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縣再往北走,風景就開始讓人變得著迷,冀州往西往北都是仿似連綿不盡的山脈,官道山谷中穿過,兩側的青山綠木看著讓人心曠神怡。
不時有鳥啼聲在山谷上響起,叫聲十分悅耳動聽,在冀州城里這樣的鳥叫聲根本就不可能聽得到。
進了山之后天氣都不顯得那么熱,山風吹過,把人身上的汗吹走,留下一身清爽。
高希寧不愿坐在馬車里,她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冀州這么遠,雖然說起來也才走了一百五十里不到。
“那是什么鳥在叫?”
高希寧問。
李叱指了指鳥叫聲傳來的方向問道:“你是說那邊嗎?”
然后嗖的一聲狗子就飛了出去,沒多大一會兒就又飛了回來,穩穩落在馬車上,爪下踩著那只鳥兒,大概意思是就是這個家伙在叫。
高希寧看了看狗子,再看看那已經快嚇死了的鳥兒,有些懵。
這狗子就是行動派啊,不忽悠,就干實事。
李叱道:“把人家放了吧。”
狗子低頭看著那只鳥,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再漂亮的鳥兒,叫聲再好聽,它眼里就是個五顏六色的點心。
李叱說了一聲把人家放了吧,狗子卻并沒有放開的意思,甚至還有一些想吃。
高希寧看向狗子很認真的說道:“不好吃。”
狗子一松爪,那鳥兒噗啦噗啦的就飛走了。
李叱都看愣了,他看著高希寧,沒說話,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這是為什么?
高希寧也沒說話,給了李叱一個你猜它這是隨誰的眼神,李叱心說當然是你啊,不然還是我嗎?他心里想著這些,大概眼神就有些變化,于是高希寧的眉角就微微一抬,李叱連忙道:“我,我,隨我。”
狗子應該是聽懂了,用實際行動表示它不同意,它往高希寧那邊靠了靠,用它的小腦袋蹭著高希寧的肩膀,意思是娘啊你不要孩兒了嗎,那個家伙太丑了。
高希寧就顯得有些尷尬。
“饞......怎么了。”
她扭頭看向遠處:“饞都不饞的人,一定是個冷血之人。”
李叱覺得這個說法應該不可以成立,但他不敢說。
“這座山叫什么山?”
高希寧問。
李叱也不知道這叫什么山,他們沒有走過這條路,從燕山回冀州走的不是這邊,燕山在冀州正北方向,他們現在往西北走,這片山脈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燕山連在一處。
“叫雙峰山。”
夏侯玉立走過,知道這山叫什么名字。
后邊一輛馬車上,余九齡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雙峰山這個名字,他問坐在身邊的唐匹敵:“老唐,這雙峰山為什么會叫雙峰山。”
唐匹敵想了想后解釋道:“一般來說,叫雙峰山,是因為那兩座山峰就像是駱駝的駝峰一樣,所以叫雙峰山。”
余九齡更加不解的問道:“那駱駝,咱們中原人有多少人見過?在見過駱駝之前這里難道就不叫雙峰山嗎?如果和駱駝無關的話,雙峰山的雙峰二字和什么有關?”
他連續幾個問題拋出來,唐匹敵不得不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后也不知道為什么臉就紅了。
他瞪了余九齡一眼:“齷齪!”
余九齡無辜的說道:“為什么就齷齪了......難道單純的兩座山峰就不能叫雙峰山了嗎?為什么非要是兩座駝峰才能叫雙峰山,那可以叫駝峰山啊,我覺得你分析的沒道理。”
唐匹敵的臉更紅了些,他覺得自己有點齷齪。
余九齡追問道:“你剛才想什么了!”
唐匹敵道:“我在想確實是我想多了,你看駱駝有兩座駝峰的,也有一座駝峰的,所以應該和駱駝無關。”
余九齡點了點頭:“就是,難得見你認錯。”
唐匹敵心說好險好險,還好這個家伙比較好忽悠,要不然自己的一世清白啊......
余九齡坐在馬車上晃蕩著腿,他問唐匹敵道:“你看這山里,會不會有山匪草寇?”
唐匹敵道:“如今這大楚天下,任何一座山里都有可能藏著山匪草寇,哪怕就是天下盛世,盛世到遠超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山里也不會缺了山匪草寇。”
余九齡問:“為什么?”
問過了之后自己也想明白了,還能是為什么?
