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西道,一隊人馬正翻山越嶺,向著崇山西邊的黃石絕地跋涉行進。
他們使用的是一種造型奇怪的機械牛車,前端是一頭機關牛,后面是個帶輪子的大箱子。那機關牛雖由人力推動,但十分輕便,四腿彎曲靈動,后面大箱子下面主輪之外還有兩個輔助輪,很適合翻山越嶺。
這是一支由清一色的江湖異人組成的隊伍,他們的任務是跟著十八行的幾位經理人和十八行的虎衛隊一起,發揮他們的魂相技能推著這些機械牛車去到黃石絕地與妖神族做交易。
沒錯,他們每個都是擁有最粗淺的土系魂相的低階異人,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稍微改變物體的重力。這點能力用在戰斗中微不足道,但作為木牛的動力源,卻能源源不斷,沒有更合適的了。
兩百虎衛隊全都是傷殘老卒,每一個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疾,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百戰精英的氣勢。主事的是那幾個經理人,他們當中又以一位姓溫名文臺的為主。
再往前便是崇山北軍的防線,登上山頭能看到大營里的炊煙和沿著山勢修建的烽火臺。
這幫推牛車的低階異人都有些打怵,這么多人的隊伍絕無可能不驚動軍方的情況下蒙混過關啊。就在大家猶豫的時候那個叫溫文臺的說話了:“都給爺們兒精神點兒,堅持堅持,盡量快走幾步,到了大營肥吃肥喝少不了你們的。”
一幫低階異人都傻眼了,這是什么情況?不躲著軍方大營,還要進去吃喝休整?
這十八行的能量未免太大了吧。
首陽山,殺虎口大寨,一隊輕騎風風火火而來。
大寨主彭天壽抱著垛口往下看著,一臉愁容的在那里嘬牙花子。
“高大爺,你就開開恩,放過我們吧,不是咱老彭心黑,而是真不敢放你們進來啊。”
“彭天壽,事到如今,你還想兩頭都不得罪那是不可能的,明擺著以后的首陽山只能有一個主人。”
輕騎為首者是個儀態十分瀟灑的中年男子,滿身戎裝,八面威風,旋回戰馬,揚手用馬鞭一指上面,又說道:“不要再抱幻想,現在開門我算你立了大功,否則,大隊人馬到來時,你開不開門就沒什么意思了。”
彭天壽道:“高大爺,不用大隊人馬,就您鷹王一個人的神威,我彭天壽也不敢不服啊,可這個事真不能這么辦啊,我這里前腳給您開了門,后腳尹夜哭就能屠了我的寨子,兄弟們跟我躲到這里求的是一條活路,沒點保證,我啥也做不了呀。”
“你們三川五寨的人奉尹夜哭為盟主,到今天有什么發展?是吃得飽了還是穿的暖了?”高大爺大聲道:“日子過成這個熊樣子有什么滋味?他那種人,只顧自己吃飽,你們跟著他混到最后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全部滅亡!”
“可你們現在就只有這點人馬啊。”彭天壽道:“人家尹夜哭那邊的大隊人馬一出來,您就只管撒腿跑,我不行呀,這寨子上千的男女老少我們背不走啊。”
“我這點兒人名義上是來做前哨偵查的,其實主要目的是為了分辨敵我,以我們的實力平推了首陽山三川五寨人馬易如反掌,可我家龍頭不想多造無謂的殺戮,所以才派我這個老面孔過來,彭天壽,機會難得,你不要自誤。”
“哎,全都是您一張嘴說的,總得讓我看到一點把握才好把這一寨子人的性命交給你吧。”
“我進了殺虎口,你們這里就是十八行的地盤,我高云龍用人格擔保,我和兄弟們會釘在這里幫你們守住寨子。”
高云龍道:“首陽山的底,我已經摸清了,消息也傳回家里了,大隊人馬就在路上,我今天來跟你說這些不為別的,就只是想給你彭天壽一個活命的機會,這道門你開不開都擋不住我,但是我手下這些弟兄們若是有什么損傷,這筆血債我只好記在你頭上,到時候可不要怪我不念舊交。”
“高大爺,不是我不給您面子,而是我心里頭清楚,咱們這點人馬真的是守不住啊。”彭天壽道:“我這寨子里老弱病殘婦孺孩子占了一多半,能打的青壯不足兩百人,全指著能跟山外頭做點買賣才沒被那些畜生掃平了。”
“彭天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開門便開門,不開也給我一句痛快話。”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您背后那位龍頭大爺在信里畫了一張好大餅,我是真心想吃一口,能把殺虎口打造成那個什么產業園,給這些苦命人一個前程,我彭天壽自然是舉雙手贊成,可我不敢只聽你們一面之詞啊。”
“彭天壽,你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高云龍道:“好吧,我就告訴你實話,我也不確定援兵什么時候能到,但我知道龍頭從不說空話,我帶隊出來的時候他跟我說過,只要摸清楚這邊的底細把消息傳回去,援軍就會在一兩日內趕到。”
“人呢?”彭天壽道:“該提供的消息我早就給您提供了,誠意也算十足了吧,沒有援軍,您就不能再指著我做什么了,我得為手底下這幫兄弟負責啊。”
高云龍無言以對,身后是尹夜哭親率的追兵,他已經跟對方周旋兩天了。援兵遲遲未至,他只憑一條舌頭顯然越來越玩不轉。
“人來了!”
