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白回到神農田,在農田外面,士兵們已經挖了兩個深土坑把兩具尸體扔了進去,石鋒見他走過來,連忙道:“大哥,這東西需不需要用火燒了?我看這尸體挺怪異的,直接埋了怕是不行吧?”
石鋒嘖嘖嘴,還有不敢說的話——南靖和霍滄的報告里都曾提到了恐怖的冰尸,他也害怕這兩具尸體會突然爬起來襲擊人啊!
“嗯,我就是來處理尸體的。”蕭奕白點點頭,走到坑邊,掌下的靈火“噗嗤”一下燒了起來,石鋒驚訝的看著他,這是什么火焰?竟然是藍色的?
那兩具尸體在火里面迅速被燒的面容扭曲,女人被扭斷的頭咔嚓咔嚓扭著,忽然一點點抬起來,一雙眼睛瞪大,死死盯著蕭奕白。
“呀…真、真的活了!”石鋒冷汗直冒,嚇得連退了幾大步,他哪里見過這樣詭異的場面,只見藍色火焰里,女人的尸體被燒去了血肉,僅剩的白骨站了起來,沖著兩人張開雙臂,然后交叉放在胸前,雙膝跪地,彎腰鞠躬。
蕭奕白眼神雪亮,一動不動盯著迪雅,這是陽川覲見日月雙神的禮儀,這兩個人果然是被安鈺宮主控制了嗎?
迪雅再次抬頭的時候,整個頭也僅剩下了骨頭,但是那雙空著的眼眶里,依然好像有眼睛在盯著他看。
“哼,能這么遠通過尸體窺視,宮主讓我驚訝。”蕭奕白赫然開口,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說話,石鋒毛骨悚然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眼睛是罕見的藍色,正在盯著迪雅的頭顱,又道,“能讓宮主大駕光臨,想必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務了,但我還是要警告你,千機宮范圍內,你若想耍什么花樣,無論是人,是鬼,是惡靈,我必會讓所有東西,有去無回。”
他在說話的同時,石鋒頓時感覺到周圍有奇怪的壓力,像水流一樣彌漫,但是又根本看不見。
“哦?好強的靈氣…”司星臺上,安鈺宮主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仿佛隔著這么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凜冽的殺氣,沉隱法祝跪在她腳邊,冷汗沿著臉頰不斷的滴落——大宮主這是在和什么人說話?
“被他切斷了視線呢。”安鈺宮主摸了摸面前的法鏡,嘴里還是笑嘻嘻的,“果然想直接釜底抽薪是不行的呢!這個人學的法術好奇怪啊,好像不是飛垣的。”
“大宮主?”沉隱法祝小心的抬起頭,正巧撞見大宮主那雙精明的雙眼,又趕緊低了下去,緊張的咽了口沫,匯報道,“大宮主,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細雪谷困住,但是這兩天谷里面安安靜靜,不論是那個女人,還是霜天鳳凰都沒有任何動靜!”
“打開我看看。”安鈺宮主指了指桌上用來監查細雪谷的那面法鏡,她個子很小,比十歲的女孩還要再矮小一些,也夠不到桌上的鏡子,沉隱法祝連忙將法鏡取下來捧在胸前,法鏡里出現呼嘯的風雪,圍繞著整個細雪谷,已經在外面堆積成了小雪山。
“嗯?”安鈺宮主神情有些古怪,探出小小的手,直接就穿過了鏡面。
幾乎就在同時,她感覺到一陣犀利的劍風,來不及收手,法鏡“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隙!
法鏡…裂了?
沉隱法祝不敢開口說話,這種法鏡的鏡面是靈力構成的,它不可能會像普通鏡子一樣裂開!
安鈺宮主已經收回了手,目光興奮的盯著自己的手掌——就這么稍稍探手的一瞬間,手心手背被劍氣砍出了十幾道傷口,要是她再慢一步,只怕五根手指都要保不住!
“星圣女要抓的人,有些棘手呀。”安鈺宮主自言自語的,手上的傷口開始自己愈合,又問道,“那些被引到細雪谷東院的人呢?”
