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先是不禁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你是打算讓呂邦給趙晶他們下套?”
趙琦笑笑:“趙兄果然聰明,一聽就明白了我的意圖。沒錯,我就是想將計就計,借著呂邦交代的寶貴消息,引趙晶等人進入我布好的局。”
趙亮思索片刻,沉聲道:“你這么做未必真能將趙晶誆騙進來。要知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步,對方始終置身事外,連夏堯都被他們撇的干干凈凈。所以即便呂邦爆出什么了不得的猛料,趙晶也完全有可能利用別人去把握那些機會。”
“我認可你講的這種情況,不過…”趙琦冷笑道:“如果呂邦口中說出的情報,是趙晶不得不親自出面的事呢?”
趙亮好整以暇的抱著肩膀:“那我倒想聽聽公主的奇謀了。”
趙琦白了他一眼,道:“兵法有云,攻敵之必救。趙晶眼下最關心的事,莫過于執掌兵權,與趙括那個草包一起替代廉老將軍,跟秦國對決。我的計劃,正是從此處入手。”
她重新坐回桌旁,同時示意趙亮也坐下,認真講道:“你回去設法說服呂邦,讓他向毛不均透露,我的確通過呂不韋的關系,跟嬴異人搭上了線,準備利用秦國的力量,破壞趙晶趙括的圖謀。其中主要有兩件事情,一則,是把趙晶制造的那件秘密兵器的詳細情報,偷偷送出邯鄲,交到秦國王龁的手上;另一則,是請秦國派人來邯鄲散布消息,說他們最希望看到,年輕的趙括取代經驗豐富的廉頗,擔任趙軍新的主將。對于這兩件事情,我即將秘密會見秦國特使,當面進行交涉。”
她略微停頓了一下,眼中閃現出狡黠的光芒:“你要讓呂邦不露聲色的交代出我與秦使會面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同時提醒毛不均,無論是在大王身邊,還是在司寇府內,都有我的眼線。消息一旦提前泄露,定然會引起我的警覺,進而取消整個行動。”
趙亮點頭道:“嗯,這樣一來,不管毛不均是不是趙晶的人,他都只能去找趙晶尋求幫助了。而趙晶在得知你跟秦國竟然真有勾結,并且還事關他與趙括執掌兵權的時候,多半會按捺不住,急吼吼的跑去抓你一個人贓并獲。”
趙琦啞然一笑:“呵呵,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趙晶以為我密會的是秦國使者,但實際上,卻是被我悄悄請到那里去的王兄。等趙晶趙括的人驚了王駕,我倒要看看他們如何收場。”
“如果能把趙王給弄到那里,確實是個奇招兒。”趙亮忍不住笑道:“到那個時候,大王勢必會追問此事,趙晶他們是如何得到你密會秦國人的這個錯誤消息,而毛不均也免不了出來做解釋。”
趙琦點點頭,接著道:“只要王兄追究,呂邦作為消息的最初來源,肯定會被叫來問話。到那時呂邦該怎么說,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趙亮聳聳肩膀:“還能怎么說?照實說唄。毛不均對呂邦濫用大刑,擺明想逼著他構陷旁人,這不都是事實嗎?”
“沒錯,就是如此。”趙琦的笑聲好似銀鈴一般悅耳:“憑空捏造畢竟缺乏鐵證,面對呂邦那一身的傷勢,毛不均也只能是百口莫辯啦。一旦這家伙有了狀況,那么被他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親手抓進來的呂邦和趙亮先生,不就可以順利脫困了嗎?”
趙亮苦笑著搖搖頭:“更重要的是,經此一劫,公主身上的種種嫌疑也將會完全洗脫。甭管任誰來看,之前無論鐘自文的事情,還是秦國反間計的事情,都是政敵對你刻意的栽贓陷害,其目的就是想扳倒你,好讓你無法為大趙效力。”
趙琦眼帶笑意,喜滋滋的盯著趙亮:“我不是說了嘛,咱們是盟友,當然要你好我也好嘛。”
趙晶訝然放下手中的玉箸,難以置信的問道:“你剛才說什么?我父親來了?”
蔣宏點點頭,畢恭畢敬的答道:“是的。我剛一從毛不均那里出來,老師就走到了跟前,仿佛憑空出現的一樣,當時把我也被嚇了一大跳。”
趙晶若有所思的問道:“父親沒跟你說,他到這里是為了什么事嗎?”
蔣宏答道:“聽老師的意思,此行好像是跟組織的最高理想有關,不過,具體的內容我沒敢問。”
“還說什么了?”趙晶追問道:“我父親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眼下主動現身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指令吧?”
蔣宏連忙回答:“老師問起了聶家兇案和夏堯的事情…”
趙晶的眼神忽然一冷,沉聲道:“這么說,他是沖著趙亮來的啊?”