山口外的樹林中有人應了一句。
單槍匹馬,形單影只。
來人徑直來到高云龍面前,道:“一別經年,高兄風采更勝往昔。”
高云龍驚訝的看著來人,道:“怎么是你?”
“我來晚了,不過遲到總好過不到。”來人沒有解釋為什么是自己,繼續說道:“當日嫁閨女的時候忘記給你家龍頭嫁妝了,至今想來仍感慚愧,今天就用這座首陽山來做小女的嫁妝吧!”揮手一拳過去,殺虎口大寨的門消失了。
白凌霄很難過,作為一直以來被白宗元保護的很好的白家大小姐,她還沒有單獨直面過這樣的至親死別場面。上一次死了一個三叔家的堂兄,當時她知道爹爹就在府里,還有張瀟擋在前面當場抓了王烈。
而這次,場面要比那次慘烈千萬倍,可爹爹卻已經動身去長安,男人雖然在身邊,卻因為與三叔沒有感情反而素有過節,沒辦法感同身受分擔她的難過。她只有自己品嘗那種滋味。
當白凌霄悲切的問張瀟為什么那些人要殺了三叔全家的時候,其實并不指望得到一個準確答案,她想要的只是一個悲痛中的安慰,和迷茫中的一點方向。
張瀟能理解小媳婦此刻的心情,他希望白凌霄能明白,生死這種事不只在于形式,還在于精神和意義。有的人活著卻跟死了沒分別,因為沒人在意他們的死活。有的人死了,卻仍活在很多人心中繼續發揮著影響力。
白宗昌的死,有他必然的原因。而其他人則是受了他連累。
“為了你,我會找到兇手。”張瀟抱著妻子,鄭重承諾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做了這件事,傷害你的人就是我的敵人。”
白凌霄明眸含光注視著男人,認真說道:“謝謝你。”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一生都不會離開這個男人了。
郭奇偉主持現場清理工作,一結束就走過來說道:“沒有財物損失,現場至少三個不屬于五名死者的足印,初步判斷兇手應該是三個人,除此之外,他們還留下了這個。”說著,將一張白箋交給張瀟。
“故意留下的?”張瀟隨口問道,接在手里。
上面寫了一行字。
這只是個開始。
曹洪和陳新豐紛紛湊過來,看過之后都陷入到沉思中。
“如果兇手就是我們推測的朝吹鎧,而這句話是他們故意留下的,那他們這么做的原因就很值得玩味了。”陳新豐說道:“也許是報復,也許是另有目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接下來還會有動作。”
曹洪分析道:“假設對方是為了報復某件事或某個人,為什么會選中白三爺一家?若只是沖著白三爺一家來的,又何必留下這個字條?”
“最大的可能是因為白宗昌直接得罪過這個人,又恰恰與兇手方面想報復的人有關系。”
張瀟目光陰騭,沉聲道:“他們可能是沖著我岳父來的,但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既然敢在奉陽做下這么大的案子,還敢留下字條,無論他是沖誰來的,都毫無疑問是在向我發起挑戰。”
許六安殺氣騰騰:“我現在帶人去把城中與桑國有往來的店鋪搜一遍。”
曹洪說道:“這么做恐怕不妥,對方三個人都不簡單,貿然搜查必定難策萬全,如果把對方逼的狗急跳墻,可能會造成無謂的傷亡損失。”
陳新豐建議道:“最好還是暗訪尋蹤,鎖定位置后再做好萬全準備,爭取一擊命中!”
眾人七嘴八舌,拾遺補闕,正在商議如何應對此案時,忽然有十八行的暗子來向張瀟匯報:“張宅也出事了,師小紅被人打傷,兇徒被張宅那位光頭無眉的啞巴護院打傷逃走了。”
張瀟聞聽不禁一皺眉:這人難道是沖著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