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香花海旖色光,一層暮靄一層茫。欲迷鼓躁鉆心癢,憶淪炎谷化柔腸。
“莫組長,求你…求求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吧!”
剛從地上站起身的上官洛穎,整理了一下,沾滿血跡,又有些凌亂的軍服上衣。粉面凄苦,雙目低垂,向背沖著她,臨風孑立,后襟上血跡斑斑的太史言,羞愧難當的輕聲說道。
“瞧您這話說得!您是大將軍,我就是一個被借調來,臨時幫忙的伙計。您說一句話,那就是命令,我敢不服從嗎?”太史言的雙眸,漠然平視著遠方,面無表情的冷聲說道。
“莫組長,剛才我一時情急,對您做出了那種事。既背叛了,咱們之間的友情,又是恩將仇報。可是,她…,你能聽聽我的解釋嗎?”上官洛穎抬眼望向,太史言的背影,一臉祈求的神情。
“一時情急…解釋…?呵呵…!有必要嗎?您刻意放走了要犯,自有您的深謀遠慮。您為了讓她順利逃走,怕我行事魯莽橫加阻攔,擾亂了您的部署,就連刺了我4劍,好在,您手下留情,我這條命也足夠硬。
只是,上官將軍,下次再有這種謀劃,您最好早點兒向我說明。如果,有什么不宣之秘?您就直接向我,下正式的命令好了。總不能閃爍其詞的,就提前對我施以軍法吧!”太史言沒有回頭,冷笑著說道。
他這一席話,只說得上官洛穎,更加無地自容。剛才那4劍,她幾乎都是奔著,太史言的要害出手的。而且當時,她的幻覺早就被解除了。
可她明明清醒著,為什么還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忘恩負義的舉動呢?
這其中的關鍵,就是那個神秘的女孩兒,對上官洛穎的一切,幾乎是了如指掌。
再有,她所施展的致幻技能,對于目標心神的摧折,是作用于多方面的。
而上官洛穎,個人取向的異常,并不是器質性病變造成的。實際上是一種,極其嚴重的心理障礙。
她的心結所在,就在那個叫,“聶雙柔”的女孩兒身上。
可以說,她對這個女孩兒的情根深種,絲毫不亞于,太史言對寧碧珊的刻骨銘心。
她想找蜜拉貝兒做伴侶,也不過是,把蜜拉貝兒當成了,聶雙柔的替身。
當時,就在上官洛穎,剛沖到距離太史言,在幻境中追擊那女孩虛影的位置,還有300多米的距離時。卻一眼看到了,為了她和她們的海誓山盟,早就以身殉情的聶雙柔,竟然又死而復生了!
毫無疑問,這是上官洛穎,也中了那小妖女,強大的即發性致幻技能,“噩痙馬咒”!但,這其中的蹊蹺,遠沒有那么簡單。
事實上,這位被那些面具人,稱作“煜主”的女孩兒,在第一次對太史言,釋放過同樣的幻術后,她體內的“晦源力”,已經消耗了大半。
老毒判斷的沒錯,此時這位煜主,根本沒心思,去顧及韓小智的死活。兩人交手后,那小胖子,也早被她遠遠的扔到了一邊。她現在唯一焦心的,就是自己該如何脫身。
到了這步田地,這位煜主早就有些后悔了。這次的行動,她太過自信,過于托大了。她明知道這怪物,也到了彰賢市,并參與了這次軍方的行動。
針對這種局面,她仍自信的認為,自己事先設計好了的一切,進可攻,退可守,可保萬無一失。卻萬沒想到,這怪物竟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就破除了自己,全力施展的最強幻殺技能。
就算當年,楓家和迪麗莎家族的先祖,中了這種“五炎級”強度的噩痙馬咒,也只能沉淪在幻境中,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掙脫出來。
即使他們,不會再遭到任何攻擊,如果,沒外力相助,或及時的救治,也有一定可能,一直陷落在,極度恐懼的深淵中,慢慢被磨滅心智而死!
可這怪物,竟然只用了兩三秒鐘,就恢復如常了。他那骨子里的神魂,是用混金煉成的嗎!?還是說這家伙,天生就是一副鐵石心腸?
