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搖曳,倩影如煙。
名為牢籠卻宛如閨房。
厲非煙早就醒了,這會兒正看著角落里那些古怪事物發呆,她搞不清楚那幾塊黑黢黢像水壺似的鐵疙瘩有啥用,還有一盤十分粗重的金色柔絲繩,
難道這里曾住著一位金系異人?
金木水火土,人族當中五行魂相的異人最多,但強弱天賦差別巨大。硬要說哪一種最罕見,當屬金系異人。
異人當中論攻擊力,雷系是公認的第一,而金系異人絕對位列前三。
與此同時,金系異人在防御方面同樣名列前茅,只列在朱雀和青龍兩大圣獸魂相之后。
金系異人極其罕見,并且很難修到極高境界。
三千年以降,人族歷史上只出現過一個圣級的金系異人。就是開天九圣時代那位金圣鐵錚。在那之后的兩千八百年間便沒聽說有哪個金系異人修煉到圣級,甚至是六級上境的準圣都寥寥無幾。
她正胡思亂想,門忽然開了,張瀟端著一盤刨冰走進來。一想到昨晚之后就被帶到這里關押,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厲非煙便忍不住心頭火起。
這一天的時間她無事可做,就在這里追思被擒的經過,已經隱隱覺察到不對勁兒了。這會兒見到張瀟進來,頓時把一切疑問融會貫通,啥都想明白了。
“果然是你這狗官在搗鬼,竟敢誆騙陷害我!”
小姑娘又做了那個翻手掌的動作,卻沒能從丹元海中召喚出一絲火氣。
張瀟含笑看著她,將那盤刨冰放到桌上推到她面前。
“女孩子不要動不動這么大火氣,來吃點刨冰去去火氣。”
“我去你個大頭鬼!”厲非煙已經曉得糖衣炮彈的威力,十分抗拒的不去看刨冰,罵道:“你這狗賊,敢計算我們義軍,遲早我爹爹會找上你。”
“你誤會了。”張瀟道:“我是來放你離開的。”
“什么?”厲非煙一愣,懷疑的看著張瀟:“就憑你?”
小丫頭真把自己當做義軍的大人物了。覺得張瀟區區一個一級治安官絕不可能有這么大權力放了自己。下意識的認為張瀟是不是又有了新的陰謀?他會不會打算放了自己,然后再派人秘密跟蹤......
張瀟沒搭理她,徑直走到角落處,隨手拿起一塊好似壺鈴的黑色金屬,道:“這里是我和阿漢練功的地方,有很多我的秘密,不是信得過的人,我不會把你安頓在這里。”
厲非煙哼了一聲,未置可否。
張瀟一邊鍛煉身體,一邊繼續說道:“我要真想害你,其實易如反掌,在城外就可以把你們一網打盡。”手法嫻熟的將兩支壺鈴分別綁在兩邊腳腕上,然后在厲非煙驚詫目光注視下拿起角落里那盤黑黢黢的金色柔絲繩。
跳繩,最簡單不過的鍛煉方式,增強體力的同時還可以鍛煉手足協調能力。
厲非煙知道那壺鈴很重,具體有多重卻不知道,因為她嘗試過拿起,根本紋絲不動。但張瀟卻能兩腿各吊著一個,搖動著那條分量可能更重的柔絲繩在那里蹦跶。
“原來你這么強。”她由衷的說。
“我本來就很強。”
“所以甄世明那伙妖人其實是被你殺的?”
張瀟沒有否認,點頭道:“昨天在城外,我本以為會見到飛彪軍的兄弟,卻沒想到接應耿先生的人是義軍。”
“你休想套我的話!”厲非煙哼了一聲,覺得自己挺機敏的。
“當時我懷疑這件事可能跟許大哥有關,于是就決定把你帶進城來。”
“啊!”厲非煙聽到這句話豁然變色,道:“狗賊,你已經知道許叔叔的身份了?”
“你們行事不密,如果任憑你自己在這邊胡鬧,下一個知道許大哥身份的人可能就是曹大頭或者白宗元了。”張瀟道:“我把你帶進城來,一是為了防止你們坑人,二是為爭取一點時間跟許大哥確認這些事,三是借你的小手殺幾個妖人。”
“哼,你說什么我根本聽不懂。”小丫頭保持著最后的倔強。
張瀟繼續不理會她的小心思,道:“我其實也有不明白之處。”頓了一下,見她正睜著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看著自己,才微笑道:“讓我感到奇怪的是,義軍總參謀長厲鴻途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怎么就放心把你這小草包派出來做事?”
“張瀟!”厲非煙聽到小草包這個稱呼,頓時掛不住了,小臉兒氣的通紅,怒目圓睜兇狠的瞪著男人,道:“你不要太囂張,膽敢小看我,遲早讓你付出代價!”
