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遠方那座天地,風雪意境祭出的時候,火鳳就明白了沉淵君的“言外之意”。
“風雪原…”
火鳳輕聲喃喃。
“天海樓…風雪原…”他再次重復了一遍,然后輕聲笑了笑,背后雙翼無聲的扇動,懸浮在空中,“原來如此…紫山山主竟然還活著,算算時日,應該不多了,她快活到人族的大限了吧?”
沉淵君單手按住刀柄,簡單利落道:“大限…可以突破。”
火鳳瞇起雙眼。
人族的涅槃,壽元大限是五百年。
但這道大限,并非是最后的禁錮…只要你足夠強大,那么這條命,就連老天也無法收走,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人族那位活了六百年的太宗皇帝。
大隋四境之中毫無爭議的最強者。
至于妖族的白帝和龍皇,的確在妖族天下,也是無敵的存在,但在太宗即位之時,極力避免與大隋的劇烈交戈…這一點在兩座天下頂級戰力的眼中,都是很明確的事實。
妖族在太宗時期,極力避戰。
裴旻殺了三位妖圣,白帝龍皇仍然不出面…背后深究,便是因為人族還有一位太宗。
究竟孰強孰弱…因為未曾比試,所以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但,妖族有兩位皇帝。
人族只有一位。
這便足夠證明一些事情了。
天海樓的降臨,被紫山山主阻攔。
妖族這邊的殺念,被大隋盡數阻攔,諸位妖圣被同階的涅槃攔住…于是那些妖族遣出,僭越命星境界的力量,此刻像是被一張巨大的紗網攔住。
站在小衍山界內的一男一女,雖然無法看清界外發生了什么。
但那一些異象,即便透過劍氣禁制,也可以看清。
“那是什么?”
裴丫頭皺起眉頭,她死死盯著那座雪白瓊樓,從降臨的那一刻,這座破碎虛空的古樓,便被自己帶來了極大的威壓感。
“是東妖域的圣物‘天海樓’…庇護大鵬鳥芥子山的靈寶。”寧奕瞇起雙眼,他行走妖族,對各大妖域的情報相當了解,這等圣物在妖族城域之中被吹上了天,據說是與“灞都城”,“九龍殿”媲美的“界類寶器”,有大鵬鳥的先祖之力加持,芥子山內,大鵬鳥廝殺幾乎無敵。
而那位白帝,本身修為境界就逆天,加上“天海樓”,只需待在芥子山,無論迎戰任何敵手,都是立于不敗之地。
搬出“天海樓”,是為了鎮殺自己?
想也不用想,是因為天啟之河被“元”暴揍的原因,寧奕冷笑道:“白長燈還真是一條老狗,妖族涅槃各方顯圣,唯他把整座‘天海樓’都搬了出來。”
丫頭輕輕揉了揉眉心。
“師尊出手了。”她是紫山如今唯一的親傳弟子,那座天海樓降臨之時,萬千殺念同時垂落,按理來說,整座小衍山界,應當都會受到沖擊,而如今只有命星境界的自己,在這等圣物的壓迫之下,根本無從抵抗…但現如今,小衍山界的禁制仍然萬分穩固。
無數雪花在山界上空,如瀑布一般沖刷那座瓊樓。
殺念對撞殺念。
“是風雪原…”裴靈素微微思索,就明白了山界上空發生的事情。
與此同時,楚綃的聲音在小衍山界內,穹頂上空響起。
“丫頭,速速煉化‘小衍山界’。”
這道聲音來得相當急促。
楚綃…并沒有她展露出來的那么“風輕云淡”,即便她的修行境界,可以碾壓白長燈。
風雪原鋪展了小衍山界上空的方圓十里。
托住那座下墜之時“緩慢”落下的雪白古樓。
而風雪之中,一雙巨大的,通徹天地的金色羽翼,撕裂霜雪與凜冬,唰啦一聲斬開黑暗——
一雙金燦的眸子在天海樓閣內亮起。
盞盞明燈。
這雙巨大的眸子出現的剎那,楚綃的心頭便“咯噔”一聲,她的神情不再是之前那么“輕松”,一點一點變得凝重。
白長燈的大袍充滿氣機,鼓蕩收縮,再復鼓蕩,雪白的須發沾染風雪之中,更多三分肅殺意味。
他的眉心一縷紅色徐徐飄出。
這縷紅色飛出眉心,開始初如混沌,其后徐徐舒展,凝化羽翼,頭顱,顯化成為一尊“栩栩如生”的大鵬鳥,只不過這頭袖珍的大鵬鳥,并非是一片金燦,而是猩紅如血。
其中蘊含的“大道威壓”。
尤其是“殺”之一道,僅僅展露些許,就讓虛空隱約破碎。
這道殺念,有些超過“涅槃”的意味…這正是令楚綃神情凝重的原因。
大隋的諸多圣山,追溯歷史,在久遠的開山之處,似乎都與傳說之中“不朽”有著聯系,而時代更迭,不朽的故事都被掩埋,浪潮拍下,越來越多的人,不相信曾經存在過“不朽”。
若是不朽真的不朽,那么他們又怎會死去?
