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司寇府的地牢下面,居然會有如此玄妙神奇的空間,而你在那么惡劣的情況之下,還能夠全身而退,最終逃出了趙晶的魔掌,也真是殊為不易。”
晉陽公主聽完趙亮的報告,不禁嘖嘖稱奇:“既然那座地宮只是上古時期的圣賢用來修道飛升的場所,那么也就不必再多做計較了。等回頭仔細錄卷奏疏,呈報給王兄即可。眼下他的心思都在長平,估計也難有精神多問。不過,趙晶那個混蛋明目張膽襲殺你的這筆賬,我卻不能不跟他好好的算一算!”
趙亮心里最擔憂的,就是趙琦會深究關于地宮的事情,此刻聽她說并不打算派人進到那里去詳查,立刻放下心來,隨即平靜的說道:“其實也沒必要再跟趙晶計較了。我們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有深仇,他假公濟私,趁亂對我出手,也是在預料之中的事。目前新的大戰迫在眉睫,趙括剛剛接掌了廉老將軍的帥印,我們若是現在去尋他副手趙晶的晦氣,恐怕大王知道后會遷怒于你,那反而不好了。”
晉陽公主見趙亮死里逃生之后,不僅不急于向趙晶報仇,反倒先替自己考慮,不由得心下滿意,笑道:“你不用為我擔心。趙晶明知道你是我的門客,卻仍然要趕盡殺絕,分明就是不把我們公主府放在眼里。這件事如果都忍了,那么他們以后豈非會更變本加厲,直接欺到本宮頭上來?”
她略微頓了頓,胸有成竹的說道:“你放心,趙括對我來說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這回他雖然走狗屎運,僥幸成為了趙軍的新任主將,可是也并非能夠只手遮天。相對而言,他的權力比之前的廉頗要小多了。若不是考慮長平戰事的成敗對我們大趙來說太過緊要,我可以保證,他這個主將一定會做的很慘!”
之前,趙亮已經從晉陽公主那里聽說了朝堂上所發生的種種情況,故而心里也自然清楚,趙琦的這番話,的確說得不算夸張。
一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原本應該對麾下所屬部隊實施全面統御。無論行軍打仗,還是后勤補給,抑或涉及軍法軍紀等事務,都要由主將一人說了算才行。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協調整合手中的力量,以便充分應對戰場中變化莫測的局勢。
然而,年輕的趙王,實在是太渴望盡快反擊秦軍,從而取得一場全面性的勝利了。也正是由于這種迫切的心態,導致他居然錯誤認為,除了指揮作戰之外,其他一切事務,都會分散了趙括寶貴的精力,以至于耽誤了他最為重要的使命。
這種情況,就有點類似現代世界中的某些父母,因為希望孩子考個好成績,便武斷的決定,生活中除了有關學習的事情之外,其余別的東西,統統都得靠邊兒站一樣。
然而,孩子如果一門心思只懂學習,頂多就是變成一個書呆子,影響還不算太大,可是一旦軍隊主帥被剪除了全面統御的資格,沒有了絕對的權力,便如同缺手跛腳一般,不要說凝聚力量、全心抗敵,
單單是想統一內部軍令,就足夠他頭疼的了。
只聽趙琦繼續冷笑道:“趙晶不是有膽量在地宮里對你放肆出手嗎?那好,接下來你就大大方方的去找他,看他還敢不敢造次!”
“啊?我去找他?”趙亮聽得大惑不解,問道:“我去找他做什么?”
“當然是想辦法出口惡氣啦。”趙琦幽幽道:“我給你在軍中謀了個職位,典府上士,和趙晶這個輕車副將同級。”
趙亮仍舊有些懵圈:“典府上士?那是干什么的?”
“我說你怎么對趙國的官職體系一竅不通啊?”晉陽公主不禁有些好奇:“居然連典府上士都不知道?所謂典府,就是專門負責調度趙軍軍需的衙署,管理著大軍的糧草、被服、盔甲、兵器等重要物資。典府的最高官員稱為典府將軍,又稱典軍,其麾下分別設置上士、中士、下士等職務。”
趙亮聞言點了點頭,略微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平常所說的士大夫、士大夫,就是指這個吧?”
趙琦像看傻子一樣瞪了趙亮一眼:“你跟我裝什么糊涂啊?大夫歸大夫,士歸士,二者怎么可以混為一談?但凡能做到大夫之位,哪怕是個下大夫,也已經屬于重要朝臣了,豈是區區一個典府上士能比得了呢?不過,你也不必心急,只要跟著我好好干,遲早可以登上朝堂,參與議政,當個什么大夫絕非難事。”
趙亮對這個時代的官職體系的確不是很熟悉,何況戰國七雄各自為政,官名等級更是五花八門,就算正兒八經的歷史學家來,也未必能搞得清楚,他一個外行不小心鬧出笑話,實屬正常。
不過,好在晉陽公主并沒有怎么糾結此事,反而還耐心給他講解了一番關于典府上士的職權責任,趙亮聽得逐漸明白過來,笑道:“哦,我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是,讓我以典府官員的名義,去前線制衡趙括趙晶他們?”