幸好,鑒于在墨本洲的經歷,她早知道這怪物,和那些家伙一樣,具有如不死之身般的快速傷愈體質。因此,在當時才沒敢,趁機偷襲這怪物。
不然,很可能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就算自己的近戰實力,實不下于,楓家的那些高手。但,以這怪物那變態的實力,自己根本逃不出這么遠。
就更沒機會,一邊跟他周旋,拖延時間。一邊恢復著自身的“晦源力”。同時醞釀出,這項名為“氤裹傾花幕”的,同樣強大的幻術技能。
這種致幻技能,是把特定的能量芥子,悄然無息,絲進毫侵的慢慢滲透到,對手體內的各大腺體中。
等這些能量芥子,在她導向的靶點上,覆蓋到一定程度時,她便可以,突然引爆這些芥子中的能量,破壞人體內分泌系統,對各種激素的合成。
讓中術者在頃刻間,出現嚴重的內分泌失衡,造成他的腦細胞異常放電。從而達到,瞬間致幻的效果。同時,通過對目標,持續釋放這種能量芥子,讓他的內分泌系統,無法恢復正常,也就無法脫離幻覺。
這些能量破壞的靶點位置,和痙馬噩咒攻擊的位置,完全不同。因此,這位煜主相信,那怪物,一旦陷入了這項幻術中,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自我醒覺。
這樣,只要能等上官洛穎趕到,她就有機會利用上官洛穎的弱點,從這怪物手底下逃走。
而她譴走了那些面具人,確實是不想讓他們,白白的送命。因為她明白,他們那點兒道行,撞到這怪物手里,那就是來給他送人頭兒的。
雖然,從現在來看,這位煜主的危機應對策略,確實達到了目的。可她這一步棋,走的也是險象環生。
首先是,她沒想到,即使處于幻境中的太史言,對她的追擊,一樣是步步緊逼。每一次,自己不斷用幻身搏位,也只能堪堪躲過,他那勢如雷霆,馳魂奪魄的一擊。
這短短的幾十分鐘內,她連續釋放了,兩次五炎級和一次三炎級強度的致幻技能。她體內的晦源力,已經所剩無多了。
當然,三炎強度的噩痙馬咒,是針對上官洛穎的。好在,持續的時間很短。不過,要維持施加在太史言身上的,高強度氤裹傾花幕,她的晦源力,已經有些難以為續了。
因此,她一發現上官洛穎,進入了她的感知范圍,立即向她施放了噩痙馬咒。同時,也對太史言發動了,氤裹傾花幕的軸底幻術。
如果說噩痙馬咒,是令人跌入無盡恐懼的深淵,被削魂奪魄,最終萬念俱灰。
那氤裹傾花幕的第二階段,激發出的終演幻境,卻是讓人沉淪在最渴望,最美好的夢境中,窮奢極欲,再也無法自拔。這兩種幻術的厲害之處,也就在于此。
只可惜,這位煜主女孩兒,并不知道太史言的實力上限在哪兒,更不知道他經歷過什么。
當時,幻境中的太史言,見到四外籠罩的粉色氤氳,驟然間化作了,繽紛滿目,五彩斑斕的漫天花雨。
就在他一怔之際,那些飛舞的花瓣,便開始有規律的,拼接在一起。就如同,一塊塊散落的拼圖,在這片空間中,飛速的自動拼接。隨即,光影雜駁,氣象突變。剎那間,就拼裝成了一片,新的天地。
這里天高云淡,陽光明媚,檐影傾斜,小院清風,沁人心脾。院外青坡曼林,枝葉婆娑。院內青墻凈地,寬闊敞亮。太史言發現,他又回到了青玄山府,自己那座在南寶嶺村的小宅院中。
他心里明白,這是那小妖女,對自己發動了,更厲害的幻術。他強壓著怒火,剛想叫一聲:“毒哥”,想跟老毒商量一下,要如何破解。
卻忽聽“哇!”一聲,嬰兒的啼哭,霎時間,扣動了他的心弦。他實在忍不住,轉眼向那間正房的房門看去。可這一眼,竟險些讓他涕淚橫流。
在他的眼中,在那扇門后的正廳里,寧碧珊那婀娜的身影,漸漸的浮現出來。
她還是穿著,她經常穿的那件,淡藍色長襖裙。那張明艷若桃的面孔上,掛著讓他魂牽夢縈的甜美笑容。
那雙盈盈秋水,俯視著她抱在懷中的襁褓,深情凝涕,目光中充滿了溫溺和柔情。
不用說,那襁褓中,就是他們的孩子。
看到這一幕,太史言的心中,痛苦和喜悅交織,憤恨與渴望糾纏。
他多想走進那間正廳,緊緊抱住寧碧珊,向她傾訴自己的思念。
拼命去感受一下,那種隔世重逢的,極度的愉悅和無盡的溫情。
再好好親吻一下,她那甜美絕倫的面孔。聞一聞她身上,那醉人的馨香,那是能融化他靈魂的氣息。
他多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他連那寶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多么希望,能抱一抱那個無比稚嫩,需要自己傾盡身心,去疼愛,去守護的小生命。
