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壓境心中只有一念,這些惡魔絕不可再留人間。
就在他縱馬疾沖,一槊貫穿三人之際,腦海里居然還想到了一句話,這句話讓他自己忽然間透徹起來。
世上英雄,皆為除魔而生。
世上沒有妖魔鬼怪,妖魔鬼怪在人心。
也就是在這一刻,澹臺壓境忽然間明白了,為什么李叱和唐匹敵有那樣的自信。
天降英雄,生而衛道。
那兩個少年,比他悟到的早。
他長槊挑著三具尸體沖撞,在想到皆為除魔而生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豪氣縱橫。
“開!”
一聲暴喝。
澹臺壓境雙臂上的肌肉猶如虬龍般蹦了起來,兩只手握緊大槊,猛的一甩,三具尸體被他甩飛出去。
他有力拔山兮之勢,可是坐下戰馬負重如此之大,已經有些吃力。
澹臺壓境這一橫掃,他對面的騎兵全都嚇破了膽子。
那是何等神威,挑著三具尸體居然還能有如此力度,橫掃之下,數名馬賊被掃落馬下。
尸體飛出去那一刻,余下馬賊也皆膽寒,后面的人不敢再戰,紛紛逃走。
他們這些人,平日里仗著耍狠讓別人畏懼,此時見別人更狠,他們心中便滿是畏懼。
他們服從命令,也是因為對頭領的畏懼,白額虎都死了,他們的斗志也就渙散。
所以隨著一聲聲呼喊,后邊的馬賊掉頭就跑,澹臺壓境安能讓他們逃走?
四十名悍卒跟在澹臺壓境身后,猶如風卷殘云,從后邊追殺這些敵人,頗有一絲爽意。
追殺,即為屠殺。
前邊的人只顧著跑,后邊的人只顧著砍。
山坡處。
李叱站在那看著戰局,洶涌人群中,他一眼就認出來哪個是大賊北狂徒。
實在過于顯眼,那人身材雄健,壯碩如牛,騎著那匹馬,比其他人的馬要大一圈還有余。
那馬四腿粗壯,馬鬃如瀑。
李叱他們剛剛離開納蘭草原,在草原上也漲了些見識,知道這種巨大兇悍的戰馬名為兒馬子。
在草原上,兒馬子就是馬群中的頭領,是馬群中的斗士,也是衛士。
所有戰馬,皆要閹割,而兒馬子就是沒有閹割的真正的能爆發出戰馬雄性力量的存在。
沒有閹割的戰馬過于暴躁,體型巨大,尋常人根本不可能降服。
別說那些少見戰馬的中原百姓,就算是草原上經驗豐富的牧民,也不敢輕易去嘗試降服一頭兒馬子。
馴服不了的話,極有可能還喪命于此。
特意留下的種馬,一是可以延續馬群優良傳承,二是以其暴烈來守護馬群。
草原上的人都說,有兒馬子在,就算是餓極了的狼群都不敢輕易招惹。
一個人,能讓兒馬子如此臣服,就足以說明這個人的實力有多恐怖。
李叱站在高坡上看著那人,看著那隊伍,腦海里不停的思考著戰術。
“傳令,待唐匹敵他們過去之后,拉起絆馬索!”
李叱回頭吩咐了一聲。
傳令兵隨即跑了下去。
這還要多謝之前狗狼那些馬賊,是他們留下了絆馬索,不然的話李叱他們還真沒地方去找這足夠堅韌的粗繩。
即便如此,李叱他們的兵力確實太少了。
沒辦法在山口兩側都安排埋伏,四十個人,只能集中在山口一側。
絆馬索的一頭拴在對面的樹干上,繩子送下來,埋于官道下,這邊林子里,有五六個悍卒等著。
他們神色凝重,只能令下。
唐匹敵帶著二十名騎兵沖過去,馬蹄子踏破地面,塵土飛揚,去勢如電。
后邊一千多名馬賊猶如奔涌的河流一樣跟上來,聲音沉悶,像是貼著地面的奔雷。
此時此刻,在高處已經沒有什么意義,李叱也抓著弓箭下到山坡處。
眼看著對面騎兵沖上來,埋伏于林子里的那五六個悍卒立刻拉起絆馬索往后疾沖。
這絆馬索繞樹一周,五六個人發力,立刻就把繩子繃直了。
這一瞬間,人仰馬翻!
前邊的一排馬賊頃刻間就翻倒出去,絆馬索的高度在馬腿膝蓋左右,戰馬紛紛往前撲倒。
馬往前戳,人往前翻,場面立刻就亂成了一團。
前邊的人倒了,后邊的人撞了,追擊唐匹敵的馬賊隊伍立刻就停了下來。
那五六個悍卒又把繩索圍著樹繞了一圈,迅速的綁好,然后這五六人立刻沖到山坡上和李叱他們會合。
“箭!”
李叱一聲暴喝。
手下數十人人,開始拉弓放箭。
雖然人少,可是他們居高臨下,又正是羽箭射程之內,那些馬賊立刻就慌了。
他們也有弓箭,可是他們的弓箭太簡陋,再加上還擊是為仰射,夠不到李叱他們。
李叱他們手里的可是大楚軍方精工打造的武器,比起那些馬賊的裝備來說要好的多了。
馬賊慌亂的還擊,可是那些竹片弓發出來的箭,飄乎乎的飛上來,到不了李叱他們身前。
此時再看,唐匹敵已經帶著人繞了一圈,也已經下馬上山。
北狂徒坐在馬背上,舉起千里眼往山坡上看了看,山坡上的人射術精湛,極悍勇善戰,可只有幾十人。
在這一刻北狂徒心里有些震撼,也很憤怒。
只有這些人,何敢對他挑釁?
