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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野火(二)

熊貓書庫    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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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龍殿。

  上承重檐廡殿頂,下坐三層漢白玉臺階。

  采用金龍和璽彩畫,屋頂仙人走獸,屋內雕梁畫棟,道宗和佛門的彩繪立于偏殿兩側,栩栩如生,整座大殿氣勢磅礴,鎮壓一整座天都皇宮。

  承龍殿是皇宮內最大的木構架建筑,在城內建筑對稱的天都,有一道中軸線,承龍殿就坐落在這條線上,最中央的位置…這座宮殿,已經許久沒有如此熱鬧了。

  三司大人物,書院圣山修行者,在天都遠近聞名的權貴世家,此刻都匯聚到一起,站在殿前,神情凝重,抬起頭來,看著那塊太宗親手御筆已留存五百年之久的巨大牌匾。

  陽光斗射,在刻有“建極綏猷”四字的牌匾上流轉。

  沉重的馬蹄聲音響起——

  人潮讓開一條道路。

  海公公在前,一襲白袍在后。

  三皇子的腰間拴著兩柄古劍,分別是“細雪”和“稚子”。

  他跨坐在白馬馬背之上,白袍隨風輕輕搖曳,神情自若,看起來心情一片大好,抵達承龍殿后,李白麟翻身下馬,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踏入殿中。

  大殿內的氣氛則是要安靜許多。

  道宗和靈山的高層,安靜站在大殿兩側,陳懿和崤山居士對立在一左一右。

  大殿的最上方,站著一個黑紗女孩。

  徐清焰戴上了帷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帶到這個場合…黑紗下的目光有些焦急,但她絲毫也動彈不得。

  皇座上坐了一個“巍峨”的身影。

  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句話也不需要說…他只需要坐在那,就給人巨大的壓迫。

  如山一般。

  皇帝簡單披著一件黃袍,此刻坐在承龍殿的最上方,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被淡淡的云氣和霧氣遮住…這是星輝豐盈到了極點的體現,整個人被一層神性籠罩。

  “父皇…這是蜀山的‘細雪’和西海的‘稚子’。”

  踏入大殿之后,李白麟換了一副面孔,他臉上的喜悅頓時消弭殆盡,神態謙卑到了極點…踏入大殿前,翻身下馬之時,他已從腰間取出了“細雪”和“稚子”,兩柄當世最名貴的古劍,此刻被他恭恭敬敬端起,捧在手掌。

  三皇子的白袍在大殿地面搖曳。

  他低下頭顱,神情收斂而又平靜。

  捧劍而行。

  讓徐清焰瞳孔收縮的…是三皇子的身后。

  那兩個被執法者,推到大殿門前的籠車。

  寧奕的鐐銬,被執法者從籠外粗暴地打開,他的衣袍不僅僅破了,此刻還沾染了異樣的氣味…從天都大街游行而過,那些愚民粗暴的行為,并沒有讓他的傷勢更嚴重,但卻讓他變得更加狼狽。

  遠遠看出,這個黑衫年輕人,沒有半點“劍行侯”的氣勢和模樣。

  完完全全的階下之囚。

  “走快點!”

  呵斥聲音響起。

  鎖鏈嘩啦啦拉直,卸下鐐銬的執法者,大力地扯著寧奕前行,一拉之下,對方竟然紋絲不動。

  執法者眼里閃過一絲憤怒。

  “嗖”的一聲,一道鞭影閃過。

寧奕的肩頭破  (本章未完,請翻頁)

  開了一道口子,皮開肉綻。

  然而…他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在那位執法者的眼中,黑袍年輕人只是木然地踉蹌一二,眼里沒有絲毫的溫度…直到他看到前方籠車里,那個同樣沾染了血污的青衫身影。

  執法者瞇起雙眼。

  他把鎖鏈移交給另外一人,從腰間卸下了長鞭,準備向著丫頭所在的那輛籠車前行。

  “喂…”

  剛剛踏出一步,寧奕的聲音便在他的腦后響起。

  這位執法者皺起眉頭,他回過頭來,眼神恍惚。

  他看到了一雙殺氣凜冽的眸子。

  兩人對視一剎——

  從被押上牢車,寧奕就在拼命凝聚自己的神念,在抵達皇宮之前,好不容易凝聚出了一縷。

  這一縷神念,在山窮水盡的時刻,是唯一的底牌。

  可能會救下寧奕一命。

  但此時此刻,寧奕與這位執法者對視的一剎那,這一縷艱難凝聚而出的意念,瞬間向著對方的神海里鉆去。

  “噗嗤”一聲。

  這位執法者面色蒼白,腦海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鼻孔噴涌出了大量的鮮血,他一只手捂住鼻腔,另外一只手緊緊攥攏的長鞭,啷當落地。