“額…應該…是吧。”蔣宏斟字酌句的說道:“老師特別交代了,說趙亮暫時威脅不到咱們,所以不準再傷害他,否則…”
“否則怎么樣?”趙晶冷笑道:“否則為了大兒子,他要把小兒子給處置了嗎?”
蔣宏趕緊搖搖頭:“不不不,老師倒沒有這么說。他只是給公子提了兩個要求,一是不要傷害趙亮,二是立刻放棄制造大炮的計劃。僅此而已,其他的并沒有提及。”
趙晶哼道:“這還叫什么也沒說?就差直接承認偏心了!趙亮幾乎毀了整個神俠組織,他這個當父親怎么不說?流星叔叔的死他忘了?上官哥的死他也忘了?在現代世界,我母親被反穿局追的東躲西藏、惶惶難安,整日不得片刻寧靜,他怎么不出來管管?!”
蔣宏尷尬的笑笑,勸道:“公子別生氣,或許老師也有他的難處吧。不過,關于這兩件事情,您打算如何定奪?”
趙晶沒有言語,重新端起飯碗,往自己嘴里連著扒拉了幾大口飯,然后賭氣似的鼓起腮幫,吭哧吭哧嚼個不停。
蔣宏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公子,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飯照吃,事照做!”趙晶沒好氣的哼道:“趙國時代的行動由我負責,我說了算!”
他停下手里的筷子,沉聲道:“你去通知各小組的人,一切行動照計劃進行,不管我父親有沒有新的指示,都必須以我的命令為準,否則嚴懲不貸!另外,這個事兒暫時先不要告訴我母親。”
蔣宏點了點頭:“明白,胡總那邊,我絕對不說。”
趙晶仿佛仍在為趙德柱的出現感到生氣,把飯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問道:“毛不均怎么說?”
“哦,他那邊啊,保證沒問題的。”蔣宏連忙答道:“我把咱們那套半真半假的消息略微給他一透露,這家伙立刻就上鉤了,當即表示要追查到底,并且馬上提審牢里面那個叫呂邦的家伙,無論如何也要撬開那人的嘴。”
趙晶微微頷首:“石鵬舉呢?有動作了嗎?”
蔣宏回答:“動起來了,他聯合了另外兩個相熟的御史,正在起草給趙王的奏章,最晚明天就能呈送御前。”
“奏章的內容商定好了嗎?”
“請公子放心,”蔣宏道:“石鵬舉在這方面很有悟性,也非常敏銳,我大致一說,他便已經心中有數。奏章的主要內容還是圍繞嬴異人打算逃離邯鄲展開,而針對趙琦的部分則半遮半露,略顯模糊。以趙王那種多疑的性格,這樣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警覺。”
趙晶滿意的點點頭,道:“現在已經是六月,秦軍之前連續發起了幾次試探性的進攻,這會兒恐怕也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不難想見,大規模的戰斗正迫在眉睫,而廉頗作戰失利的消息也將很快傳回邯鄲。到那個時候,就是我掌握兵權的最佳時機。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設法壓住趙琦,免得關鍵時刻她橫加阻攔,壞了我的好事!”
“還有趙亮,”蔣宏故意討好趙晶道:“他是除了晉陽公主之外,同樣最希望破壞公子計劃的人。”
趙晶沉聲吩咐道:“你說的沒錯!蔣宏,明天天一亮你就返回邯鄲城中。一來去見見趙括,看看夏堯之事對他有沒有什么負面的影響。二來,跟毛不均會面,了解一下呂邦這個突破口進展如何了?”
蔣宏痛快答應:“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最好是在石鵬舉發起進攻的同時,毛不均也能有所動作,就算不敢輕易動秦國的公子,但至少也要把呂不韋先扣起來,做實趙琦私下勾結秦人的罪狀。”
趙晶無聲的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蔣宏可以退下了。蔣宏依足古人的禮儀,規規矩矩的朝趙晶拱了拱手,然后方才轉身離開。可是,還沒等他走到門口,趙晶好像忽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開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公子,還有什么事?”
“剛才忘了問你,金炳成怎么樣了?”趙晶道:“他離開夏堯的載體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吧?成功回到拂衣那里了嗎?”
蔣宏聞言略微愣了愣,隨即答道:“哦,這件事情我還沒顧上問。目前咱們的通訊設備是由胡總管著的,要聯系拂老得經過胡總同意,而我忙得都沒時間去看看她。”
趙晶也想起這個問題,于是說道:“既然如此,那還是我去問吧。不管怎么說,夏堯的暴露,我也有責任,不能不給拂衣一個交代。唉…”
蔣宏心里清楚,晶少的這聲嘆息,并不是為折損金炳成這個魂穿人員感到可惜,而是源于他的母親胡纓。
趙晶雖然是胡纓的親生兒子,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熟悉他們的人總會或多或少的感覺到,兒子對母親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和陌生感。
這對母子的關系,恐怕也算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