“回大宮主,也已經失聯兩天了。”沉隱法祝如實稟報,“屬下原本是想讓雪萊村的村長引冰尸入谷,里應外合,但是冰尸被冰河所阻無法渡河,屬下無奈,只好利用剩余那二十多個重傷的村民,等他們自行過河入谷之后再殺了做成冰尸,不過那老村長出了些意外,一時擺脫了控制,等我再次控制住他的時候,他也一起被引入東院了。”
“哦,又是那條冰河。”安鈺宮主顯然也是知道冰河有異常,并不意外,沉隱法祝接著說道,“后來我按照您的意思,引風雪之陣包圍細雪谷,只是也在同時失去了視線,無法繼續觀察到里面的情況…但是,但是請大宮主放心,雖然里面看不見,但屬下保證她并沒有出來過!”
沉隱法祝毫不猶豫的為自己辯解,偷瞥了一眼安鈺大宮主。
這個人接掌祭星宮都四十多年了,之前還在陽川太陽神殿侍奉多年,她不可能是個小姑娘的!
“她確實還在里面。”安鈺宮主沒有理會沉隱的緊張,她手上的傷痕已經痊愈,迅速結咖脫落,新生的皮膚如嬰孩般稚嫩,“軍閣主應該已經知道細雪谷出事了,他肯定會很快趕過來,這一路上可都安排好了吧?尤其是那位白狼正將,霍滄…”
“已經安排妥當了,保證萬無一失。”沉隱連忙回道。
“呵呵,萬無一失?”安鈺宮主笑起來,小女孩的譏笑尤其恐怖,“這世上哪有什么萬無一失呀?總督大人和星圣女未免想的太簡單了,就那細雪谷里的女人…能不能如愿落到星圣女的手里,都還是個未知數呢!你說是不是,沉隱?”
沉隱不敢回話,只見安鈺宮主哼著小曲,踮著腳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又僵硬的扭頭沖她做了個鬼臉:“你留守司星臺,我去細雪谷親自會會她。”
“大宮主一切小心。”見她要走,沉隱反而松了口氣。
三十里外細雪谷,東院整體塌陷埋入了冰雪里,來自鳳姬當年留下的法術扣在東院的廢墟上,力壓著下面的尸體惡靈無法掙脫,一點點被鳳火灼燒成灰燼。
云瀟依然靠在假山上,手持風神之劍一動不動,霜天鳳凰在她的身體里啃食著骨血,來自鳳凰的神力也在一點點和她的身體融合。
已經過去大概兩天了吧?云瀟在腦海中一點點勾勒著自己看過的那張飛垣地勢圖,如果千夜是直接從帝都天域趕過來,到達細雪谷至少需要兩天,如果是先去了千機宮,再從千機宮過來,滿打滿算至少也要三天時間,而他至今沒有到,應該是先去了千機宮吧?
她終于睜開眼睛冷靜的觀察周圍環境,如今的細雪谷是一片昏暗,陽光無法照射進來,也無法辨別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外圍的風雪其實只像是強大的風雪術,若是以昆侖的劍陣加上風神之力,直接破開應該不難,但是…還不行,在霜天鳳凰還沒有壓制住體內隨時會爆發的靈鳳之息前,她還不能輕舉妄動。
最容易殺死她的東西不是來自外界的威脅,而是身體里那團看不見的火焰——靈鳳之息。
對方的目的是以她為誘餌吸引千夜過來,那么在此之前,那些人必然會在周圍設下埋伏。
她必須要在千夜趕到之前,為他掃清這些障礙!
“霜天…”云瀟低低呼喚了一聲,這種奇怪的飼養方式她也是第一次嘗試,鳳凰化成了水霧鉆進了她的身體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但是她能感覺到全身微妙的疼痛和疲憊,以及越來越明顯的霜天寒意,確實是可以勉強壓制住靈鳳之息,讓她不再感覺到那種恐怖的灼燒之痛。
手臂微微震動,鳳凰聽見了她的聲音,云瀟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右手手臂,皮膚上出現一層細冰,是鳳凰的樣子,然后煙化而出,重新落成了霜天鳳凰的模樣!