如果,這都是真的,他愿意放棄一切的一切。
哪怕是再遭到,碎骨抽筋,烹心煉魂,千刀萬剮,他也心甘情愿去交換。
但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可即便是假的,只要他走進那扇門。就能感受到,自己最鏤心刻骨的愿望,在達成那一刻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毫無疑問,這一幕,對的他充滿著無比巨大的誘惑。
可最終,他還是閉上了雙眼,不敢再看下去。同時,仰天一聲狂吼,淹沒了那嬰兒的哭聲,對他的引誘。
他心中如洶潮般渴望,轉變成了悲憤和暴怒。
他沒有再去征詢老毒的意見,直接抽取了一絲,白小豆子二號的能量,注入到第九經絡中。
當一股灼流沖上了大腦,“嘩”的一聲,幻境空淪,物景歸位。依舊是晴空萬里,焚谷光浴,清風嘯林,一切都回歸了現實。
在脫出幻境的瞬間,他立即關注了,已經恢復正常的感知系統,開始搜尋那小妖女的身影。
可在他的視野和神念范圍內,除了在不遠處,癱坐在地的上官洛穎,和癱倒在樹旁的小胖子,那個小妖女,已經蹤影皆無,不知去向了。
這時,一副全息地圖,在他的意識空間中構建完成,并帶著路徑標注。太史言明白,在他陷入幻境的幾秒鐘里,老毒雖然沒吭聲,但,他也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瘡深劇痛和激恨怒火。
老毒很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就提前幫他準備好了地圖。因此,他并沒有去管,上官洛穎和韓小智。而是雙腿貫力,雙腳猛踏地面。只聽“轟”的一聲,他硬生生把地面,蹬出一個遍布龜裂大坑。
他的身影,如一道流光射電,轉眼間就出現在,5公里外的半空中。
他當然是沿著老毒,在全息地圖上,標定的路線方向,朝那個女孩兒追去。而他跳上了半空,是為了給自己更好的視野。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追上那個小妖女,將她抽筋扒皮,碎尸萬段。
這小妖女,竟敢連續兩次,利用他最深重的傷痛,和最珍愛的亡故親人,折磨他的心神,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這次,他絕不再心慈手軟。
半空中的太史言,就如同一顆,高超音速巡航導彈。不斷的凝出源力階梯,不斷借力,向鎖定的目標飛射。
不到20秒鐘,在他腦海中的全息地圖上,那條指示線,就出現了盡頭。
而那個女孩兒的身影,也再次落入了他的視野中。半空中的太史言,目眥盡裂,緊咬牙關,右手的泰鉑納米武器,已然矩化成藍電長刀。
他腳下的源力階梯,已調整好角度,這一次借力,太史言的身體,直接向前下方射去,化作一道光箭,“嗖”的一道破風聲,直射那個女孩兒后身。
下一瞬,只聽“咔”的一聲巨響,一道丈許長的,冰藍色半月光焰,斬進了地面。硬把地面轟出一條,三十多米長,一米多寬的裂縫。裂縫的周圍,暴土揚塵,樹木摧折,碎裂的枝葉和木屑,四外崩飛。
隨后便是,撼天動地的飛沙走石,藍色和銀色的光刃,交織迸射,光滾成團,火星飛雨,銳鳴聲震耳欲聾。
要說這小妖女,果真非等閑之輩。她的近戰實力,感覺比那些熔機仆俑,還要略勝一分。
不僅瞬間躲開了,這石破驚天的第一擊,還在太史言,一言不發的狂暴攻擊下,硬是支撐了數百個回合。
只是,這方圓幾公里內的防護林,算是被他們徹底給毀了。不過,這位煜主女孩兒,能堅持抵擋他到現在,已經是散盡了渾身的解數,在苦苦支撐。
和那些熔機仆俑相比,她的優勢在于,招式剛柔并濟,身子柔韌靈活,既能適時的避其鋒芒,又能因勢利導,卸力和借力打力。
因此,在太史言的破焦十二連擊,一輪輪的猛攻之下,她仍能憑借著,八音繞梁的詭捷身法,閃轉騰挪,避過殺招。不像那仨魔鬼筋肉人,只知道跟太史言硬碰硬。
而她的劣勢,就在于手中的兵刃,只是普通的泰鉑納米短斧。太史言這種,迅猛無倫,大開大合的打法,讓她很少有反擊的余地。不過,就算她能反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到了此時,她終歸還是有些支持不住了。這怪物實在太兇狠了,而她的晦源力,已經所剩無幾,根本不足以再次發動,能致幻這怪物的技能。