“他們...
p;“他們只有幾十個人,給我攻上去滅了他們!”
北狂徒大喊一聲。
他手下五狂將之一的金錢豹武藝極強,聽到北狂徒的命令,立刻招呼一聲,帶著馬賊下馬攻山。
黑壓壓的人群順著山坡往上爬,這些馬賊也都憋著一股起火,所以沖山的時候氣勢洶洶。
唐匹敵帶著他的人回來,和李叱他們會合之后,組成防線,用弓箭壓制馬賊攻勢。
另外一側。
澹臺壓境帶著四十個悍卒已經殺光了白額虎的手下,此時的澹臺壓境已經連戰兩場,體力略有不支。
他看了看,兵力眾多的馬賊已經往分兵往另外一側繞,想從別的地方上山夾擊李叱他們。
澹臺壓境指了指那個方向說道:“你們從后邊上去,為李叱他們守住側翼。”
有人問到:“你要去哪兒?不和我們一起上山嗎?”
澹臺壓境看向遠處,那騎馬立于官道高處的北狂徒,他沉默片刻后說道:“你們只管上山,盡快去幫助李叱他們。”
“是。”
那四十名悍卒應了一聲,從他們所在的方向支援過去。
澹臺壓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坐騎,習慣性的說了一句:“老黃,你還行嗎?”
這才醒悟,坐騎并非老黃。
他坐下戰馬與他一樣,也已經有些力乏,晃了晃腦袋,似乎也想跟著那些同伴離開這。
“若是老黃在就好了。”
澹臺壓境再次看向遠處的北狂徒。
擒賊先擒王,這些馬賊看似兇悍,可他們全靠北狂徒的殘酷鎮壓才有團結,隊伍所謂的凝聚,皆是因為對北狂徒的恐懼。
若能奇襲殺死北狂徒,這一千多名馬賊立刻就會亂掉,他們馬上就會四散。
澹臺壓境再看向山坡上 ,李叱的兵雖然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可人數太少了,幾十個人,最終也壓不住那么多人進攻。
此時此刻,有至少七八百人在攻山,北狂徒身邊只有二三百手下。
所以澹臺壓境想試一試。
這件事因他而起,他不能讓李叱和唐匹敵他們跟著送命。
“馬!”
澹臺壓境拍了拍戰馬的脖子,然后一抖韁繩。
“跟我殺賊!”
那戰馬嘶鳴一聲,雖然有些氣力不足,可還是聽從主人的號令,發力向前疾沖。
山坡上,李叱看到下邊北狂徒大聲嘶吼著指揮,他想和澹臺壓境一樣,殺北狂徒,馬賊隊伍必散。
于是他瞄準北狂徒,一箭射了出去。
那箭去如流星,片刻之后就到了北狂徒身前。
北狂徒一把將羽箭攥住,隨手扔掉。
他抬起頭看向箭來的方向,眼神越發兇狠起來。
李叱則輕嘆一聲,若是他帶鐵胎弓就好了。
就在這一刻,李叱看到澹臺壓境單人獨騎,持長槊,踩塵煙,白衣飄血,直奔北狂徒而去。
“澹臺!”
李叱的眼睛立刻就睜大了。
與此同時唐匹敵也看到了,臉色跟著也變了。
可是此時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沖下山去幫澹臺壓境,馬賊密密麻麻的攻上來,他們就算殺穿敵軍,也一定來不及。
所以李叱立刻就再次抬起弓,準備以弓箭協助澹臺壓境殺掉北狂徒。
他伸手往箭壺里一模,箭壺空了。
“誰還有箭!”
李叱回頭喊了一聲。
可是身邊士兵,都已經射空了箭壺,此時靠連弩阻擋大水漫堤一樣攻上來的馬賊。
連弩射程,夠不到北狂徒位置。
澹臺壓境已經縱馬沖到了馬賊隊伍后邊,北狂徒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輕蔑的冷哼一聲。
北狂徒往后指了指:“疤獅,你去殺了他。”
五狂將之中武藝最強,比北狂徒也差不了多少的疤獅點了點頭,撥馬轉身。
此人在馬賊隊伍里地位僅次于北狂徒,北狂徒對他態度,也不似對其他人那樣跋扈,很多事都與他商議。
疤獅手中兵器,是一根鐵棍。
疤獅逐漸加速,沖出隊伍,迎著澹臺壓境過去。
兩個人在半路碰面,誰也沒有說話,直接出手。
澹臺壓境知道此時危急,必須盡快殺死北狂徒才能解李叱他們的壓力。
所以出手就是全力一擊,一槊直奔疤獅胸口。
疤獅看到面前長槊刺來,眼睛里有些復雜的東西一閃即逝。
他鐵棍一掃,當的一聲把長槊撥開,那一棍之力,竟然將長槊砸的震顫起來。
疤獅暴喝一聲,一棍砸向澹臺壓境的頭頂,澹臺壓境長槊收回,兩手握著槊桿往上一舉。
這一棍兇狠的砸在槊桿上,澹臺壓境硬生生扛住,雙臂上立刻就有巨力灌入。
他可扛住,可是坐下的戰馬卻有些扛不住了。
本就已經乏力,奔馳許久,此時被如此重力暴擊下壓,戰馬嘶鳴了一聲,前腿彎曲了一下,險些跪下去。
可是這戰馬也極倔強般,硬生生又挺直回來。
澹臺壓境知道,不可再如此硬接。
就在這一刻,他瞥到了和他對戰之人身上的那件皮甲,臉色立刻一邊。
“你是府兵出身!”
澹臺壓境怒問一聲。
疤獅看著他,沒回答,又一棍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