約定,只要不繼續破壞飛垣封印之地,就不會針對蕭奕白進行處罰,如今少閣主已經違約,理應對人質做出行動以儆效尤,沒想到這句話剛說出來就惹得天尊帝大發雷霆,據說連墨閣的紅印都直接砸了,拍著椅子讓他來坐這個位置,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敢提這事,封心臺一下子變成忌諱,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沉默。
就算他能理解進展緩慢的原因,上頭可未必會理會。
葉卓凡嘆了口氣,總覺得這事情怪怪的,這才托他母親明戚夫人去說了幾句好話讓他和小趙換了班,他情不自禁的掃了一眼外頭的黑棺,莫名有幾分心神不安,想了想還是整理好手頭的東西起身,又囑咐道:“你們吃完了趕緊休息去,明天早點起來干活,我去拜會一下大漠侯,侯爺的營地在哪邊?”
四隊連忙跟過去遞給他一個羅盤,解釋道:“侯爺沒有固定的營地,您要找他就只能跟著羅盤的指針走,之前才收到侯爺回信會安排人過來檢查新找到的黑棺,想必距離應該不會很遠。”
“多謝。”葉卓凡收起羅盤跳上青鳥就走了,這片大漠是七禁地之一,入夜之后真的如鋪上一層白霜,明明白天熱的人全身冒煙,一到晚上溫度急轉直下要不了一會就會跌至冰點,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在這種地方長時間勞作也很難支撐,反倒是經驗豐富的沙匪似乎更加適應這種環境。
沙匪…葉卓凡還是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消息傳到他耳里的時候,他和所有人一樣驚掉了下巴,安烈圖是四年前剿匪行動中唯一的逃脫者,怎么好端端搖身一變,被封了侯爺,還給了他臨時調動陽川境內軍閣的特權。
如今的陽川除了金烏鳥、朱厭、冥蛇,還另外調派了青鳥和三翼鳥過來支援,能同時獲得五支軍隊的兵權,這個大漠侯究竟是什么來頭?
就在他胡思亂想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后,青鳥終于落在一處簡陋的營地外圍,這里倒不像軍閣的營地會有駐扎的士兵,冷冷清清看著都沒幾個人,葉卓凡疑惑的走進去,里面只是簡單的扎著幾個帳篷,也看不出來那個才是大漠侯的,他僵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候從旁邊走出來個女人,警惕的看了他幾眼,發現他穿著軍閣的制服之后,又小聲問道:“你是什么人?你找誰?”
葉卓凡立即轉身,女人也是穿著樸素的白袍,手里還端著茶水,他連忙說明來意,女人哦哦了兩聲,這才沖他質樸的笑了笑:“跟我來吧,安格正好也還沒睡呢。”
安格…葉卓凡知道那是大漠侯的名字,如此毫不忌諱的說出來,想必此人也是和他極為熟識之人。
阿寧樂呵呵的領著他往后走,也不找人傳喚直接就鉆進了一個帳篷,“噼啪”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水,又拍了拍正在看圖的安格,晃著腦袋說道:“有人找你,軍閣來的。”
安格一臉懵比的抬起頭,看著這身最近早就看習慣的軍閣制服,也沒發現他身上別著的青鳥徽章,隨意的甩著手招呼道:“坐吧坐吧,你隨便找地方坐就好了,阿寧給他倒杯水。”
“那個…侯爺。”葉卓凡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果然還是有些尷尬,沒等他想好要怎么和這位新晉的大漠侯打招呼,忽然帳篷的簾子又被人拉開,一個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聲音從身后淡淡飄來,“卓凡,你來了。”
葉卓凡幾乎是僵硬的扭了一下他,看著迎面走來這個笑吟吟的人,腦子轟的一下亂成一鍋粥,安格這才好奇的打量了幾番,問道:“你們認識呀?那正好,你們那些東西我也不懂,有什么事找他說去。”
“蕭、蕭奕白?”葉卓凡尷尬的神色浮現在臉上,不可思議的問道,“你怎么會在這?”
蕭奕白搖搖頭,滿眼都是疲憊和憂慮,對他招招手說道:“卓凡你跟我過來,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葉卓凡只感覺背后一寒,他分明還什么也沒有說,卻讓他心中蕩起無名的驚恐,似乎也隱隱察覺到最近天尊帝心情不佳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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