趙琦點了點頭:“沒錯,我正是此意。典府將軍許練屬于我們這邊的人。因為他年事已高,不便親赴戰場,所以這次委派了典府長史胡義作為總軍需官,前往長平,全權負責大軍糧草輜重的供應。而在我的建議下,許練還同意由你擔任胡義的助手,隨同一起去長平那邊。”
趙亮好奇道:“額,說是這么說,可是我究竟該如何才能制衡趙括呢?他現在畢竟是全軍的統帥,手里握著兵權,甚至就連趙晶這個副將,手下都有不少人馬可以隨時調動指揮,我一個區區管糧草的副官,又能干什么?”
“糊涂!”趙琦嗔怪道:“你當初幫助李義打敗周縱時的生意頭腦跑哪兒去了?這么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教給你?趙括和趙晶手握大軍不假,加上這次隨著他們一起調往長平地區的援兵,前線足足有四十五萬人馬。不過,那同樣也是四十五萬張等著吃飯的嘴啊。戰士們究竟能不能吃飽肚子,他們倆這主將副將說了可不算數,最后還得看你臉色才行。”
趙亮反應過來:“看我的臉色?你的 意思是說,讓我設法給他們斷糧?”
“斷糧倒不至于,不過限糧嘛,你卻不妨多搞一搞。”趙琦促狹一笑:“趙括不是一心想要找秦軍決戰嗎?那咱們就給他來個釜底抽薪!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撐,趙括和趙晶根本不敢貿然離開堅固的防線,率兵去找秦軍的麻煩。”
聞聽此言,趙亮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琢磨道:我靠,照晉陽公主這么個搞法,那我豈不是等于最大限度的阻止了趙括的輕敵冒進?倘若因為我在糧草上做手腳,導致趙軍沒能主動出擊,進而鉆進白起布下的伏擊圈,那么長平之戰的結果就很可能會被徹底改寫,到了那個時候,我就成反穿局首先要干掉的目標啦!
不行不行,這么大的黑鍋,老子可不能背!
他沉吟片刻,試著問道:“公主,軍糧軍需的調度,涉及數十萬大軍的安危,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假如我到了前線那邊,限糧的動作搞得太過明顯,恐怕很容易激怒趙括趙晶,直接被他們宰了啊。”
趙琦微微的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你不必擔心。凡事都由典府的胡義出面扛著,你只需代表我在那里暗中主事即可。此次長平大戰,我們趙軍的糧草中繼站,總共有兩處,一是滏口陘的關隘,另一個則是在大糧山。滏口陘是從都城邯鄲通往長平最近的一處要塞,也是邯鄲西面最后一道屏障。從趙國腹地征集的軍需糧草,都是先集中在滏口陘,然后再轉運大糧山的。”
她頓了頓,繼續介紹道:“大糧山是位于丹水防線與百里石長城防線之間的一處山脈,南北走向,在它的東邊,是圣佛山,西邊則是韓王山和將軍嶺。大糧山南麓一直延伸至丹水防線三十里處,專門設置輜重大營,為全軍提供補給。”
趙亮聽得連連點頭:“公主,我猜你是想讓我利用滏口陘和大糧山這兩處補給中繼站之間的運輸路途來做文章,故意拖慢大軍糧草的供給進度,對嗎?”
“果然聰明!”趙琦笑著贊道:“你猜的沒錯,我正有此意。從滏口陘到大糧山,一路全都是崎嶇山路,中間還有蒲水與大東倉河這兩條水系阻隔,原本輜重運輸就很不容易。你去到前線之后,就借口道路難行,故意限制大軍口糧,我保證趙括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趙亮心里暗暗發愁,嘴上問道:“那么,究竟要限制到什么程度呢?”
趙琦沉吟片刻:“大糧山輜重場那里是重點,你要設法將全軍的口糧供應,始終維持在三到五日的儲備量,其余全部安排在道路上,逐步運輸周轉。只要他們乖乖留在丹水防線的營壘之中,就不愁會餓著肚子,但是如果想出營去與秦軍激戰,哼!沒有充足的糧草,我看他趙括有沒有這個膽量!”
我尼瑪,這招也太狠了!趙亮心道:晉陽公主雖然是一個女流之輩,可是作風手段卻絕對不比老辣的政治家差多少。以糧草輜重為武器,堪堪拖住四十五萬大軍不能動彈,趙括若是知道了,非得氣吐血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