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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宛如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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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讓帝仲腦中陷入一片長久的空白,耳邊嗡嗡亂響,風冥看著好友的神色,搖頭苦笑:“你這幅模樣真讓我擔心,說起來,那只窮奇是怎么去到終焉之境、又是為什么死在了那里?這些都是不解之謎,畢竟那是一個連我們都無法回去的地方,它的秘密湮沒在漫長時間里,真的太難找尋了。”

  帝仲不知有沒有聽見風冥說話,眼中閃過無數復雜的光澤,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明明自己一早就知道這件事,為何聽聞他的遺骸之事,還是會如此痛心?

  自己曾經給了他一切,除非他主動放棄,否則不會死去。

  蕭…你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何放棄生命?

  帝仲揉著額頭面露痛苦,前不久他確實是在厭泊島見過沉軒,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自己蕭的下落,反而大費周章的來找了風冥?

  “他們似乎很想幫你。”風冥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動將話題攤開,直言說道,“雖然具體要怎么做連他們自己都還不清楚,但是他們應該是已經有了頭緒,之所以會來找我,無非是因為我所擅長的恰好就是空間之術,其實你仔細想一想,終焉之境為何會杳無音訊?和它類似的地方,諸如浮世嶼、墟海這些,它們會不會有某種關聯,需要特殊的空間之術才能進入?”

  帝仲冷定的看著風冥,他的神色沒有半分驚訝,好像這樣的說辭早就在預料之中,風冥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見他如此平靜也淡淡說道:“相傳浮世嶼的皇鳥可以自由進入終焉之境,正好你也在找它是不?”

  “我確實是在找它,但并不是為了終焉之境。”帝仲默默回話,語氣轉而變得擔憂起來,“我是為了瀟兒,她自身混血就已經非常危險,如今還懷著身孕更是險上加險,澈皇是這世上最了解皇鳥血脈的人,找到它無疑才是救瀟兒最為穩妥的方法,我也確實曾經跟沉軒他們提過這事,希望他們能留心澈皇行蹤,但我并不知道他們會另有所圖。”

  風冥認真看著他,看似只是漫不經心的問話:“那你可知他們在圖什么?”

  兩人同時抬頭眼神鋒利的交錯,帝仲只覺得好友眸中帶著罕見的鋒芒,讓他心中驟然升起不安,風冥輕敲著石桌,淡淡提醒問道:“紫蘇手上有一本來歷不明的古書,名為《五藏蠻荒經》,書中記載的古代種一族,說它們是弒神之族,食血肉,吞骨骸,融魂魄,取而代之。獲神之能,承神之憶,化形成神,亦可維持獸形。”

  風冥一邊說話,一邊還好奇的打量著面色鐵青的好友,好像想從對面人的身上看到傳說的“古代種”的影子,見他半天冷著臉一言不發,只得悻悻接道:“你可知道在這之后書中還寫了什么?”

  帝仲煩躁的閉了閉眼,腦子卻仿佛穿越萬年時光,在依稀中茫然的辨別著曾經那只殘疾兇獸的模樣,低聲催促:“別賣關子。”

  風冥笑了笑,繼續說道:“書中所言,若神魂尚存,反噬古代種猶可恢復,若神魂喪失,需以神鳥火種復燃殘骸,反噬古代種亦可恢復。”

  聽聞這話,帝仲的眼睛卻罕見的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那日在厭泊島,沉軒曾有意無意的問過他一個問題——“你離開這么久,真的一點也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嗎?”

  風冥站起來,負手走到他身邊,忽然開口,問出一模一樣的話:“帝仲,你真的不想再回上天界了嗎?”

