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熊熊的火光遮掩了夜空中閃爍的繁星,禮拜堂的尖塔頂端,黑衣黑發的男人輕輕拍手,熱浪掀動著他同樣漆黑的短發,在烈焰的襯托下,他隱隱散發著白銀光澤的潔白皮膚顯出略微的病態。
“真是一場好戲,”男人的雙腿在半空頑皮地蕩著,戲謔地開口說道:
“這就是你一心想要改變的?”
身著青銅色甲胄的中年人憑空出現,有樣學樣地坐到了黑衣男子身側:
“我只是確保發生過的一切不被篡奪。”
“嘖嘖嘖,”黑衣男子上下打量著不速之客:“瞧瞧你,看起來另一條時間線的我做的還不錯。”
他摩挲著自己光潔的下巴:“每次看到你滿臉晦氣地出現在我面前,都能讓我開心好一陣子。”
中年人搖頭不語,輕輕瞇起雙眼,注視著烈焰中的斯坦索姆。
“瑪爾加尼斯!”
隨著一道籠罩著濃煙的漆黑魔影竄出火海,王子的怒吼響徹了整片天際。
“哈哈哈,”黑紫色的蝠翼從惡魔背后舒展開來,恐懼魔王蒼白的面頰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笑:
“可憐蟲,你的努力毫無意義,你的攻擊軟弱無力!”
瑪爾甘尼斯就這樣懸浮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滿臉煙塵的阿爾薩斯:
“被至交拋棄的感覺如何,洛丹倫的小獅子?親手殺死你的人民,有沒有讓你體會到心底殺戮的愉悅?”
“我會殺了你!”阿爾薩斯咬牙說道,“無論天涯海角,我會找到你,撕下你的翅膀,拔掉你的獠牙,用你的獻血祭奠我死難的國民,用你丑陋的頭顱裝點洛丹倫的王座。”
“好大的口氣,”瑪爾甘尼斯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就憑你?就憑你身后這些軟弱的凡人?這是我無數歲月聽到的最滑稽的笑話!”
恐懼魔王抬起頭,艾澤拉斯的兩彎月亮已然黯淡,東邊的地平線隱隱發白,他歪了歪頭,開口道:
“盡管你,或者說這座城市的恐懼和哭喊讓我相當愜意,但是,玩鬧是時候結束了。”
“如果你想繼續這個游戲,到大海北面的冰原來吧,王子殿下…”恐懼魔王的聲音詭異地轉調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和你的王國,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偉大力量!”
墨綠色的光芒包裹住恐懼魔王的身體,只給阿爾薩斯留下一串瘆人的慘笑。
“殿下…我們…”
法瑞克滿臉煙塵地穿過火海,拍滅了胳膊上的火焰,低聲問道。
“收兵…”阿爾薩斯不甘地道:“回洛丹倫。”
“烏瑟爾閣下還…”
“執行命令,騎士!”
法瑞克連忙點了點頭,跟著阿爾薩斯的步伐離開了這座烈焰之城。
“納斯雷茲姆果然是玩弄人心的好手,”黑衣男人撫掌笑道:“那個小王子已經快要失去理智了。”
“怎么?”中年男人懶洋洋地站起身,“你是來偷師的?”
“對付你這種縮頭烏龜,還用不到這樣的伎倆。”黑衣男人笑嘻嘻地回答道,若有外人看到這一幕,怕是會認為這是老友間的相互調笑。
“你用不知哪條時間線的自己專門盯著我,就是為了確保那個小家伙的安全?”
他漆黑的瞳孔微微縮了縮,臉上仍然掛著狐貍似的笑容:“你比我更應該清楚,這時候的他什么也不能改變,什么也無力去改變。”
“我還沒有那么閑,”中年男人打了個哈欠:“我只是來收拾殘局,誰知道會遇到一堆壞人興致的垃圾。”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麻煩借光,一桌子老婆和閨女還等著我回家做飯呢…晚一刻回去廚房又要遭殃了。”
“你不會瘋到真的對他動手吧?”
沒走幾步,中年人拍了拍腦門,沒頭沒尾地回身問了一句。
“不一定哦,”黑衣男人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最近我這里不是很靈光,如果某人繼續躲下去的話,我可能真的會…”
“…把棋盤掀了…”
………
“嘿!”
超大號的酒杯砸在甲板上,漾出一大灘酒液,隨即迅速被毒辣的太陽蒸干。
“玩不過就摔棋盤,你這個陸地人,年紀輕輕,賭品怎么這么差?”
