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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 先生真的看透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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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棵可能早就已經死了的樹,以曹獵的知識之淵博,也認不全北方的樹都叫什么。

  尤其是兗州這邊,光是寒松就分許多種,他看著卻都差不多。

  還有進城之前看到的那一片林子,他問是不是楊樹,得到的答案說那是白樺。

  總覺得北方的物種比起南方來要差了許多,就拿樹來說,南方樹的種類好像遠遠超過這寒苦之地。

  可偏偏就是看起來都差不多的東西,最是難以分辨。

  比如......梅無酒和呂無瞞。

  曹獵站在院子那棵枯樹旁邊已經好一會兒,抬頭看著天空,似乎是在發呆。

  慕風流進門之后就快走幾步,俯身一拜:“拜見少主。”

  曹獵只是嗯了一聲,然后問:“梅無酒上當了嗎?”

  慕風流搖頭:“他讓我以為他上當了,但我看得出來,他還是在試探我,而且我若真的給他聯絡了山河印的人過去,多半他想的是如何順藤摸瓜。”

  曹獵笑了笑道:“他那樣的人,一旦做出了選擇,怎么可能會輕易反悔......”

  他把視線從天空中收回來,指了指那棵枯樹:“這棵死了的樹到底叫什么?”

  “沒死。”

  慕風流回答:“那是臘梅,正常來說,再有一兩個月就要開花了,開花之前不長葉子。”

  曹獵笑道:“連樹都會裝死。”

  他搓了搓手,轉身往屋子里走:“我們本來就沒打算指望梅無酒能上當,確切的說,本來就沒指望他會上這個當。”

  慕風流笑了笑道:“所以另外一個當,他一定會上。”

  曹獵進了屋子,坐下來后,侍從已經把泡好的茶和棋盤擺好,似乎已經推算好了慕風流回來的時間。

  兩個人對坐,曹獵抓起來盒子里的兩根木簽,朝著慕風流示意了一下。

  慕風流指了指其中一根,曹獵張開手,那是一根長簽,另一根是短的。

  曹獵做了個請的手勢:“先生執黑。”

  慕風流道:“讓子,少主先請。”

  曹獵笑起來:“先生還是那般自信。”

  慕風流道:“主要是我老,老了就狡猾,越老越狡猾的人就越是喜歡后發制人。”

  曹獵楞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我可認識一個年輕人,與我年紀差不多,別人都以為他是菜鳥,可他就喜歡后發制人,而且用的比誰都要好一些。”

  慕風流笑著說道:“少主說的是李叱?”

  曹獵嗯了一聲:“除了他還能是誰,你還見過哪個人能把后發制人運用的如此純熟,而且格外有效。”

  慕風流道:“喜歡后發制人的人,一般都很難對付,這樣的人最起碼具備兩個很大的優勢,其一是沉得住氣,其二是大局觀好。”

  曹獵笑道:“先生這自夸,有些不掩飾了。”

  慕風流哈哈大笑,他等曹獵先落子之后才跟了一手,然后繼續說道:“我給梅無酒出謀劃策,若不出意外,呂無瞞應該會盡快趕回西京。”

  曹獵嗯了一聲,看著棋盤,這才落了兩顆子就好像在沉思一樣。

  “先生覺得,他們倆誰會贏?”

  慕風流回答:“他們倆誰都不會贏,少主才是贏家。”

曹獵嘆道:“喜歡后發制人的人,大概還有一個先天的優勢  ,先生剛才忘記說了。”

  慕風流問:“少主指的是什么?”

  曹獵笑道:“先天的臉皮厚,連拍馬屁都比別人顯得更自然而然。”

  慕風流道:“少主這話說的不都對,后發制人的人大概臉皮都會厚一些,我是后天積累,可不是先天而來,那個人才是真的先天不要臉。”

  那個人......

  曹獵忍不住笑出聲,雖然李叱毀了他的大半產業,毀了他的身份地位,最主要的是,可能他父親也已經因此而遇難。

  但是不得不承認,曹獵對李叱真的是有幾分佩服。

  他總覺得那個家伙,是真的集合了所有成功者該有的特質,在別人看來可能這些特質都是不好的,比如銳意不足,比如手段不狠,若做梟雄,這兩樣不足就基本上不可能做的了梟雄。

  然而李叱卻就是這樣,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曹獵又落了一顆棋子,然后問道:“這兗州,如此苦寒疲敝,先生覺得真能成事?”

  慕風流道:“少主,不是我覺得兗州能成事,而是留給少主的地方實在不多了。”

  曹獵愣了一下,然后就又笑起來:“先生說話真的是......一會兒馬屁拍的舒服,一會兒針刺一樣讓人心里不快。”

  慕風流道:“自古以來,不會拍馬屁的臣子和只會拍馬屁的臣子,都不是好臣子。”

  他看向曹獵認真的說道:“做臣子的,如果不讓主公心情愉快,只會針鋒相對,那樣太考驗君臣關系了,所以拍馬屁這門手藝,一定要學好,而若只學了這一門手藝,大概也就是個總管太監的才能。”

  曹獵被他這話逗的又笑起來,然后落了一顆子。

  片刻后,曹獵說道:“只盼著李叱那個家伙,暫時不會打兗州的主意。”

  慕風流道:“他一定會打,好在他現在的主要精力都在南方,兗州這邊他還沒有余力,不然的話,以李叱那般步步為營的性子,怎么可能會讓他自己背后有寒芒?”