不過,她可沒有一點兒,絕望放棄的念頭。因為,她一直等待的脫身機會,終于出現了。而她等的這個機會,就是此時,剛趕到太史身后的上官洛穎。
太史言這兒,早在神念中發現,上官洛穎也追到了這里。他已是怒火萬丈的心中,也升起了幾許詫異。
“她不在原地,守著那小胖子,或者帶他回去,追到這兒來干嘛?她覺得她自己,能幫上忙嗎?”這個閃念過后,他也來不及細想,手中加緊了攻勢。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小妖女馬上就撐不住了。
就在下一秒,上官洛穎已經趕到他身后,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太史言斜刺里一個突進,反刀上撩,刀鋒籠罩了,那小妖女的周身上下。
這小妖女身形暴退,卻因力不從心,還是退慢了半拍兒。她只能用手中的短斧,斜掛太史言的單刀,踏步側身,身子滴溜一轉,一封一帶,想借力向右側騰躍,憑此該變方向,從側面跟太史言,再拉開一段距離。
太史言雖然讀書少,情商低。但,打架的時候,他的腦子可不笨。這會兒功夫,他跟這女孩兒,已經交手快一千招了,如何看不出她這點兒伎倆。
就在那女孩兒右手的短柄斧,剛掛到他的刀刃時,他竟然一撒手,直接把單刀給扔了。這一下可不要緊,那女孩兒想引帶借力的招式,就此徹底落空。
再說,想借力卸力,那自己多少也得出點兒力。而且,還涉及到身體重心轉移的問題。這小妖女借力落空,被閃了一下,再想回穩重心,發力跳躍閃躲,可就來不及了。
太史言等得就是這一刻,哪兒還會手下留情,右手舍了單刀,但手臂上撩之勢未竭,在胸前劃過,緊跟著左腳連招上步,左手這一招碎心擊,直搗那女孩兒的心口窩。
他這含恨一擊,沒留任何余力。這一拳打出,力透鋼骨,雷霆崩裂,簡直是無堅不摧。這要是打實了,真能把那小妖女的胸口,直接給打個對穿。
而這小妖女,在施力落空,重心墜身的瞬間,哪還有騰挪的余地。她右手的斧子,去掛封太史言的單刀,根本沒封到,去勢未盡,余力難收,想撤是撤不回來了。
她若是抬左臂,擋在胸前,硬吃這一拳,最多是螳臂當車。會被這摧鋼斷金的一拳,打斷臂骨,再擊碎心臟,同樣是難逃一死。
不過,這小妖女也是恁地了得,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那柔軟的身子,竟然能單憑腰力,快速的一扭一側。但,終歸還是慢了幾毫秒。
只是,這樣一來,太史言的拳頭,力道已經發出,卻無法搗中她的胸口了。只能因勢變招,手肘微曲,手腕一扣,變直拳為擺拳,腰間再一發力,拳峰橫砸,正砸在她的右鎖骨下的乳緣上。
雖然這一拳,中途變向,力道會大減。但,仍是力透千鈞。只把這小妖女轟得,整個身子打著旋斜飛出去,飛了十幾米,“咔”一聲,撞斷了一顆,碗口粗的樹干,才摔在地上。
這小妖女也著實剛強,剛一落地就翻身爬起。不過緊接著,就猛一彎腰,左手按在右胸上,一陣劇烈的咳嗦,還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今日,可是太史言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生出如此強烈的殺念。
他知道,那小妖女,多半是被自己這一拳,打斷了幾根肋骨。同時,也聽到身后的上官洛穎,突然驚呼了一聲:“莫組長,不要再傷害她了!”
此時此刻,太史言哪兒還會有,半點兒的憐憫之心。
他知道上官洛穎,已經到了近前,卻根本沒打算理她。連看都沒看她,當即一貓腰,便抄起了落在一旁的,泰鉑納米短棒,矩化成藍電長刀。直接一個突進,向那小妖女沖去。
不過,這一個瞬間,他心里還是閃過一絲納悶:“這大個丫頭,想留她活口,直接說一句:‘抓活的’就好了!
怎么還說成了:‘不要傷害她?’咋滴,你還挺心疼她唄?沒事兒吧你?幻術沒解,還魔怔呢?她都傷成那兒樣了,不應該啊!再說了,她長得也不好看啊!”
正因為,生出這片刻的遲疑,他才沒用最快的速度,沖向那小妖女。
可這閃念之間,他已然發現,上官洛穎也跟在自己的身后。突然,一股鉆心的劇痛,從背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