哪怕世道再好,再也沒有人因為吃一口飯鋌而走險,再也沒有人因為窮而舉旗造反,可這樣的土匪惡霸也不會絕跡。
他嘆了口氣,一個快樂的小二逼突然就感傷了起來。
唐匹敵笑了笑道:“你好像頓悟了什么。”
余九齡搖頭:“這種頓悟不要也罷。”
前邊那輛車上,夏侯玉立提醒李叱道:“我從云隱山回來的時候,是和一支商隊搭伙回來的,是很多行商湊在一起,然后還雇了不少護衛,即便如此,過前邊仙蹤山的時候還是被攔住了,那些攔截商隊的人也直說,給錢買路,不傷人,不打劫。”
李叱點了點頭。
他在前邊安排了斥候,如果有人埋伏的話,應該會有發現。
這樣的地方如果沒有人攔路才會顯得奇怪,冀州最亂那會,也不知道多少人一頭扎進山里,湊在一起形成規模,也許原本都是普通百姓,打劫了幾次之后就會成為習慣,慢慢的也就不再是普通百姓。
“仙蹤山上應該是有一座山寨。”
夏侯玉立道:“但是有多少人,多大規模,這些就不知道了。”
李叱道:“他們也未必就敢招惹咱們,不過大家還是要小心些,我之前已經告訴所有人保持戒備,山里不光有美景,也有野獸,最前探路的斥候,有危險也會提前示警。”
過了雙峰山再走四十里左右是仙蹤山,那邊的山谷比雙峰山這邊要狹窄的多,官道也變得窄了些,兩邊山崖兩側怪石嶙峋,山林密布,最適合藏身埋伏。
就在這時候,前邊仙蹤山下。
一個大概十六七歲的少年騎著馬悠哉悠哉的從西北方向往南走,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色錦衣長衫,人極俊美,若要對比的話,比唐匹敵還要俊美一些。
如果光看面相,連他是男是女都不好分辨出來,但是身材卻看得出來,虎背猿腰,身形修長,如果他是個男人,比任何男人都好看,如果他是個女人,比任何女人也都好看。
他也沒有拉著馬韁繩,任由那馬自己走著,他手里有一根竹笛,在五根手指之間來回轉動,不管如何變幻,卻就是不會掉下去。
旁邊的山崖上似乎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乍一聽像是鷹啼。
聽到這聲音,錦衣少年眉角微微揚了揚。
他俯身在坐下老馬身上拍了拍,聲音很輕的說道:“老黃馬啊老黃馬,我和你說過,什么時候遇到比你好的坐騎,我就換了你,你就可以去休息了,有人要攔著咱們,我看看他們手里有沒有比你好的馬。”
老黃馬打了兩個響鼻,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完全不在意他說了些什么。
嗤之以鼻,大概最先形容的應該就是馬。
就在這時候,從兩側峭壁的樹上有人抓著繩索蕩下來,大概有七八人左右,他們腰畔插著刀子,悠蕩著到了官道上,一松手落地,七八人把路攔住。
為首的一個山匪往前走了幾步,把腰間別著的刀抽出來指向那錦衣少年,刀沒出鞘。
“嘿,停下!”
錦衣少年沒理會,那老黃馬也仿佛聾了一樣繼續往前走,這一下就把那幾個山匪氣著了。
為首的山匪刷地一聲把刀抽出鞘,橫跨一步攔在老黃馬身前,低著頭走路的老黃馬像是沒看他,又或者是懶得看他,依然低著頭往前走,再走一步就撞在那山匪頭子身上了。
“哎我去!”
那山匪頭子就怒了,側身讓開,然后一把拉住老黃馬的韁繩,那老黃馬好像是看了看他,也好像那眼神里是在可憐他。
“你是不是聾了?!”
山匪頭子怒問一句。
錦衣少年搖頭道:“沒有。”
山匪頭子道:“沒聾你就是故意的?我讓你停下你沒有聽到?!”
錦衣少年看起來略顯為難的回答道:“我和它說好了,走路是它的事,我不管,它什么時候停下來是它說了算,它在哪兒停我就在哪兒休息。”
“你?和一匹老馬說好了?”
那山匪頭子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回頭對自己的手下人笑道:“我還以為截了個大肉包子,這一身漂亮錦衣,想想就知道是有錢人出身,誰想到是個傻子!”
那幾個手下人也跟著笑起來。
錦衣少年問道:“你們是在笑我嗎?”
山匪頭子大笑著說道:“不然呢?我們笑誰呢?”
錦衣少年低頭對老黃馬說道:“被笑話了,不好不好。”
老黃馬又打了兩個響鼻,好像在說關我屁事,又不是在笑話我,我只管走路,其他的事都是你的事。
大概不到一個時辰后,官道上。
李叱特意換到了前邊第一輛馬車,他把連弩放在自己身邊,隨時都可以拿起來,雖然他暫時不能隨便動手,但他的射術還是少有人及。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前邊過來一個人,也許是因為累了,往后仰躺在馬背上,任由那匹老黃馬自己往前走。
當一匹馬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應該很老了,最起碼說明騎馬的人可能不怎么富裕,因為他大概是沒別的馬可選。
那人聽到對面有聲音也沒有起身,那老黃馬也一直低著頭走路,眼看著就要和李叱的馬車撞上,李叱連忙讓趕車的伙計往一邊靠。
可是馬車已經靠著一側走了,那老黃馬卻在官道正中走,所以讓是沒法再讓,再讓就會翻車。
于是李叱喊了一聲:“朋友,小心些。”
那人沒回答,倒是看起來懶洋洋的老黃馬看了看李叱,然后偏開一些,也給馬車讓了讓。
李叱說話那人都沒理會,倒是老黃馬給人讓路讓他覺得很奇怪,甚至是震驚。
他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議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老馬啊老馬,你居然給人讓路了?”
他好像是覺得無比的不真實,但是李叱他們卻覺得這有什么?這難道不正常嗎?
李叱看向那錦衣少年,錦衣少年也在好奇的打量他,似乎還是在不理解為什么老黃馬會給這個人讓路。
所以他問了一句:“你是誰?”
李叱回答:“路人。”
錦衣少年因為這個答案又怔了一下,然后就笑起來,他覺得這個答案格外的好笑。
李叱問:“請問這位公子,你從前邊仙蹤山過來,有沒有遇到山匪攔截?”
錦衣少年回答:“遇到了。”
李叱心里一驚,遇到了,這錦衣少年卻安然無恙的過來,足以說明問題,而他安排在前邊的斥候卻沒有示警。
所以他笑著問道:“沒劫你?”
錦衣少年回答:“劫了錢。”
余九齡從后邊過來好奇的問了一句:“劫了多少買路錢?”
錦衣少年從身上解下來一個錢袋子,把錢袋子打開,手指伸進去扒拉了扒拉,然后認真的回答道:“沒多少,大概幾十兩,他們就帶了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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