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龍吟瞥過他不經意的動作,忽然說道,“其實之前我幻化了一個分身水球跟著你,雖然被你扔給了別人,但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一些,只不過后來收到長老院的命令就無暇分心多管閑事了,我不知道你的敵人到底都是什么人,我只是覺得…你好累呀,好像稍微松懈一會,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蕭千夜聽她這句話,神思似乎有些飄遠,沒有回答,龍吟輕噓一口氣,默然片刻,緩緩道:“有什么我能幫得上的忙嗎?就當是、就當是為我之前的無禮將功贖罪也好。”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龍吟見他一雙疲倦的眼睛依然鋒芒畢露,看得她眼神一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趕緊又補充道:“我真的只是想幫你們,沒有別的意思了,我也沒說要你們原諒之前的事…”
蕭千夜看她一瞬間緊張的直冒汗,忽然會心一笑,淡淡回道:“照顧好她,就夠了。”
“她?哦、哦,你說云姑娘呀。”龍吟松了口氣,也不知剛才那種緊張到窒息的情緒是怎么一回事,想也沒想就道,“你真的很喜歡她是嗎?那你知不知道,不論她是皇鳥血脈,還是普通神鳥一族,受到血契限制都不可以和外族人在一起的,我說句難聽的你可別生氣,你們早些分開…對你,對她都好。”
話罷,龍吟還是心虛的瞄了他一眼,只見蕭千夜面色變了又變,兩頰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沒說什么。
龍吟吐了吐舌頭,雖然是好心提醒,但畢竟人類素有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的說法,她這么勸說著實有點道,蕭千夜悶悶不樂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腳步,似是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眉頭蹙成一團,問道:“我記得你說過,棄鄉道共有七條,四海各持一條,那么陽川附近的西海岸應該也有吧?”
“有呀,當然有的。”龍吟被他忽如其來問了個意想不到的問題,也是奇怪的轉頭望過去,蕭千夜沉吟片刻,終于認真的說道,“我有個雙胞兄長,名為蕭奕白,先前我曾和他約定會在西海岸見面,但眼下忽然遭遇上天界入侵墟海,此事恐怕又要耽擱許久,你能不能幫我找到他,如果能將他帶進來是最好,如果他不愿意…”
蕭千夜頓了頓,想起大哥的性子,又想起太陽神殿下方鏡像法陣之事,頭疼不已,半晌才無奈的接話:“如果他不愿意,就隨他去吧,讓他不必擔心我,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龍吟眨眨眼睛,眉毛微微一揚,好奇的問道:“原來你有個哥哥,還是雙胞胎,那他是不是也…”
蕭千夜也沒和她繼續廢話下去,抬手指向前方引開話題:“快帶路吧。”
龍吟被他打斷,識趣的點點頭,一直走到深處一座高大的蛟龍骨前,她顫顫伸手摸了摸,兩行淚無聲滑落,哽咽著說道:“那時候鳳姬沿著棄鄉道進入墟海,我聽稟報的戰士說她已經和族人大打出手,還打傷了不少人,我真的以為她是個瘋子,畢竟不死鳥這種生物原本就是嗜血兇悍的,為了不讓手無寸鐵的族人枉死,我和阿琛急急帶著他們逃去了龍尾洞暫且避難,后來我出來找尋小櫞,阿琛則留下來保護族人,沒想到…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場陰謀!我以為的兇手才是真正救了我族之人,可我還罵她是個瘋子,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龍吟蹲下身去,心中像被無數利爪撕撓著,是一種錐心刺骨的疼,咬著唇,唇上幾乎要沁出血來:“長老院為什么要助紂為虐呢?難道他們以為加害之人可以信任,真的能幫助原海解除冰封之災?”
“長老院還在玄冥島嗎?”蕭千夜心中一動,不知為何總是有種莫名的擔心,龍吟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傳音玉璧被人打碎之后就再也聯系不上了,我想他們應該還在的吧,長老院的六支蛟龍族比我要強得多,都是修行超過三千年的黑蛟,而且德高望重,現在所有的墟海都必須聽令長老院的安排。”
她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自己銀色尾巴,微微一滯,心底掀起波瀾,也在做著劇烈的掙扎,喃喃自語:“長老院也是為了救族人,他們現在肯定還被蒙在鼓里,我一定要找到玄冥島,讓他們看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惡人。”
“呵,善惡哪是這么容易下定論的?”蕭千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認真看著龍吟,“如果上天界真的有辦法拯救墟海呢?你會為了素不相識的浮世嶼,放棄自己的故土嗎?”
龍吟愣了一下,這是她沒想到的問題,上天界是神之領域,莫非真的有逆天改命的方法,所以才讓長老院甘愿冒險?
