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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女子像

熊貓書庫    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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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其遙遠,不可追溯的古代歷史中,曾經記載著“龍綃宮”的存在。

  傳聞里,這是一座懸浮于天頂穹宇之上的神圣宮殿。

  泉客統御妖族,修筑神宮。

  而萬年之后…神宮隕落,神也不復存在。

  當寧奕踏入龍宮之后,發現外沿青銅殿,出現了古生靈的尸骸…曾經有人攻打過龍綃宮。

  這些古修士,全都死在了龍宮主人的青銅殺陣之中!

  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龍宮內不朽留下的痕跡…攻打龍宮的幕后主使者,最終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蛇甬之后,寧奕獨自一人,拎著神火,走過一條漫長蜿蜒的狹窄長道。

  正如自己曾經所觀想到的畫面…龍綃宮曾有萬蛇出行的恢弘畫面,只不過隕落海底的漫長歲月,磨滅了古妖的生機。

  這條長道,乃是由無數長蛇的尸骸拼湊而成。

  它們懸在不可見底的黑暗中。

  寧奕舉著神火,向下看去。

  執劍者神性,也無法照亮古蛇尸骸下的深深懸崖。

  “這些化蛇,全都死了。”

  寧奕蹲下身子,指尖觸摸著石化的蛇軀,“它們失去了神性,化為石雕…當年那一戰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青銅殿伏殺了如此多的古生靈!

  最終,還是沒能攔住絕世大敵,殺入龍宮么?

  寧奕輕輕拈了兩指飛灰,簌簌捻動。

  他向下俯瞰。

  千萬化蛇鋪就的懸空長道之下,似乎有海水翻滾之音…那里無法用神念探知,一片幽暗,漆黑,卻讓寧奕陡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踏入后山的場景。

  徐藏葬禮,教宗遇刺,自己第一次與“影子”相遇。

  也是“白骨平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覺醒劍骨。

  在后山,也有這么一片“冥河”。

  寧奕神情陰沉下來,他輕輕從化蛇長廊一躍而下,細雪化為一抹雪白劍光,載著他極速下墜,兩旁風聲呼嘯,一片又一片陣紋觸發。

  念珠那邊,裴靈素神情凝重,如臨大敵。

  但很快,她松了口氣,語氣困惑:“這不是殺陣?”

  深崖兩旁陡峭巖石,一片又一片陣紋,隨著寧奕的下墜亮起又黯淡,并沒有掀動殺意。

  “這些陣紋,似乎是感應到了你執劍者的氣息…所以沒有真正觸發。”裴靈素若有所思,鄭重道:“基本可以斷定,龍綃宮對執劍者的態度是友好的。”

  飛劍懸在冥河之上。

  寧奕衣衫隨風飄搖,陰風陣陣,吹不入他劍氣三尺之內。

  他神情很是難看。

  萬年之前,攻打龍宮的幕后真兇…根本不是什么古修士古生靈,而是影子!

  冥河漂浮著一截一截的枯碎尸骸,與青銅殿埋葬的亡靈不一樣。

  這些枯碎尸骸,散發著濃郁的惡臭,密密麻麻,鋪滿整條冥河。

  這是寧奕無法忍受的氣息,亦是執劍者最大的宿敵。

  “攻打龍綃宮的,乃是影子…”寧奕聲音沙啞,道:“那些死在青銅殿中的古生靈,被它們利用了,成為赴死的棋子。”

  裴靈素沉默了。

  影子乃是惡之本源,蠱惑人心。

  萬年前的這一戰…不論它們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龍宮究竟還是墜沉了。

  飛劍緩緩向上升起,冥河漂浮的骸骨越來越小,懸崖旁邊的一片片陣紋重新生出感應,照射出熾烈光華。

  到了此刻,裴靈素才明白,這條冥河懸崖安置的陣紋,為何而生。

  這一片片因寧奕到來而點亮的陣紋,此刻之所以安靜,便因為…它們曾是執劍者親手設下的希望。

  血跡斑斑,沾滿污穢的崖壁,在萬年前的那一戰,不知殺死了多少影子。

  這些陣紋,為光明而生,因執劍者而戰!

  她聲音很輕地說道:“影子突破了青銅殿,但在冥河死傷慘重…這些陣紋至今仍未破碎,說不定那一戰的結果,與你我想得不一樣。”

  這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作用。

  寧奕心中陡增一份壓力。

  他盯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隱居黑暗中的冥河,默默握緊細雪。

  萬年后,龍宮出世,悲涼破碎的遺跡重現眼前…他看到了神宮隕落的真相。

  強大如龍綃宮主,都無法抵抗影子的攻打么?

  寧奕走到化蛇長廊盡頭。

  那里有一片銀光繚繞的光幕,無數奇點繚繞,扭曲。

  整座龍宮,目前為止,還沒有實質性建筑相互連接…奇點與奇點相連,這座海底古城的外圍,更像是一座被陣紋包裹的蜂巢。

  龍宮主人的締造思路非常正確。

  若非層層包裹,種種保護…龍綃宮早已被諸般大敵打沉。

  因為“執劍者”身份的緣故,寧奕一路暢通無阻,沒有遇到一座殺陣,這不是幸運,而是注定。

  這座龍宮,對執劍者絕對友好!