一頭卷曲短發的中年男人揉了揉肚腩,嘬了一口指間夾著的煙斗:“自由鎮的猢猻人都知道愿賭服輸!”
在高壯中年人的對面盤坐著一個胡子拉碴的年輕騎士,他煩躁地撿起一枚棋子,砸到中年人懷里。
“下棋下棋下棋,一個多月了,除了水就是水,玩個屁我玩!找別人哄你去吧!”
“唉唉唉~”見年輕人起身要走,中年人有些急了,虎鉗一樣的大手緊緊抓住騎士的胳膊:
“別走啊,老哥哥給你賠個不是,這樣,再陪我下兩盤,我答應你一件事。”
“真的?”年輕騎士挑了挑眉毛:“那你幫我把這玩意兒解開。”
兩道半透明的淡藍色奧術鎖鏈將騎士的雙手和雙腳鎖在一起,這東西沒有實體,并不影響他的正常動作,但但凡騎士想要動用體內的圣光能量,來自肯瑞托的黑科技就會在他腦袋上打上一個沉默標志。
一切讀條都會被無情打斷…當然包括馬庫斯那一馬廄的飛行坐騎。
“這…馬庫斯,你知道的,唯獨這個不行…”
中年人撓了撓頭:“公主吩咐…”
“張口公主,閉口公主…”馬庫斯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老子就是為了替她出頭,才變成現在的鬼樣子。”
直到被吉安娜送上船,馬庫斯才搞清楚,自己那點小心思早就被老騎士摸了個透徹,這敲暈抬走綁上船一條龍,是他用來應付烏瑟爾的下下策…
為此馬某人這幾年幾乎敲光了提瑞斯法林地的所有銅礦,儼然成了洛丹倫通貨膨脹的幕后黑手。
(統一說明:圣光設定里馬庫斯的角色采礦加工程,工程沒學滿。)
可恨的是戴林吃完上家吃下家,笑嘻嘻地收了自己的馬內,轉頭就通知了老騎士。
他四仰八叉地躺平在甲板上,把披風解了下來,蓋在眼前:
“我要是洛丹倫國王,先砍了你們這些海賊頭子,還公主…庫爾提拉斯就從來沒有過國王!”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中年人瞪大了眼睛,吐了個煙圈:
“你去伯拉勒斯打聽打聽,我諾文頓家是多顯赫的貴族,要不是為了給馬場找種馬,我才不在這咸魚堆一樣的船艙里呆著呢!”
“對對對,你阿迪烏斯冰清玉潔,諾文頓莊園的一磚一瓦都是你爺爺從提拉加德的鹽堿地里刨出來的,你家的牧草施的都是自己家拉出來的肥料…”
第一代諾文頓勛爵趕走了領地的前任主人穴居人,并建造了諾文頓莊園作為家族的祖宅,但身為庫爾提拉斯的大家族,說諾文頓家沒做過黑船生意馬庫斯信了才怪。
馬庫斯聲音忽然一頓,直挺挺地坐起身來,扯掉了臉上用來擋光的披風,視線在諾文頓勛爵手上的煙斗和酒瓶上轉了一圈,停在了他的頭頂:
“您這頭發是天然卷還是燙的?”
(諾文頓勛爵這個人蠻有意思,在遍地黑暗童話的庫爾提拉斯堪稱一股清流,mop前夕的章節里他還會出場。)
………
“你們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發了一通牢騷,馬庫斯躺在甲板上嘆了一口氣:“這是打算把我賣到哪去?”
茫茫大海無邊無際,最初的幾天里馬庫斯還在牽掛著東部王國事態的進展…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時不時的煩躁之外,他已經失去了掙扎的熱情。
沒錯,就是熱情…
“就算回去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馬庫斯自嘲地笑了笑,他現在盡管是版本頂級的精英面板,但像他這樣的大龍套洛丹倫國內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天災軍團隨便放出一個小BOSS都夠他吃一壺的。更遑論歷史上拔劍歸來的阿爾薩斯,手握對軍寶具,魔法王國達拉然與高等精靈的王都都難免一劍之殤,馬庫斯…
“我總得知道咱們到哪了吧?”