但許多剛剛踏上修行之路,對“不朽”堅信不疑的年輕人,卻堅定相信著“不朽”的存在…他們溝通天地,汲取星輝,從凡人踏上修行,這是由零到一,化腐朽為神奇。
那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法演變,命星,星君,涅槃,不朽,這自然是存在的。
據說紫山開山之初,是有不朽存在的。
據說…妖族天下,曾經霸占“芥子山”的初代大鵬鳥,就是一位不朽。
據說大隋的光明皇帝擊殺過兩位不朽。
這些都是“據說”…但背后的真相,唯一的見證辦法,只有“親眼去看”。
沙啞的聲音,在天海樓四周回蕩。
“看到了么…”白長燈單手托著那團“紅色大鵬鳥”,輕聲笑道:“這是初代始祖留下的血液,一滴,雖然就只有一滴,你能敵得過么?”
楚綃笑了笑,“那也得打了再說。”
她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經意間瞥過身下。
自己的弟子在小衍山界…那片山界是裴旻留下來的寶物,若是能夠煉化,也是一樁極大的造化。
“你想讓她煉化山界?”白長燈冷笑一聲,“癡心妄想…如來已經去了。”
楚綃瞇起眼來,她握攏手中傘柄,這是陸圣送給自己的傘器,此刻傘面陡然旋開,萬千道紋飛掠而出,風雪原大雪飛揚,她的身影陡然消失。
“颯”的一聲。
紅傘力透大雪,重重戳打在白長燈的胸口,老人的體魄雖然極強,但本不該安然無事,此刻在那滴“始祖之血”的庇護之下,渾身猩紅血焰燃燒,竟然硬抗一擊,毫發無傷。
“天海樓”猛地震顫,白長燈伸出雙手,攥攏那柄大紅傘的傘骨,他面色枯寂,雪白面頰的肌膚之下,有著根根猩紅血蛇游曳,隨時可能破開肌膚鉆出,一副擇人欲蝕的模樣。
這始祖之血,的確極強,但卻不是沒有副作用。
楚綃冷冷看了一眼,這白長燈的身上,到處都是疤痕,這位老妖怪的壽命比自己還要漫長,歷盡大大小小的戰斗,這副金剛體魄,早已是千瘡百孔。
而如今“始祖之血”加持,也只不過是回光返照。
在這個年齡,強行喚出始祖之血,對身體的損傷,是永久不可彌補的。
楚綃面無表情道:“不要命的東西。”
“本來…就活不了多久。”白長燈張開嘴唇,輕聲笑了笑,露出一口猩紅牙齒,血液翻涌,他的七竅流淌出沸騰的“氣機”,只不過凝聚成實態,看起來更像是絲絲縷縷的血精,說完這句話后,他緩緩閉上雙眼。
天海樓內,供奉著初代始祖的血液。
搬來“天海樓”,借用“鮮血”,這些都是極其消耗“壽元”和“力量”的事情…這件事情,只能由他來做。
“生滅”兩卷被取走,是一樁大錯。
而從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白早休犯下的過錯,會逐漸醞釀,而這件錯的后果,白早休和白如來已經無法去承擔,唯有作為大長老的他,付出代價,才能挽回。
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帝”的身上,芥子山的那間靜室一直沒有開啟。
沒有人比白長燈更清楚“白帝”的狀態。
老人的神情有些麻木,他握著楚綃的傘器,體內的力量一點一點復蘇…白帝大人一直沒有出關,到底是出了“問題”,還是想要給自己“彌補”的機會…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他可以“挪動”天海樓的時候,就已經清晰明了了。
“殺!”
震顫胸膛,噴薄而出乎的聲音,從老人的口中喝喊而出。
滿頭霜白之發,重新回歸漆黑。
白長燈雙手攥住“紅傘”,猛地睜開雙眼,他身上的氣機,在這一刻重新回歸,而且節節攀升,那滴始祖之血完美融入了這副蒼老的身軀之中,于是他的戰力不再萎靡。
歲月風化的痕跡,在那滴血液暈開之后,被直接抹平。
天海樓前,巨大羽翼鋪展開來。
風雪震顫。
一頭法相數里大小的金色大鵬鳥,抖開羽翼,霸占了整片蒼穹。
“白長燈”的白發褪去,脊背挺直,重新回到了最年輕的那一刻。
滿面神光映照,始祖血液化散,猶如天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