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丸服下后,立竿見影,沒過多久,唐蓉便恢復過來。
秦逍見她臉色漸漸紅潤,也是寬心,心想唐蓉上一次發作并沒有多久,今日有突然發作,寒疾似乎比自己更為嚴重。
唐蓉緩過來之后,才看著秦逍,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沒有發出聲音。
秦逍一直幫助唐蓉,固然是因為之前對她存有愛慕之心,還有一個重要的緣故,便是因為發現唐蓉患有和自己一樣的寒疾,他對自己身上寒疾的來由一直心存疑惑,想著是否能從唐蓉身上找到一些線索。
之前不敢與唐蓉說穿,在西風堡的時候試探過一次,當時唐蓉沒有接茬,秦逍也不敢直接詢問。
今日唐蓉寒疾發作,主動索要血丸,此舉也便顯出雙方都知道對方患有同樣的寒疾,秦逍便不再遮掩,看著唐蓉眼睛問道:“你怎會患有這樣的疾病?”
他話一出口,唐蓉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微一沉吟,忽然嘆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秦逍一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道:“寒冬時節到來,自然是要下雪的。”
“雪是什么顏色的?”
“自然是白色的。”秦逍更是疑惑,不明白唐蓉為何會問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唐蓉看著秦逍,也是蹙起秀眉,又問道:“三兩雪能不能泡一壺茶?”
秦逍搖搖頭,唐蓉漂亮的眼眸子滿是狐疑,看著秦逍,欲言又止,緩緩站起身,道:“咱們出去吧,你要學熬粥,看我怎么做就是。”
她抬步便走,走到門邊,秦逍忽然道:“蓉姐姐,咱們是不是有些話還沒說清楚?”
唐蓉也不回頭,只是輕聲道:“你晚上是不是一個人住?”
“是。”
“今晚夜宴,你別飲太多。”唐蓉道:“酒宴結束,回來禮賓院,我晚點去找你,到時候再和你說話。”不再多言,打開門閂,出了門去,丟下秦逍一個人在屋里。
秦逍并沒有急著出去,在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
他此刻意識到,唐蓉問出的三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定大有深意,只是猜不透唐蓉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蓉不在這屋里繼續說下去,秦逍心知很可能是擔心隔墻有耳。
方才寒疾發作,唐蓉立時讓自己扶她進屋里,最擔心的是被人瞧見,種種跡象表明,唐蓉的身份,絕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這么簡單。
唐蓉約好今晚相見,自然是要避人耳目,到時候和自己私下說話。
他只盼能從唐蓉的身上尋摸到自己為何患有寒疾的線索,甚至覺得順著這條線索,很有可能還會摸到自己身世的蛛絲馬跡,這對秦逍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最大的優點之一,便是有足夠的耐性,不似一般年輕人那般急躁。
唐蓉既然約好,應該就不會食言,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今晚酒宴回來之后,從唐蓉口中應該能夠獲取一二。
他此時已經沒有興趣去學什么熬粥,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繼續跟在唐蓉身邊。
秦逍性情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仇也不會忘記。
他雖然市井出身,見識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深知人性難測,也知道見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但對自己敬重之人,卻都是以誠相待,對孟子墨和韓雨農俱都是如此。
初見唐榮第一眼,秦逍便存有愛慕之心,此后與她共患難,見她一柔弱女子毅力驚人,不畏艱苦,心中卻也存了敬重之意。
但今日卻發現唐蓉對自己諸多隱瞞,其心思極深,這讓秦逍頓生提防之心,對她的愛慕之意,也不似之前那般重。
唐蓉是他第一個生出愛慕之心的女人,今日卻發現她對自己處處隱瞞,而且身上藏著諸多秘密,這讓秦逍心情頗有些郁悶。
回到前面,卻發現白掌柜正獨自飲茶,不見宇文承朝身影。
“不學熬粥了?”白掌柜扭頭看向秦逍,一如既往儒雅斯文,面帶微笑。
秦逍看著白掌柜,心想唐蓉是他義女,他義女身上都有許多秘密,這位白掌柜身上的秘密只怕更多,自己雖然還算機靈,但在這種老狐貍面前,段位太低,還是不要太接近為好,笑道:“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做,掌柜的慢慢喝茶,晚上見。”
“晚上見!”白掌柜點點頭。
秦逍離開白掌柜院子,距離晚上的宴會還早,想著還是趁早將那些珍寶換成銀票為妙,又想答應了哈尼孜要給她金幣為姐姐贖身,自然還要兌些金幣回來。
唐蓉說要盡快出手這些珍寶,最好的去處便是寶豐隆,秦逍之前本是想著讓唐蓉陪自己一起去,畢竟唐蓉也算是生意人,幫著自己要一個好價錢應該不難,不過現在自然不好再讓唐蓉跟著去。
胖魚和寧志峰倒是在禮賓院,秦逍尋思這事情還是自己單獨去做為好。
他找了兩名兀陀仆從,將珍寶搬到了馬車上,這其中除了從乞伏善府中拿回來的珍寶,另有從斷空堡取回來的那一袋子,血魔刀實在太顯眼,不便掛在身上,藏在了住處。
禮賓東院備有兩輛馬車,而且有車夫,都是為住在里面的客人準備,好方便用車。
車夫對白狼城的大街小巷自然都是熟悉無比。
秦逍坐車到了寶豐隆,門面不小,很是氣派,匾額上寫著“寶豐隆”三字,邊上掛一只旗子,寫著“匯通天下”四字。
秦逍心知這匯通天下雖然短短四字,但著實不簡單,要達成這四字,耗費的人力和財力不計其數,而且背后還需要朝廷的大力支持,當今天下,能做到“匯通天下”四字者,也唯有寶豐隆。
他先不急著將珍寶全拿進去,挑了兩件進屋,柜臺上有一名四十來歲的男子,見到秦逍進來,立時拱手微笑,還沒說話,秦逍已經率先道:“掌柜的,我這里有兩件器物,不知你們收不收?”將那兩件珍寶放在柜臺上。
男子小心翼翼拿起一件,仔細瞧了瞧,放下之后,又看了另一件,這才問道:“閣下想要賣多少銀子?”