  帝仲倏然沉默,久久不語,只聽風冥繼續說道:“他們真的很想幫你,很希望你能回來,瀲滟已經在預言中見到了那只窮奇的殘骸,書中所言的神鳥火種,也如天注定一般正好出現在你身邊,而眼下最大的問題無非還是如何去往終焉之境,而這個問題只要能見到澈皇,自然會迎刃而解,如果一切順利,你…就可以恢復以前的樣子,重新成為上天界唯一的戰神。”

  帝仲還是沒有說話,這種窒息的沉默讓風冥一秒都忍不了,繼續提醒:“那只天生殘疾的兇獸會不會就是知曉了這件事,所以才會選擇在終焉之境結束自己生命?畢竟他擁有你的一切,除非自盡,不然是不會死的吧?”

  風冥頓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注意著好友的一舉一動,而他越是無動于衷,自己手心的冷汗就愈發粘稠。

  瀲滟曾有過預言,上天界會因帝仲而墜亡,這么多年來自己始終無法明白預言為何會將毀滅指向他,一直到現在,他從好友那樣清冷寂靜的眼眸中,竟然真的察覺到一絲難以言表的恐懼。

  為什么會如此呢…明明他們只是想救他,希望曾經的同伴回到身邊而已。

  許久,帝仲翩然起身,他本就是依靠神裂之術聚形,只是輕輕一晃就掠過了湖水直接朝客房方向走去。

  云瀟這幾日奔波勞累,雖說之前在余音臺看著還算精神,其實一回到屋內粘著枕頭就立馬睡熟了,帝仲直接飄到床邊,眼神幽冷的看著她。

  當年與澈皇一戰,他其實并沒有感覺到火種中有另一個人在看著自己,在之后漫長的時間里,他也從來沒有意識到那個人會對自己一見傾心,直到為了救蕭死去,他的意識慢慢模糊直至徹底消亡,一晃九千年,等他再次醒來一切都已是滄海桑田,那時候他唯一還熟悉的東西,其實只有曾經上天界的同修而已。

  然后他就從另一個人身上注意到了這個女人,這個不顧一切、不明所以的女人,讓他感覺到了漫長生命里從來沒有過的溫暖和愛意。

  他心里其實非常清楚明白,無論這個女人默默愛了他多少年,自己對她的所有記憶也僅僅只有短暫的二十于載,對比和上天界同修歷經萬年的生死同行,她如今的心思甚至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如此懸殊的差距本不該讓他有絲毫遲疑才對,可究竟是為什么,在從風冥口中聽聞那些話之后,他的心里非但沒有半分欣喜,反而只剩無限的憂慮和不安?

  風冥的猜測是對的,蕭一定是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能讓他復生的方法,這才主動放棄了生命,他知道皇鳥能去往終焉之境,所以才將自己的遺骸留在那里,就是為了等待機緣到來的那一天,讓他重新活過來。

  那個蠢東西!明明自己什么都給了他,他卻蠢得非要全部還回來!

  宛如一場可笑的輪回,蕭…當年自己沒有顧忌你的感受擅自給了你生命,所以你也就這么任性,甘愿主動放棄了生命?

  帝仲默默咬牙,心潮澎湃,連身體都沒有,卻猛然感覺胸口一悶鉆心的疼起來,他決定幫助飛垣對付自己的好友奚輝,無非只是本著心中曾經的信念,也心甘情愿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代替奚輝永遠的成為碎裂陣眼,但是對于執意想幫助自己的沉軒、瀲滟,甚至紫蘇,他有什么理由為了一個相識不過二十多年的女人,拒絕同修的好意,至上天界安危于不顧?

  于情,同修之情難以割舍,于理,他身負戰神之名就該駐守上天界,可為什么,為什么內心還是這般猶豫不決?

  云瀟翻了個身,感覺臉頰邊有一縷微弱的冰涼,驀然睜眼才發現帝仲坐在自己床頭,他的神情不似平時那般溫柔,帶著某種她完全看不懂的陰郁一直幽幽盯著自己,云瀟豁然翻身坐起來,背后莫名爬上一絲緊張,輕輕握住了拳頭,小聲的問道:“你、你怎么來了?”