  也正因如此,寧奕才敢放心地觸摸眼前奇點。

  在這一刻——

  執劍者四卷天書中的“空之卷”,忽然震顫一下。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訊號,執劍者天書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生出明確感應…能在龍宮內引發異象,至少說明了“造化”的存在!

  寧奕雙眸凝神,四周場景變化。

  數息之后,奇點幕后的場景,緩緩凝化成型。

  這是一間靜室。

  四周所見,終于不再是彌漫殺意的破碎青銅穹柱,也不再是詭異幽暗的化蛇尸骸…而是煙霧繚繞的古樸石壁。

  寧奕抬了抬手,驅散面前煙霧。

  回頭望了一眼。

  背后奇點虛空,徐徐閉合。

  “回不去了…龍宮外沿指引核心城的途徑,時刻都在變化。”裴靈素提醒道:“就算動用‘白骨平原’力量,破開這枚奇點,也無法回到之前的那條化蛇長廊。”

  “向前走便是,何必回去?”寧奕笑了笑,柔聲解釋,“只是下意識看看…背后有沒有門。”

  背后…沒有門。

  寧奕再抬了抬頭,裊裊擴散的煙氣,很輕很淡,填滿了整個視線,氤氳著并不惱人的靜香。

  上方,四周,腳底,都沒有門。

  與其說,這是一間靜室,不如說,這是一座囚死的棺材。

  只不過正前方,煙霧最為密集,抬手便可觸及的三尺距離…嵌刻著一枚不大不小的壁龕。

  壁龕內,落了厚厚一層香灰。

  之所以煙霧繚繞,便是因為這一炷香。

  它燃燒了很多年,至今仍未熄滅,筆直纖細的檀香,九成九已是一片雪白,但僅存的那一絲始終未曾滅去——

  于是香火繚繞,靜室生煙。

  “這炷香…是龍綃宮前就存在的?”

  裴靈素有些惘然。

  “不…”

  寧奕搖了搖頭,道:“長燃之香固然存在…但龍綃宮墜沉,影子攻打,種種異變,別說靜室內的香火了,這龍宮古城內的一切都寂滅了。這炷香,是后來者來到此地,特地點燃的。”

  “后來者?”

  實在令人不敢相信。

  沉沒的龍宮,竟然還有來客?!

  寧奕緩緩來到壁龕前,他沒有去吹滅這炷即將燃盡的檀香,目光透過煙霧,望向壁龕最深處,同時伸出雙手,向前探去。

  不出意料地,他觸摸到了薄薄的一片紙張。

  寧奕極其小心謹慎地將它取出…

  這是一幅畫。

  準確地說,這是一副女子像。

  畫中女子,懷里摟著一把拂塵,腰間懸著一把劍身扁平的七星劍,身上如披云霧,面容也籠罩在云霧之間,看不真切,無法窺見真實面容,但僅僅是這么一副姿態,便能夠看出凜冽劍意......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這副畫了。”寧奕聲音很輕,笑道:“上一次,是在紅山高原。”

  在紅山高原,寧奕曾與徐清焰一起見證了這么一幅古畫。

  兩千年前,烏爾勒麾下的陣紋師,追尋著古老秘密,在紅山寢宮留下了這么一副女子像。

  而如今,寧奕在龍宮第二次看到這幅畫像。

  女子像的儀態沒有變化…只不過許多細節都變了,不再是披著道袍,而是一身凌厲黑衣。

  那位陣紋師,橫跨了不知多少歲月,變更了不知多少身份,心中執念從未變過,從北到南,再到沉沒的龍宮禁地,始終追尋著那位“死去”的女子故人。

  “曾經抵達過龍綃宮的那個人…是元啊。”

  寧奕低垂眉眼,低低笑了,“萬年前大隋開國的初代國師是他,兩千年前烏爾勒麾下的陣紋師是他,如今庇護草原的沉眠者…也是他。他失去了太多記憶,連對我好的原因都忘記了,其實他最想知道的問題…就是她,是否還活著。”

  裴靈素仔細凝視著這副畫像,覺得女子腰間懸掛的那柄長劍,無比眼熟。

  拔罪!

  道宗古仙劍拔罪!

  丫頭嗓音有些沙啞,問道:“畫像上的人,是道宗的那位太乙救苦天尊?”

  “是…也不是。”

  寧奕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他指尖摩挲著畫像,胸膛的骨笛葉子,閃爍出陣陣銀光。

  活了八百年的太乙天尊成功坐化,魂魄搖曳,來到倒懸海。

  陰差陽錯,曾經抵達過龍宮的元,沒有等到太乙成為泉客的第二世。

  元在此地,只留下了這么一副畫像,點了這么一炷檀香,便就此離開,就此錯過。

  沒來由的。

  腦海中,回想起蔣老殿主的話語:

  “五百年前,阿寧來到人間。無人知…她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

  從龍綃宮來。

  寧奕喃喃道:“這畫像上的人,是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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