  這一舉動,引發了巨大的騷動。

  皇殿前的執法者頓時警惕起來,他們死死盯著寧奕,如臨大敵,攥著鐵鏈的兩位執法者,瞬間欺身而入,掌心壓住了寧奕的左右兩只肩頭,壓得寧奕彎下了腰…有人連忙去扶起那位踉蹌倒地的執法者,然后面色蒼白地伸出一只手,在鼻前亮了亮鼻息。

  扶住執法者的那人,抬起頭來,眼神里的驚恐,已經說明了一切。

  死了。

  皇殿外,響起了寧奕低沉的笑聲。

  蓮花道場外,寧奕屠殺執法者的那一幕,給三司的持令使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事后他們才知道,掠出蓮花道場的寧奕,所有的力量都被陛下打散…他能夠擊殺一整個持令使者的小隊,依靠的全都是體術。

  正準備卸下裴煩丫頭鐐銬的那位執法者,心頭一顫。

  他回頭望向寧奕的方向。

  那個被死死壓住的黑袍年輕人,抬起頭來,眼神平靜而又木然。

  “你怎么對我,無所謂。但你如果弄傷了她,我保證…你一定會死得很凄慘。”

  空曠的大殿。

  但氣氛壓抑地嚇人。

  李白麟的兩柄古劍被奉了上來,皇帝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便命人將其放在大殿一側。

  三皇子從踏入皇殿的那一刻起,便低頭沉默,眼觀鼻鼻觀心,他的掌心藏在袖內,送出古劍之后,袖口便悄無聲息滑落一枚香囊,被其輕輕握攏。

  并無其他大用,唯靜心之用。

  每次見到父皇,他的心境總是會亂,若是平時…倒無大礙。

  但今日不可。

  他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李白麟的身后,那兩個“罪人”被帶了上來…這是天都最近沸騰轟動的“罪魁禍首”。

皇帝坐在大殿上,他看著被押送上來的寧奕,裴煩,霧氣籠罩的面頰里,看不出神情  (本章未完,請翻頁)

  有什么變化。

  只是按在座椅把手上的手指,不再有規律的叩擊著椅背,他的目光說不清是凝聚在寧奕身上,還是裴靈素身上…亦或是兩者盡皆有之,此刻的沉默,讓他看起來,像是在思考某件嚴肅的事情。

  站在他身旁的徐清焰,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殿前的陳懿,崤山居士,對望一眼,眼神里波瀾不驚。

  李白麟低下頭來。

  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一個聲音。

  召見“寧奕”和“裴靈素”,是陛下的意思。

  海公公進入大殿之后,彎腰躬身,踩著小碎步,來到了皇座一旁,與徐清焰一左一右,剛剛站穩沒多久,皇帝的聲音便在殿前響起。

  “你們退下吧。”

  這是寧奕第一次聽到那個男人開口…天都最強大的人,最神秘的人,最近百年來,從來只在宮里修行,從不外出,從不見人。

  在紅山,他其實已經見過一面…只不過那個時候,他陷入了昏迷,于是對高原上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印象。

  寧奕抬起頭來,看著皇座上的那個身影。

  他沒有想到,皇帝說話的聲音并不威嚴。

  也不蒼老。

  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活了三四十歲的男人。

  聲音聽起來很慢,但是其中的果決和凌厲,容不得其他人拒絕。

  陳懿和崤山居士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道宗和靈山緩緩退出大殿。

  三皇子同樣領命而退。

  一條長隊,依次離開。

  他們都知道,陛下是想要與這兩個人獨處…關于當年天都血夜的事情,即便是三皇子這樣級別的皇族核心人物,也無法得知最終的真相。

  十大圣山也好,書院也好,經歷過那一夜的人,看到的都只是“真相”的一角,而真正經歷過完整事件,看到了完整一切的…就只有兩個人。

  裴旻已死。

  只剩陛下。

  殿外等待的這些人物,無一不是天都皇城里的弄潮兒,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陛下已經多久沒有上殿了?除了天都血夜,還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來承龍殿?

  閑雜人等退出之后…大殿上變得冷冷清清。

  躬身而立的海公公,聽到了皇座上的聲音。

  “你也退下。”

  他輕輕應了一聲,雙手搭在腹部,儀態平靜,踩著小碎步離開皇座。

  另外一邊,戴著帷帽的黑紗女孩,極為識相的準備離開大殿。

  徐清焰是懂得審時度勢的人,從寢宮離開之后,海公公一直跟著自己,寸步不離,說是保護…更像是一種監察,她被囚壓在這座天下最大的鳥籠里,從寢宮到蓮花道場,再到如今的承龍殿。

  如今海公公離開了這里,自己想必也要跟著離開。

  但離開之時。

  忽然一只手,伸了出來,緩慢按住了她的肩頭。

  徐清焰瞳孔收縮。

  皇帝的手掌溫潤而又有力,輕輕搭在她的肩頭,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是先前那般的凌厲,反而變得有些柔和。

  “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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