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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完殺(二)

熊貓書庫    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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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淳先生在下棋?”

  徐清客踏入蓮花閣內,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摘下懸在空中的紫色蓮花。

  在他面前的老人,雖然看起來慈眉善目,垂垂老矣,但其身份乃是大隋天都城的國師,陪伴皇帝走過四百多年歲月的涅槃大能!

  袁淳先生修行的術法,據說與“道宗”的一氣化三清極其相似,與南疆的鬼修奪舍之術又有些不同。

  韓約在琉璃盞內有三百具善男信女做香火供奉,出行只需要撿著自己喜歡的,像穿衣裳一樣披在皮囊外即可,用完一具甩一具。

  據說袁淳先生至少有兩具分身,一朵金色蓮花鎮在天都,一朵紫色蓮花行走在外…至于第三具分身,從未有人見過。

  道宗的一氣化三清秘術失傳已久,袁淳先生是否真的有第三具分身,這些年來一直是個謎。

  但毋庸置疑的,是這兩尊分身的戰力,已經極強,一朵金色蓮花坐鎮天都城,護在太子身邊,這些年來天都皇城的風風雨雨,無論大小,都不能落入白蛟殿下的周身三尺。

  老人的修行境界,由此可見一斑。

  而徐清客只是一個“沒有修為之人”。

  袁淳先生揉了揉面頰,重新振作精神,他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白發年輕謀士,徐清客的檔案早就被他調出來觀閱過無數遍了…這個出身西境草廬的窮酸小子,憑借著過人的膽識和謀略,一步一步走進李白麟的視線,然后得到了西境的權力,成為天都三位皇子選師名額之中的一個。

  人生不過二三十年,哪里有時間修行?

  徐清客輕柔道:“在下頗通棋道。閑來無事,正好陪先生玩一局。”

  袁淳笑了笑,道:“那便正好。”

  老人的指尖即將落在棋盤的棋子之上,準備把那局殘局破去,重新擺兵列甲,兩人公平對弈,重新開始。

  一個淡然的聲音響起。

  “不用。”

  白發徐清客笑著望向袁淳,柔聲道:“就這樣繼續吧…把那局沒下完的棋下完。”

  袁淳的心頭輕輕一震。

  他抬起頭來,發覺這個白發謀士的面容陌生而又熟悉。

  徐清客捻子而落。

  袁淳沉默提子,做了回應。

  一老一少,紫袍黑袍,在棋盤的兩邊,被蓮花閣的風氣吹動。

  兩個人的脊背都挺得極直。

  徐清客的神情一直帶著笑意,他并沒有去看手底的棋盤,而是看著面前的老人,接近大限的袁淳先生,似乎被棋局所困,那一局推演了無數遍的殘局,向著一個自己始料未及的方向發展…徐清客舍棄了最重要的那顆棋子,落入下風之后,打法仍然有著極強的侵略性。

  蓮花閣的氣氛陷入了死靜之中。

  棋局推拉對抗,兩個人的行棋速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先生越來越慢,徐清客越來越快,落子速度在棋盤上連綿而又清脆,像是一道又一道綻放的雷霆。

  片刻之后。

  袁淳先生抬起頭來,他沒有再動子。

  徐清客溫和的笑意,在此刻看起來,也像是他的棋風一樣…帶著如火焰般的侵略意味。

  袁淳的腦海里閃過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認真注視著徐清客。

  這個白發謀士的面孔,骨齡,都是一個二十歲多的年輕人。

  “跟那個人下完棋后。”袁淳笑了笑,道:“我想過可能會有這么一天…但我沒有想過,會是今天。”

  頓了頓。

  老人沙啞道:“你特意來找我,只是為了下棋?”

  徐清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沒有問“那個人”是誰,也沒有問這篇殘篇從哪里來的…

  這其實是一個令人費解的事情。

  即便他是一個棋道天才,通閱了無數棋經古書,也不可能看到這一篇殘局…這本就是袁淳和“那個人”之間的對局,從沒有絲毫的外傳。

  袁淳笑道:“你跟他很像,所以我讓龍凰和苦策去取‘南花’茶,如果你不著急的話,可以等一等。”

  “我等不了。”

  白發謀士搖了搖頭。

  “我說過,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一下先生…”徐清客看著老人,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消散,他平靜開口道:“袁淳,那把鑰匙在哪里?”

  紫蓮花老人啞然失笑。

  那把鑰匙。

  袁淳先生柔聲道:“你猜?”