“成功了!”她心底一陣狂喜,兩日來不眠不休的疲憊一掃而盡,風神再度出手的時候,劍氣混合著凜冽的寒風,直接擊碎了眼前的風雪術!云瀟踩著漫天的飄雪飛身掠出,霜天鳳凰的羽翼為她在前方開辟進路,不過一會,一人一鳥從颶風里殺出,終于站到了外圍平坦的土地上。
“唔…”這一刻,云瀟還是腳下一晃,有些站立不穩,靈鳳之息“噗嗤”一下燒了起來,隨后又被體內的霜天雪覆蓋了下去。
她知道霜天鳳凰其實是無法真正壓制住靈鳳之息的,但對于現在走投無路的自己而言,這已經是唯一救命的方法。
再看細雪谷外,風雪術肆虐兩天之后,整個山谷都變成了雪峰!風雪術應該來自谷主口中那個司星臺,恐怕之前谷內那些冰尸和控魂術也是一并出自那里。
司星臺…云瀟眼里閃著寒光,那是地圖上沒有標明位置的地方,一定是對帝都極為重要才會故意隱瞞了方位,谷主曾經說過,它位于細雪谷往北大約三十里的地方!想到這里,云瀟喚回霜天鳳凰,轉身向北走,不遠處就是冰河,沿著水流一直往上走,應該就可以找到司星臺。
冰河的水流非常平緩,里面滲出她熟悉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片刻——水下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吸引著她靈魂深處的某種東西,想要忍不住靠近。
然而僅僅靠近了幾步,云瀟就驚訝的停下了腳步,目光被冰河對面樹林里詭異的景象驚住,那里漫無目的游走著熙熙攘攘的詭異人群,甚至有的人已經撞在了古樹上,依然不知道換個方向,而是臉和身體緊貼著樹干,兩腿不斷原地踏步,雙手拼命往前抓。
是冰尸!立刻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云瀟一躍而起跳到霜天的身上,鳳凰通靈的載著她往樹林飛去,云瀟運起七轉劍式,抬手就砍斷了幾具尸體。
她定睛細看,被砍成幾節的尸體其實并沒有停止活動,而是以一種更為詭異的方式,尸首分離朝著各個方向爬走!
“劍陣·誅邪。”眼見著普通的劍術起不到作用,云瀟只能再度使用昆侖的劍陣絕學,以她足尖為圓心,圓形法陣瞬間蔓延數百米,將四處逃竄的碎尸困在其中,隨后風神劍帶上昆侖的術法再度如暴風般落在碎尸上,只見那些陳舊的腐肉上赫然蕩起一個金色的刻印,然后“噗嗤”一聲被燒毀。
但是誅邪劍陣的范圍不過百米,眼下她目光能及之處已經到處是游走的冰尸!
云瀟細細思索著,這一帶應該是由軍閣的白狼軍團巡邏的,但是現在一個士兵的人影都看不到,是千夜察覺到了異常,刻意暫停了軍團的巡邏嗎?
也對。她隨即就意識到這是個正確的決定,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懂術法,面對殺不死的冰尸無異于以卵擊石,對方的目的既然是千夜,自然也會對他的下屬們動手,搞不好還得分心去救自己人,但是眼下會不會有遷徙的百姓正好路過這里,然后遭遇和雪萊村村民們一樣的襲擊?
想到這里,云瀟心里還是有幾分焦急,那些村民原本是可以活的,如果不是那該死的控魂術,以細雪谷的醫術就算殘疾了也能救活!
“可惡!”她惡狠狠的罵了一句,谷主最后的樣子還清楚的在她眼前晃動,那樣醫術精湛的大夫,她一個人能醫治萬千百姓,能拯救無數家庭,就那么被可惡的尸毒害死了!