  曹獵點頭:“先生說的是......先生看李叱如此透徹,那先生可看得出李叱最大的弱點是什么?”

  慕風流笑道:“不要臉的人,總是會比別人的弱點少。”

  曹獵又笑起來:“先生確實看李叱看的透徹。”

  他看著慕風流落子,這次他跟的很快。

  “先生,我們大概最多有多少時間?”

  慕風流回答:“一年。”

  曹獵微微皺眉:“一年......似乎確實有些短。”

  慕風流道:“我說一年,可能說的還多了,如果僅僅是一個李叱還好,這棋局上另外一個大的變故,是唐匹敵。”

  曹獵陷入沉思,像是下意識的落了一顆子。

  唐匹敵這個人,和李叱似乎還有些區別,李叱的來歷李叱的經歷,導致了李叱就必須是那樣一個人,如果不是那樣的,在曹獵看來都有些不合理。

  但是唐匹敵是真的不合理,因為唐匹敵的來歷他的經歷,似乎都不足以讓他變成如今這樣的不敗戰神。

  那是一個理解不了的人,而他領兵是理解不了的事。

  “有些人,果然是上天厚待。”

  曹獵緩緩吐出一口氣,想了想,若唐匹敵是被上天厚待的人,那么李叱豈不是更被上天厚待?

因為連唐匹敵那樣的家伙,居然都心甘情愿的為李叱做臣下  ,這難道不是更難以理解的事?

  所以曹獵又嘆了一聲:“那邊的人,都不可理喻,沒有一個能按照常理去推測的。”

  慕風流道:“少主也一直都在看李叱,最早確定李叱將來會有所大成的人就是少主,所以少主其實心里明白,李叱之所以能在這不屬于他的棋局中異軍突起,最主要的是,他不按照棋盤上的規矩落子。”

  曹獵像是醒悟過來,點頭:“他自己在制定規則。”

  慕風流道:“農夫說李叱好,他分田分糧,減免賦稅,商人也說他好......唯獨說他不好的,是舊貴族,可是當農夫和商人都對貴族失去了敬畏,那么貴族也就沒有什么可必須去在乎的了......”

  曹獵道:“已有兵源與財源。”

  慕風流嗯了一聲:“所以不管是梅無酒還是呂無瞞,都不可能是李叱的對手,兗州又是少主現在為數不多的可以用的地方,這一次,就真的不容有失了。”

  他看向曹獵,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少主現在的心境,有些許問題。”

  曹獵看向他:“先生所指是什么?”

  慕風流道:“少主難道沒有察覺到,你越來越多的去思考李叱,以至于越來越愿意去學習他......”

  他停頓了片刻,微微搖頭:“我斷定李叱將來必然不會最終成就大事的人,他所依仗的農夫和商人,是下下人,用下下人去斗上上人,可得一隅,不可得江山。”

  他看向曹獵說道:“所以,少主應該明白,無論任何一個方面,少主都比李叱要強,何必事事處處都去比對。”

  曹獵沉默下來,良久之后他點了點頭:“先生教訓的是,我以后多注意。”

  他落子。

  慕風流微微皺眉,似乎是才發現了什么:“少主是不是在說話的時候,比我多落了好幾顆子?”

  曹獵哈哈大笑道:“看來我還是差了些,被先生察覺了,先生說事事處處學李叱不好,可是先生難道就沒有發現,李叱就喜歡這樣做,偷偷落子。”

  慕風流怔住,他仔細思考了一下曹獵的這句話。

  曹獵笑道:“同樣在一個棋盤中,別人按照規則,你一子我一子的下,可是李叱會偷偷的走,且不讓別人注意到他落子更多,別人走一步,他已經不可察覺的走了好幾步,先生剛才就說過的,李叱不按照規則走,可先生還是大意了......先生可以說這是取巧,這是不要臉,這是耍無賴,但真的很有用......”

  他指了指棋盤:“先生專注于一件事的時候,無人可及,但李叱能做到的是幾條線,都同時去做,這一點他也無人可及,先生啊......現在你還覺得,李叱不是最大的對手嗎?”

  曹獵起身,走到門口,又看向那棵像是枯死了的樹。

  “我們應該沒有一年那么久。”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然后回頭看向慕風流說道:“先生說,李叱只會用農夫和商人,是錯了的,你看看他在豫州做的事吧,表面上因為辦了我曹家,導致豫州大部分在層面上的人都不能為他所用,但他把曹家打掉了真的是得不償失嗎?不是啊......他打掉了最大的那個,然后重用小的那些......”

  他緩了一口氣后說道:“別人以為他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還笑話他短視......可卻忽略了,他搶走了西瓜,也沒放過芝麻。”

  片刻后,曹獵語氣有些重的說了一句:“半年之內,一定要把兗州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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