“你說個數,我覺得合適就出手,若是覺得不行,我掉頭就走。”秦逍笑道。
男子微微點頭,又細細看了看,才道:“兩件都是好東西。這樣吧,兩件東西,給你一萬八千兩銀子,你若覺得合適,咱們立刻成交。”
秦逍知道這兩件珍寶應該不便宜,倒想不到對方報出近兩萬兩銀子的價格。
他其實也不知道合不合適,但兩萬兩銀子對秦逍來說,實在是個大數目,其實這些珍寶他得來容易,倒也沒有想過賣出天價,問道:“我還有一些,你能不能一起買了?”
“看看貨!”
秦逍道:“等一下。”轉身出門去,也不擔心那兩件珍寶被黑了,讓車夫一起將車上的珍寶全都抱進了店里,堆在柜臺上。
男子見到琳瑯滿目的珍寶,頗有些吃驚,打量秦逍兩眼,才道:“您稍后!”拿起柜上的一只小棒槌,瞧了瞧邊上的一只銅鑼,沒過多久,便見到一名錦衣中年人從后面出來,見到柜臺上的珍寶,先是一怔,隨即看向秦逍,拱了拱手,先前那男子道:“掌柜的,這位客人要出售這些珍寶,數目不小,您親自看看。”
錦衣中年人微笑點頭,向秦逍道:“鄙姓金,金不換,是這里的掌柜。客官是要出售這些珍寶?”他身材雖然頗有些高大,但聲音卻頗有些尖細。
秦逍點頭道:“金掌柜看看能給多少銀子?”
金不換很小心地拿起其中兩三件看了看,才道:“客官,你這些珍寶,任何一件都很是名貴。先說句丑話,這里的珍寶,你若是去拿給珠寶商,他們應該都能給你一個好價錢,在我這里,價錢都會便宜一些。不過在這白狼城,有實力一股腦兒將這些珍寶全都收下的,應該只有我寶豐隆。”
“所以我才過來你這里。”秦逍道:“你開個價。”
“你是要現銀還是銀票?金不換道:“如果是現銀,您還先要雇些馬車裝銀子。”
“自然是銀票。”
金不換微笑頷首,伸出三根手指:“一口價,三十萬兩銀子!”
秦逍瞬間覺得頭暈眼花,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出手竟然是幾十萬兩銀子。
白虎營的精銳騎兵,每個月是五兩銀子的軍餉,一年下來,一個人也就六十兩,整個白虎營,也不過八百人,一年下來,軍餉也不到五萬兩銀子。
三十萬兩銀子,足夠養活白虎營六年。
秦逍雖然知道這批珍寶出手價值不菲,但聽到這個數字,還是覺得如同做夢一般。
“客官如果同意,我們現在就給你拿銀票。”金不換鎮定自若,能在兀陀坐鎮寶豐隆,自然是見過大世面,幾十萬兩銀子在他眼中也不是天大數字:“匯通天下,只要拿著寶豐隆的銀票,在寶豐隆的任何一處錢莊,都可以立兌現銀,這一點你盡管放心。”
秦逍連連點頭,一時說不出話來,想到什么,忙道:“你這里是否有金幣?我想兌一些金幣。”
“金幣兌換在各地不同。”金不換道:“我這邊三十五兩銀子可以兌一枚金幣,一百枚金幣夠不夠?”
秦逍心想百枚金幣已經足夠哈尼孜救回姐姐,點頭道:“足夠足夠。”
寶豐隆不但是實力雄厚,而且辦事速度極快,秦逍被請坐著喝茶,茶還沒涼,金不換已經拿著一疊銀票過來,道:“這是三十萬兩銀票,為方便客官兌換,最大數目的是十萬兩,最小數目的是一千兩,您清點一下。”又拿了一只皮袋子:“這里是一百枚金幣,小號初次與你做生意,這一百枚金幣,就當是小號的見面禮,你都收好。”
秦逍知道對方能夠主動送一袋子金幣,可見這筆生意寶豐隆一定是大賺特賺,不過他也并不在意,三十萬兩銀子在手,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筆匪夷所思的大橫財。
他收起銀票,拎著皮袋子,只是向金不換拱拱手,也不廢話,出了門去。
金不換走到門前,只等秦逍坐著馬車離開,這才轉回到錢莊后面,進了一間小屋內,屋里面一人盤膝坐在木床上,正在運功調息,金不換進來后,那人才收功睜開眼睛,金不換躬身行禮道:“老大人!”
床上那人是一名華發老者,年過六旬,但手指纖細,沒有任何褶皺,光滑如同花信少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