一定要找到控魂術的施術者,否則這樹林里的冰尸是殺之不盡的。
想到這里,云瀟收起劍陣,也不再和樹林里的尸體糾纏,她一步步退到冰河邊上,一只腳已經踩進了水中。
冰河之水果然帶著洶涌的靈力,讓她兩天不曾休息的身體瞬間輕松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出來了!”四周突兀的傳來一聲嬉笑,聽聲音似乎是個女孩子,云瀟不敢大意,猛然掃視了一圈,然而接下來的身影是從天而降,像一只墜落的大鳥!安鈺大宮主展開雙臂,寬大的暗紅色法袍被風吹的鼓起,直接對著云瀟撲去!
那是什么人?云瀟足尖跳起,避開那個撲面而來的怪人,警惕的退開了幾步。
安鈺大宮主平穩的落在地面上,她的法袍很寬大,拖在地上,襯得她整個人更加矮小,那像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穿著大人的衣衫,連走路都會踩到衣襟。
但是云瀟立馬就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一個孩子。
“那樣大的風雪術,你毫發無損的逃出來了!”安鈺拍著手,興奮的雙頰通紅,“那些風雪附帶著沉隱的術法,會像尖刀一樣稍微碰一下就會割破皮膚的呢!可是你看看,你一點傷痕也沒有,是因為靈鳳之息的火焰,讓風雪在碰到你之前就被融化了嗎?”
云瀟這才驚訝了一下,那個風雪術有那么厲害?自己完全沒有感覺到!
“果然以沉隱的術法要對付你,是太為難她了呢。”安鈺的聲音一點點冷了下去,收斂了那種小女孩才有的欣喜,變得老成可怕,“難怪明玉要來求我親自過來,她倒是有幾分先見之明,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明玉!是明玉長公主!
云瀟的心被赫然刺痛,這就是當年父親欺騙過的那個女人的名字,帝國的長公主!她果然回來報復了!
“嗯…讓我想想要如何才能抓住你。”安鈺宮主拖著下巴,竟然在她面前不管不顧的思索起來,“我不會武功哎,你要是拿劍砍我,我肯定一會就輸了,一般的法術好像也不起作用,碰到你的身體就會被靈鳳之息燒毀,哎呀,好麻煩呀,我就不該答應明玉過來的。”
她雖然嘴上這么說話,其實毫無害怕之色,甚至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微笑。
但是那樣單純可愛的笑容,讓云瀟一個哆嗦,驚出了冷汗。
“先讓我的孩子們陪你玩一會吧,我在旁邊想想辦法。”安鈺小手一指,樹林里的冰尸聽到呼喚,齊齊轉過身,搖搖晃晃的沖云瀟走來。
“對了,我得給你畫個圈,游戲嘛!可不能越界哦!”她雙手一拍,沿著冰河豎起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安鈺神秘的笑了笑,湊過來小聲的說道,“我畫的這個圈從你腳邊的河岸線開始,到冰川之森的最北邊,也不算很大,直徑一百多里路而已,里面有冰尸十萬,你全殺了,就算你贏,嘻嘻…”
“你!”云瀟手腕動得飛快,七轉劍式一道憑空落下,一道劍光從地面擊出!
然而那個身形詭異的大宮主從寬大的法袍里抽身而退,直接跳到了冰河對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好快的劍啊…她暗自心驚,若不是自己用的是這個小巧靈活的女孩身體,方才那一下只怕是要被攔腰砍斷了吧?
安鈺若有所思的掰弄著小小的手指,也在心底暗自計算著時間,眼睛一點點嚴肅起來——換成其他人,這個直徑一百里的,游走十萬冰尸的法陣可能是到死也逃不出來,可這個女人已經不眠不休兩天了,絲毫沒有疲憊的痕跡,甚至也不需要進食,這是人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說,她雖然是混血,但更多的能力是偏向靈鳳族嗎?
長公主可真的是給自己找了個棘手的對手呀…
高總督安排的暗部的人應該也在附近了,他們是否已經按照計劃中途截獲了白狼的正將霍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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