  “云瀟。”帝仲認真的直呼其名,定定看她一眼,忽而淺淺笑道,“你心里真的只有他一人了嗎?”

  云瀟仰臉看著,好似沒聽清楚他在說什么,只見帝仲如初次見面那樣,平靜的伸手將手指放在自己胸口,點在心臟的位置,繼續問道:“你要親口告訴我,否則我無法說服自己。”

  他低垂著眼睛,感覺著對方的胸口起伏,一如初次見面一模一樣,云瀟的心跳莫名停頓了幾秒,然后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好,我明白了。”帝仲自言自語,心里不知作了什么決定,拉過云瀟抱入懷里,貼著額頭輕輕落吻,“瀟兒,我曾有一個朋友,我擅自給了他生命,讓他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兇獸,變成了復雜的人,我原以為他能代替我看盡這世間,卻萬萬沒想到,他為了能讓我復生,放棄了我給予他的生命。”

  云瀟一動不動,好像根本聽不懂他此刻在說什么,但心中卻有些觸動,又隱約感覺明白了什么。

  “真是想不到,我為了救他死了,到頭來他為了讓我復生,也死了,真的蠢得讓我想笑。”他嘴上這么說著,語氣卻帶著罕見的泣訴,“我該如他所愿嗎?這或許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原本已經決定放棄你了,可若這是蕭以生命給我留下的轉機,我真的不愿意就此罷休。”

  他頓了一會,眼眸卻變得可怕嚴厲——神鳥的火種…這世上能主動控制火種的只有皇鳥血脈,眼下除去云瀟,就只剩下澈皇和鳳姬!

  但這樣危險的想法只是持續了一瞬間,帝仲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緊,淡淡問道:“瀟兒,現在的你真的能分清楚我和他誰是誰嗎?如果我們徹底分離成為兩個人,你是否會重新回到我身邊?”

  云瀟愣愣失神,這短暫的一瞬間好像漫長的一個世紀,只是看著眼前身影,忽然有些陌生。

  帝仲感慨的嘆氣,有惋惜,更有無奈:“你一定是分不清楚,否則就不會將我們認錯,我認識你不過二十年而已,還是透過他的眼睛和記憶,到底是他從我手中奪走了你,還是我因他的經歷逐漸愛上你?我其實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原先想著若是此生只能以這種姿態和他共存,那倒能勉強安慰自己,至少你在他身邊就好像在我身邊一樣,可是…可是現在有人告訴我,我能夠恢復從前的模樣,如果真能實現,我不想你心里愛的是他。”

  帝仲的眼眸帶著某種期待,讓獨有的金銀異瞳明艷非常,但轉瞬間這種顏色又驀然清淡,繼續說道:“瀟兒,你再等一等我。”

  云瀟張了張嘴,這樣猝不及防的話語讓她大腦陷入迷茫,再度記起混沌懵懂時期透過火種看到的那個人。

  他站在烈火里,手持黑金長刀,無畏而笑,她被那個人深深的吸引,早在出生之前,就在骨血深處愛慕著他的一切。

  然而下一刻,云瀟本能的推開了眼前人,身體內的痛被記憶牽動,迫使她劇烈地咳嗽起來,開口卻還是極力一字一頓宛如冰碎:“我是從一開始就認錯了人,可是現在我分的很清楚,我知道你們是兩個人,我想在他身邊,一直陪著他。”

  帝仲眉間出現怒意,質問:“所以,你將錯就錯,選了他嗎?”

  云瀟眉峰一蹙,想爭辯又找不到言辭,他的每個字都像在陳述事實,可這分明就不對,這根本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兩人僵持了片刻,直到門外輕輕作響,帝仲的面色在這一瞬恢復平靜,悄然轉身望向門邊。

  蕭千夜不知是何時來的,神色堅定而安寧,而在他的身邊,風冥若有所思的凝神而視,不知這一幕到底該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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