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最東面,土黃色的天空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縫隙,兩人仰著頭,目光穿過這道裂縫,能看到外面璀璨的星空。
是出口,是那只古代種強行在這里劈出了一條通道!
蕭千夜輕握著古塵,裂縫呈南北走向,一眼望去足足有近千米長,像一道光,它的外圍是淡淡的紫色,然后一點點沾染上青綠色,越往里端,顏色越為艷麗,映照著璀璨星辰不停變幻著,赤、橙、黃、藍,點綴著金光,又閃爍著五光十色的光芒,很是好看。
但如此美麗之下,又是如此恐怖的力量,這一刀劈裂蒼空,讓這座流島時隔九千年都無法自行修補創傷。
當時他們是從上天界墜落,意外被卷入此地,眼下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況,或許他們早就偏離了原來的位置,被這座流島帶到了更為遙遠的地方,如果帝仲蘇醒,他們應該可以快速折返飛垣,但帝仲的情況實在讓人不安,蕭千夜下意識地咬了咬牙,沉思許久也不敢再冒然喊醒他。
他幾度從神眠之術中被驚醒,只有共存狀態的自己知道,他在不斷衰弱,一直在逞強。
自己的身體受損也很嚴重,尤其是最后強行擊出六式逼退煌焰的那一刻,巨大的神力沖擊讓他全身骨骼咔咔作響,到現在都還是一副隨時都會散架的模樣,他必須如帝仲所言,在這種不會被上天界察覺到的地方先掩人耳目的恢復。
他畢竟是古代種的身體,只要不被打擾,很快就能痊愈。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不知道外面到底過去的多久,上天界一團混戰之后會是什么情況,大哥…大哥還安全嗎?
蕭千夜無力的嘆了口氣,為了不讓云瀟擔心只能故作鎮定的笑了笑。
“你餓不餓?”云瀟顯然不想他這么快逞強離開,眼珠轉的飛快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又暗搓搓指了指兩人走過來的方向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剛才有一條藏青色的巨蟒從天而降正好摔到我面前,帝仲說了你的身體需要補充食物,我就、我就只能宰了那條巨蟒隨便烤熟吃力,它現在還在那里呢,你要是餓了,我們再回去烤一點?”
蕭千夜微微皺了皺眉,詫異的聽著這番話,這才感覺自己口中確實有那么一縷奇怪的味道,豁然反應過來之后臉色唰的一下難看非常,他身子僵硬的動了動,然后又停了下來,云瀟心虛的拽著他胳膊,翻著眼皮小聲問道:“不過我到處都找不到水,如果你實在是覺得口渴,那就只能勉為其難,喝一點蛇的血…”
兩人古怪的互換了一眼神色,云瀟被他看得臉紅,絞著手低下頭,只能繼續放低聲音:“那時候你昏迷著,我就自作主張給你喂了一點點蛇肉,應該沒有吃壞肚子吧?”
“嗯…嗯。”蕭千夜尷尬的點頭,他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適,只是嘴中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難盡。
“那我們回去吧,反正知道出口的位置了,等你好一些再回來。”云瀟立即拉著他就往回走,生怕他要跑一樣,蕭千夜被她硬拖著,也不反抗,兩人的手握的那般的緊,一起往回走去。
在他終于可以緩一口氣的同時,鳳九卿也在暗中觀察了幾天之后悄無聲息的帶著幾人從上天界黃昏之海離開。
上天界在不久前一場混戰之后陷入死寂,冥王煌焰被幾人同時圍攻重新關入了間隙之中,而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夜王也因強行催動統領萬獸之力而再度受損,眼下他失去蹤跡,隱于黃昏之海的深處,倒也一時騰不出手再去找他哥哥蕭奕白算賬。
蚩王和鬼王鬧得不歡而散,兩人分道揚鑣不知所蹤。
眼下,帝仲身死的消息不脛而走,上天界外圍云譎波詭,只能由軍神、風神兩人暫且鎮守,擊退來路不明的各種魔物。
就像暴雨侵襲的前夜,沉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鳳九卿知道這種平靜極為危險,決裂擺在眼前,隨時都會掀起更為猛烈的沖突,但一晃十天半月過去了,蕭千夜和云瀟無影無蹤,他曾試圖用點蒼穹之術找尋,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能力不夠,還是他們莫名去到了什么不為人知的地方,即使他幾度找尋,依然毫無蹤跡。
墟海深處,鳳姬昏昏沉沉的躺在蛟龍巢中,一直做著奇怪的夢,她昏睡至今毫無蘇醒的跡象。
飛渡在旁邊寸步不離的守著,一貫嘴貧的他難得的陷入沉默,一連幾天一言不發,只是每日擔心不已的看著緊閉的蛟龍巢,然后頹然無力的靠在旁邊發呆。
龍首殿,從黃昏之海回來的龍吟腦子還是一片混亂,身體也好似還在那片神力濃厚的海洋里漂浮著,這一趟雖然是有飛渡全程幫她,但真的回到墟海之后她還是感覺精疲力竭一點力道也使不上來,不想動,不想說話,連吃飯的勁都不想浪費,只想躺著一動不動,她就這么精神恍惚的躺著,直到脖子酸痛不得不扭了一下,這才目光頓縮,一眼望到了桌子上用白布小心包裹著的長劍。
那是…他的劍靈!