“我叫張瀟,從不囂張。”張瀟笑道:“因為真正的強者不屑用囂張來掩蓋自己弱點。”
“臭屁吧哄。”厲非煙懷疑他這句話是在說自己。
“嘿嘿。”張瀟仍舊一邊跳繩一邊跟她聊天,忽然:“我猜你是自己跑出來的。”
“啊!”厲非煙又吃了一驚,警覺又詫異看著張瀟,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許笑杰是個女兒控,只有他才會收留你這撬家的小草包。”張瀟仍不理會她的問題,繼續自說自話:“你那所謂的義軍北方分舵主的身份也是假的,不過你想得到寶圖殘片,讓你爹爹對你另眼相看倒是真的。”
“我什么都沒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啦?”厲非煙瞪大眼睛,十分驚奇的看著張瀟。
“我還知道治學衙門事件也是你主導的。”張瀟道:“你想干點大事出來證明自己,卻不料想無意中把耿先生牽扯進來了,為了彌補錯誤,所以你就冒充許笑杰發了一張公函,要求奉陽治安衙門把人交給飛彪軍。”
“看來你真的是全都知道了。”厲非煙的臉色陰沉下來,冷然道:“許叔叔應該已經落入到你們手中了吧?”
“真是傻的可愛。”張瀟忍俊不住,道:“許笑杰是什么人?這城中或許有能與之匹敵的人物,但治安衙門肯定沒有,北線聯軍十六萬官軍對他忠心耿耿,整個北國哪個膽邊生毛了敢抓他?你思考問題都不考慮邏輯通不通嗎?”
“你這黑狗子都已經知道他身份了,你們會放過他?”厲非煙還挺固執,道:“你先設計把我引入陷阱,又讓那個白院長封了我的丹田海,把我抓到這里,再用我威脅許叔叔進城,落入到你們的算計。”
“許笑杰確實進城了。”張瀟真是被她打敗了,只好不厭其煩的解釋道:“也確實是我把他請來的,不過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帶了一整支軍隊進來的,此時此刻,奉陽城就在他的掌控內,今晚過后,所有可能掌握到對他不利證據的大日壇宗妖人一個都不要想逃脫。”
“你憑什么讓我相信你的鬼話?”厲非煙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小腦瓜跟不上眼前這賊人,便不再糾結許笑杰是否暴露的問題。不管你有什么陰謀,想要取信于我,就得拿出些真東西來。
“就憑我馬上會把那幅天源海匯圖殘片交給你。”張瀟語出驚人,接著又道:“拿到寶圖殘片以后,會有人前來把你救出城,然后你就重獲自由了,今后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你......”厲非煙一時語塞,看著張瀟停下修煉動作,走到桌旁取出早準備好的紙筆,眼瞧著他在那紙上運筆如飛正畫著一幅內容十分玄奧,細節極其豐富的圖畫,困惑道:“你說過要助我取寶圖的,可我怎么能確定你這圖能用?”
張瀟認真畫圖,頭也不抬,道:“分辨真偽對你來說是難題,但我相信對你爹爹而言一定不難,你把圖帶回去交給他,自然就知道是真的了。”
“你真打算放我走?”厲非煙看著圖中晦澀難免的內容,不明覺厲,下意識的沒話找話。
張瀟以最快速度完成圖畫,吹干筆跡,將這份復制品疊起交到厲非煙手里,道:“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妥,然后是你許叔叔拜托我關照你,他沒有明說,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今晚放你出城。”
“你跟許叔叔到底是什么關系?”厲非煙通過剛才的對話和張瀟所展示的能力,已經認識到張瀟的實力遠勝自己,心機智謀更勝過自己不知多少倍,這樣的人實在沒什么必要跟她一個小丫頭耍弄心機手段。盡管嘴上不承認,其實已經相信了張瀟對自己沒什么惡意。
“我們是結拜兄弟。”張瀟道:“他對我說,你是他另一位結拜兄長的閨女,也就等于是他的閨女,然后我們又是結拜兄弟,所以他的閨女就是我的閨女,再然后他就拜托我關照你了,聽懂了沒,閨女?”
這話說的跟繞口令似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明白。
“我,我,我。”厲非煙自然不認可這個說法,張瀟明明看著沒比自己大多少,怎么就閨女了?這輩分若是坐實了,那今后再面對這人可得多尷尬?她又尷尬又惱火,憋半天把小臉憋通紅,終于說道:“我就暫時信你一回,見了許叔叔我還會再求證,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不會喊你叔叔。”
好吧,這是你最后的倔強嗎?
看著傻兮兮又莫名倔強的小丫頭。張瀟又要感慨了,青春期啊青春期,每個人終究只有一次,哪怕自己重活了一回,從心理層面上依然是個滿腦子庸俗雜念的三千年老怪,再也找不回中二少年的那份純真了。
“你在想什么?”厲非煙好奇怪的看著張瀟,問道:“干嘛笑的這么古怪?”
“嗯,沒啥,就是覺得你很有意思。”張瀟道:“事情交代完了,出城前你也該做些準備。”
“準備什么?你準備把她送到哪里?”
這句話不是厲非煙說的,聲音是從外面傳進來的,十分耳熟......曹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