  老人一只手按在石桌上,袖袍內飛出了無數朵紫色蓮花,其中每一朵所蘊含的威壓,都足以炸碎一位命星,方圓三丈之內,數十朵紫色蓮花飛涌而出,鎮壓在天南海北四處。

  白發徐清客的神情仍然淡然。

  三丈之內是一片天地。

  三尺之內又是一片天地。

  未曾修行的白發年輕人,雙袖之中,淡淡的金光溢散,一抹極強的威壓從袖口蔓延而出,整張石桌咔嚓咔嚓裂開蛛網,在兩個人的勁氣角力之中僵持不下。

  漫天紫蓮花,帶著涅槃境界的星輝,疾風暴雨一般落向徐清客。

  三尺之外,漫天紫氣。

  三尺之內,一片太平。

  徐清客的兩根手指,輕輕按在那枚玉算盤的竹簡骨心之上,金光璀璨,籠罩而下。

  袁淳瞇起雙眼,單手仍然按在石桌,道:“你可知,這里是天都蓮花閣?”

  徐清客笑著答道:“離開蓮花閣,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是承龍殿。”

  袁淳沉默下來。

  他的神念四散而開,卻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情…整座蓮花閣,都被一縷金光鎖住,即便是他的神念也不可波蕩開來。

  這個白發謀士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先生不愿意交代,那么在下便自己動手了。”

  徐清客站起身子,他的黑袍輕輕震蕩,金光擴散,一圈一圈籠罩在袁淳先生的頭頂,紫色蓮花觸及金光的剎那,就被打散成灰燼。

  “這四百多年,先生一心二用,天都城的兩具分身,一具修行肉身,一具修行神魂,雖然是實打實的涅槃境界…但可惜的是,若不能合一,便不算完美。”徐清客的聲音帶著一絲感慨,他輕輕道:“紫蓮花的這一具,應當是兩座天下神魂之力最強的涅槃修行之身了。只可惜,遇到了我。”

  白發謀士抬起一只手,緩緩握掌。

  那根金燦竹簡,迸發出轟鳴的聲響。

  懸在袁淳頭頂的金線,瞬間收攏,紫色大袍被緊緊箍住,老人的瞳孔陡然收縮,他額首的那朵紫色蓮花,脫離肉身而出,狠狠向著徐清客撞擊而去。

  白發謀士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袖袍里滑出了那面算盤,格擋在胸前。

  紫色蓮花一撞之下,徐清客的身子像是被一塊巨石砸中,雙腳險些離地,在地面犁出了一個數丈的溝壑。

  那枚不知由何物事打造的玉算盤,玉珠被撞得支離破碎,深藏筒骨之中的金燦竹簡卻沒有絲毫損壞。

  徐清客沉沉吸了一口氣,有些吃力。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袁淳先生的神情,那朵紫色蓮花飛出再掠回,并沒有直接把自己砸得神魂俱滅…這是一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術法。

  在袁淳這種涅槃境界的大能手上施展,可以輕易摧毀一個星君的神魂。

  這朵紫色本命蓮花,他修行了接近五百年。

  一位星君才能活多少年?再逆天的星君,也不過三百歲的大限!

  這個二十多歲,身上看起來沒有絲毫修行痕跡的白發男人…竟然毫發無傷?

  蓮花閣一片死寂之中。

  徐清客收起算盤,緩慢向著袁淳老先生走去。

  他站在老先生的面前,輕聲道:“這幾日你的卦算一直晦暗不清,占不出天都即將發生什么…你不是昏庸之人,想必還是能猜到一些零碎的。”

  “你讓那兩位弟子去春風茶舍拿茶…如果我真的在這里等,恐怕什么也等不到吧?”

  徐清客笑了笑,道:“所以…鑰匙不在你身上。”

  這句話話音落地。

  袁淳瞳孔極輕的收縮一下。

  他抬起頭來,看著白發謀士,蓮花閣的占卜秘術,在他眼瞳里流淌,他看著徐清焰,只能看到一片混沌和黑白。

  老人喃喃道:“你…到底是誰?”

  徐清客并沒有直接回答他。

  而是繼續喃喃自語。

  “看守鐵律的那把鑰匙如此重要,你竟然不帶在身上…說明那個人你真的十分信任,是太子?曹燃?還是那兩個弟子?”徐清客的語速不帶絲毫感情,他搖了搖頭,道:“不是太子,也不可能是曹燃…如果是在兩位平妖司的大司首手里…我想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至于我是誰…”

  “春風茶舍…南花茶…”徐清客輕輕笑道:“你心里應該猜到了我是誰…只不過不敢相信?”

  他頓了頓,道:“沒有這把鑰匙,我也會來一趟的。”

  徐清客吐出一口濁氣,他伸出兩根手指,并攏成線,輕輕點向老人的眉心。

  手指懸停在那朵紫蓮花上,略微停頓了那么一剎。

  徐清客神情肅殺而又平靜。

  他對老人開口道。

  “天都的蓮花盛開太久了。”

  指尖點落。

  紫色蓮花,漫天落下,紛紛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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