龍吟心底咯噔一下,身體“噌”的一下坐得筆直,對了,在臨走前云瀟抱著他的劍靈來找過自己,她說她的右手因為一些原因失去血肉,白骨狀態無法握劍,連以靈力為基礎結出的劍陣也很難維持,而且瀝空劍自從封入劍鞘,蕭千夜便決心不再使用,上天界一行本就危機重重,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他的劍靈暫且寄存在墟海,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回來取。
想到這里,龍吟已經情不自禁的走過來,沒等她回過神,手已經不受控制拆去了包裹的白布。
“啊…”龍吟低呼一聲,觸電一般松手,瀝空劍掉在桌子上,龍吟小心翼翼的環視了一圈,飛速關好門窗,她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間里,此時心臟咚咚跳的厲害,反而感覺是像在做賊一樣面紅耳赤,她輕手輕腳的回到桌子前,好奇的彎下腰看著這柄長劍,劍柄看著像是個半成品,一半雕刻著精致的紋理,另一半則是粗糙的白模,好像是只打造到中途就莫名放棄了。
龍吟惋惜的嘆了口氣,輕輕用手指摸了摸劍鞘,即使只有一般的紋理,但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當她的指尖慢慢滑過劍柄之際,忽然“噼啪”一聲,隨即有一抹淡淡的紫電閃爍起來,龍吟驚訝的收手,感覺手指真的好似被雷電擊中出現微微的麻痹,她又好奇又不敢再繼續碰,于是繞著桌子轉了半圈,幾乎將眼睛湊到劍柄面前仔仔細細的觀察起來。
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法術,封住了劍鞘,如果要強行拔劍,一定會先撕破這道法術。
龍吟心中暗暗疑惑,他曾是中原昆侖的弟子吧,這柄劍靈無疑也是昆侖之物,到底是什么人會費盡心機在劍鞘上留下這種法術呢?
是不想他拔劍?還是想知道他什么會拔劍?
龍吟歪著頭想了好一會,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晃晃腦袋,莫名想起蕭千夜的臉,龍吟的心中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悸動,連她自己都抬手用力揉著臉頰,低聲罵道:“別亂想!別亂想!”
然而,她越是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臉頰反而不受控制的更加紅潤,龍吟呆呆看著眼前的劍靈,那家伙和自己兩度交手,一次比一次不客氣,他還打傷了小櫞,至今也是毫無道歉之意,態度惡劣的令人發指!自己是墟海蛟龍的王族血脈,這輩子還沒被人那么看不起過!為什么她會對那種人意外有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甚至一想起來就會心亂如麻?
不行,墟海的危機還未解除,甚至長老院都還被上天界蒙在鼓中,自己怎么可以在這種時候胡思亂想,自亂陣腳!
龍吟一巴掌拍醒自己,深深吸了幾口氣,正準備將瀝空劍重新收好的時候,腦子里又赫然蕩起往生徑之時蕭千夜和她說起的話。
蕭千夜說過他還個雙胞兄長,名為蕭奕白,先前兩人約定會在西海岸見面,但眼下遭遇上天界入侵恐怕又要耽擱許久,他說過希望自己幫忙找到他,如果能將他帶進墟海是最好,如果他不愿意也不強求,讓他不必擔心,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
龍吟眨眨眼睛,眉毛微微一揚,自言自語的道:“他有個雙胞胎哥哥…雙胞胎…”
豁然間,龍吟的臉又再次泛紅,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事情,尷尬的緊咬住嘴唇——雙胞胎?那豈不是長得一模一樣?見不到蕭千夜本人,見一見雙胞胎哥哥也好呀!
她被自己這樣恐怖的想法嚇了一跳,手卻已經毫不猶豫的卷起瀝空劍,一出門撞見弟弟龍櫞,趕緊低下頭掩飾情緒,又支支吾吾的道:“我出去一會,小櫞你好好招待客人…”
“阿姐?”小櫞奇怪的看著姐姐跌跌撞撞的飛奔而去,沒等他把話問出口,龍吟的身影已經閃電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