“等人,”諾文頓勛爵聳了聳肩膀,“這艘船的船長。”
………
在北風凍結洛丹倫港的航道前,年輕的王子坐上了北上的渡輪,而陪伴在他身邊的,是新任騎士隊長法瑞克,和他的戰技老師穆拉丁·銅須。
“我們走吧,吉安娜…”
烏瑟爾站在一片廢墟之中,對不遠處的吉安娜輕聲道。
“不,烏瑟爾爵士,我要記住這里發生的一切。”
吉安娜梗著嗓子,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淡淡的奧術光芒從她掌心升起,阿爾薩斯的虛影出現在她面前,手握戰錘,面朝市政廳的方向大聲怒吼。
吉安娜蔥白的手指輕輕觸碰著王子虛幻的臉龐,一道漣漪泛起,阿爾薩斯與他身邊彷徨的市民們崩潰無形,化作點點熒光融散于夜空中。
“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
吉安娜雙目失去了焦距,在斯坦索姆的瓦礫間漫無目的的彳亍著,斯坦索姆被王子的怒火付之一炬,但油田的存在讓這場焚城業火久久難以撲滅,濃烈的黑煙盤亙在殘城上空,周遭盤旋著以腐肉為食的丑陋怪鳥。
斯坦索姆“凈化”行動的半個月后,烏瑟爾和吉安娜故地重游,洛丹倫昔日的能源中樞已然化為人間鬼蜮,焦黑的石板路上依稀可見往日的繁華,但那迷人的煙草香氣已經被刺鼻的灰煙徹底替代。
吉安娜的腳步停在殘敗的市政廳門前,冰藍法杖憑空懸停在她的面前,無形的罡風自下而上吹起了女巫淡金色的長發。吉安娜口中一聲嬌叱,眼中流光溢彩。
藍紫色的光芒沿著法杖的末端,籠罩了整個斯坦索姆,大地輕輕顫動,在奧術能量的催動下,滿城的碎石如時光倒流般恢復了原狀,暴露出了那一具具經歷了烈火吞噬過后,慘不忍睹的尸骸。
“這…”吉安娜倒吸了一口氣,在墻垣下,她清晰地看到了一具女人的尸體,女人的丈夫至死擋在妻子的面前,而女人漆黑的懷抱中,環著一個依稀能看出輪廓的襁褓,內中嬰兒早已被烈焰燒成了焦炭。
“沒有…”吉安娜望向背身而立的烏瑟爾,面容上露出一個看不出是喜悅還是悲哀的表情。
“這些死者…沒有人發生過類似壁爐谷那樣的異變。”
烏瑟爾平靜地點了點頭:“收殮了他們吧。”
相比半個月前,老騎士的身形依然魁梧挺拔,只是須發間的花白肉眼可見地多了不少。
“爵士…”一個白銀之手的新兵走上前來,在烏瑟爾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嗯…”烏瑟爾沒做什么反應:“我這就去見他。”
收殮斯坦索姆居民的工作是一項復雜且繁瑣的工作,白銀之手的騎士們滿臉肅穆地在狼藉中撿出遇難者的骨骸,將勉強認得出的骨頭拼接在一處,祈禱圣光護佑這些不幸的靈魂。
日出日落,換了一身白袍的烏瑟爾也加入了揀拾骸骨的隊伍,偌大的斯坦索姆,只有騎士們在建筑間翻找的窸窣聲和余燼燃燒的聲響。
吉安娜輕輕彎下腰,在厚厚的灰燼中挖出了一顆打了孔的石頭,焦煙染黑了法師纖細的手指,出現在她手心的,是一顆湛藍通透的寶石吊墜。
而吊墜中央的一道裂隙確實如此刺眼,橫亙了寶石,讓曾經的剔透淪為一片混沌。
………
“沒想到,我這么快就要用上你的人情了。”
烏瑟爾向一個農夫打扮的中年人笑道。
“我一點都不希望你用掉這個人情…”
弗丁嘆了口氣,接過烏瑟爾遞過來的包裹。
“如果…有機會的話,”弗丁拿起包裹頂上那張泛黃的信箋:“你還是親手把這些東西交給他。”
“或許吧。”烏瑟爾的笑容像陽光一樣和煦,拍了拍弗丁的肩膀,灑脫地轉回了斯坦索姆。
………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
黑衣男子口中咀嚼著一根野草,一只手臂撐在樹干上,注視著斯坦索姆城門外發生的這一幕。
“時間從未改變,但一個不屬于這片時空的人…成為了時間的一部分。”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設計這一切的?”
他挑了挑細眉,向身邊面色凝重的青年笑了笑。
“你比上一次見面年輕了不少啊。”
“或許很久前,或許很久后。”
青銅色的炫光一閃,黑袍男人的身邊再次空無一人。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