但她很快又飛速搖了搖頭,雖然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還是緊咬著牙爭辯道:“可這就是不對的,不論是為了什么,都是不對的。”
蕭千夜也無言以對,很多事情本就是矛盾的,對與不對,立場不同,不可相提并論,一己之私是再正常不過的人之常情罷了。
他晃了晃腦袋,不再多想這些復雜的東西,大步走過來,仰頭看著面前高大的蛟龍遺骨,這就是當日隱于云間的龍琛原身,血肉已經消失,只剩下這座巨大的白骨,似在無聲的見證著什么。
他忽然有些失神,腦中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阿瀟,阿瀟的原身,也是像澈皇那樣明媚萬里的不死鳥吧?
隔了一會,龍吟慢慢冷靜下來,忍住淚指了指古塵,低道:“將古塵放在阿琛身邊試試吧,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好。”蕭千夜只是下意識接話,心神不安的將古塵斜倚咋蛟龍遺骨上,自己又往后退了幾步。
古塵黑金色的刀身真的閃現出之前那抹純凈的白影,如煙如霧慢慢沁出,龍吟驚訝的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死死咬著牙,淚在眼眶里翻涌,但她拼命仰起臉,忍住,再忍住,這抹熟悉的白影漸漸凝聚成白龍的殘影,它溫柔的將龍琛擁入懷中,致使遺骸也跟著一起散出純白如皎月的光澤。
往生徑,時隔萬年再度蕩起龍嘯悲鳴,頓時沉于其中無數座遺骸悄然碎去,化成無數細小的光華騰空而起。
“啊…”龍吟豁然上前一步,情不自禁伸手想抓住慢慢消失的光,卻見光束中弟弟的容顏輕笑了一下,對她鞠躬道別。
除了弟弟,還有她從未見過的面龐,皆是面露尊重之色,一齊對她垂目頷首。
龍吟心中震蕩,她雖為墟海王女,卻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奇妙的愛戴,如溫暖的光,一點點照進她內心深處。
蕭千夜卻在這一刻倒吸了一口寒氣,心間的錐痛險些讓他站立不穩一頭栽倒,龍吟大驚失色的望過來,趕緊順勢扶了一把拖著他坐到一旁休息,發覺這家伙的臉色在頃刻間變得慘白如死,整個額頭冰涼的像萬年不化的寒冰,嘴唇泛起青紫痛苦的按住心臟,龍吟死死掐著他的手心生怕他忽然昏厥,直到蕭千夜自主喘了口氣,抱怨道:“放手…疼。”
“哦…對不起。”龍吟尷尬的松了手,她的指甲刺破了蕭千夜的手心,讓他滿手都染了血。
蕭千夜的臉色并不大好看,但是稍作休息之后呼吸逐漸平穩,看著古塵的眼睛微微一滯,閃過一絲意味深長之色:“你心痛了?”
“誰心痛了?”龍吟以為他是在和自己說話,立馬臉頰飛紅罵道,“你你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蕭千夜無可奈何的白了一眼龍吟,也沒料到她會反應這么大連蹦帶跳的就從自己身邊躥出去老遠,神色閃躲不敢看他,嘴里倒還是自言自語一直嘀咕:“你不要仗著自己長得還可以,又、又幫了我一下下,你已經有云瀟了,他對你那么好,你不要三心二意、朝思暮想、見異思遷、喜…喜新厭舊!”
煩死了…蕭千夜臉上微微一黯,煩躁的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想再和她說。
龍吟在旁邊深呼吸,見他一言不發,還是有幾分擔心的湊上去,隔著一步的距離慢慢蹲下來,問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要不我們現在回去,之前讓人去煎的那些藥應該都差不多了,你喝一點暖暖身子,墟海雖然不是很冷,但畢竟也是海,尋常人很難適應這種環境吧,你看看你,全身冷的跟個冰棍一樣。”
“我…”蕭千夜欲言又止,他身上的冷并不是因為墟海,而是屬于兇獸的本能,再也無法恢復。
“啊!我想起來了!”龍吟一驚一乍的,嚇了他一跳,面上揚起一抹神秘兮兮,再湊近一步貼著鼻尖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種仙草叫‘月夜芽’,吃起來超級暖和,我小的時候身體差總是染風寒,一邊發燒一邊冷的發抖,我娘就會去給我找一些回來,無論是直接吃還是泡成茶喝了,一整天身體都會暖暖的,就是不知道那東西現在還有沒有了,我去給你找找,你先歇一會吧。”
龍吟蹦蹦跳跳的跑遠,蕭千夜一時還沒回過神,呆呆看著她的身影像個快樂的精靈一樣消失在往生徑深處。
月夜芽…聽到這三個字蕭千夜就忍不住咽了口沫,真的是一股莫名的興奮涌上大腦,這種地方,居然有窮奇最愛的月夜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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