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渾厚的鐘聲在重建的阿隆索斯禮拜堂敲響,這座城市曾經幾乎毀于戰火,但時間是最好的愈傷劑,洛丹倫王國的第二大城市已然在廢墟中重現生機。
斯坦索姆,天眷的圣光之城,白銀之手在此處豎起第一面旗幟,禮拜堂的晨鐘喚醒每一個黎明。
她也是洛丹倫境內最繁華的工業與貿易樞紐,精煉廠的石油是她的血脈,烤煙的香氣讓每一個拜訪者流連忘返。
(艾澤拉斯的科技樹點的很歪,沒錯,斯坦索姆在官方資料中是洛丹倫以及奎爾薩拉斯最大的石油供給城市,二戰中獸人部隊一度切斷了這條補給線,戰后斯坦索姆在內陸建造了新城。)
“嘿!老約翰,今天來的可真早。”
大腹便便的面包店老板籠著袖子從店門口走了出來,笑吟吟地和馬車上的干瘦老頭寒暄著。
“呃…嗯,”老約翰摘下擋在臉上的草帽,黝黑的手掌劃著了火柴,叼起煙斗陶醉地吸了兩口。
“年紀大了,這幾天不知怎的精神不濟,晚上的酒都戒了。”
他拍了拍身后淡黃色的糧食包:“后面還有六車,老規矩,你先挑。”
老板鮑勃招呼店員出來搬糧袋,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著老約翰的絮叨。
這老家伙雖然有時候迷糊了點,但他的農場里種出來的麥粉一向是整個安多哈爾最香甜的。
“咳咳…”老約翰說到興頭上,面色變得潮紅不已,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你快歇歇,”鮑勃正苦于怎么擺脫農場主的喋喋不休,見狀連忙扶著老約翰坐了下去:
“我去清點一下這一趟的糧食,你賣完別著急回去,自己家的新麥子烤出來的面包,總得先嘗嘗味道。”
終于喘勻了氣的老約翰面色有些灰敗,他沒好氣地擺了擺手,示意鮑勃去忙:
“糧食錢一個銅板也不許少!”
………
“這群兔崽子!”
天色尚未過午,老約翰瞄了一眼愈發毒辣的太陽,從煙草店里挪了出來,隨他進城的小伙子們不知所蹤,也不知去什么地方撒歡了。
安多哈爾畢竟是個小鎮子,農莊里的小年輕每次來到斯坦索姆都像脫韁的野馬,老約翰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大亮天的,”老農夫嘀咕著,“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些小伙子中的一個,但歲月不饒人,老約翰擁有了自己的農田和磨坊,卻只能有心無力地罵幾句世風日下。
懷揣著油紙包好的煙草,老約翰佝僂著身子在斯坦索姆的街邊盤桓,午休的石油工人結伴從精煉廠走了出來,坦著被汗水打濕的強壯上身,穿著亞麻裙子的少女們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和閨友竊竊私語地對這些后生們評頭論足。
老約翰見狀搖了搖頭,草莓似的紅鼻頭翕動著,他聞到了幾條街外面包店飄出的甜香。
他沿著香味,背著手,向面包店的方向走了過去,沒走幾步,胸口突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悶。
“咳咳…嘔…”
一邊咳嗽干嘔,老約翰扶著街邊的石墻,在一個陰涼的小巷里席地坐了下來。
他感到每喘一口氣自己的肺都像撕裂一樣痛苦,艱難地吐了一口帶血的痰。
“我的老天啊…”
老約翰費力地靠在了墻邊,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包好的煙草,眼里閃過一絲掙扎。
“算了,這是最后一包…”
(吸煙有害健康,戒煙可減少對健康的危害)
“不中用了,”老約翰不甘心地摩挲著自己瘦骨嶙峋地胸口,面包店飄來的甜香愈發濃郁,他的眼皮卻越來越沉。
“瞇一覺,就一會…”
“咚——”
老約翰的身子倒在了巷子里,包著煙草的油紙噗嚕嚕地滾到他不遠處的街面上。
“什么?”
鮑勃驟聞悲訊,險些把剛出爐的面包盤子扔在了地上。
“愣著干什么?”他喊道:“沒活的都去幫忙,算了,我自己去!”
面包店老板摘下腰間的圍裙,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愿慈愛的圣光保佑這個孤單的靈魂,”燭火搖曳,鮑勃緊握著妻子的手,低聲祈禱:
“希望老約翰在天國一切都好…”
鮑勃嘆了口氣,拿起餐桌上仍有余溫的面包,咬了一口,耐心地咀嚼著。
“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買到這么好的麥粉…”
夕陽下的鄉間小路上,來時歡呼雀躍的青年們滿臉愁容。
“天啊!我答應安妮夫人要照顧好老約翰的。”
一個青年捂著臉道:“都怪你…如果我一直看著他,也許…”
“都別吵!你們讓約翰大叔最后清凈清凈吧!”
爭執中的年輕人們沒有察覺,躺在板車里的老約翰手指忽地顫了顫,睜開了一雙血紅的眼睛。
………
“連你也要攔著我嗎?”
阿爾薩斯牙關緊咬,怒視著扯住他甲帶的馬庫斯。
“你不能去。”
馬庫斯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他說。
“憑什么?”
“憑你是洛丹倫的王儲!”
阿爾薩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猙獰的表情,馬庫斯額頭青筋暴起,以近乎咆哮的語氣喊道:
“這是瘟疫!你應該老老實實地呆在洛丹倫,而不是去什么該死的斯坦索姆!”
馬庫斯微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按著馬庫斯的肩膀,緩緩道:
“這樣好不好,你呆在這里,你的騎士隊長代表你走這一趟。”他指了指自己。
他笑了笑:“不過是一場小小的傳染病,你這個王子親自出馬,會引起民眾恐慌的。”
“馬庫斯,”阿爾薩斯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就像斯坦恩布萊德一樣嗎?”
“啊?”
馬庫斯愕然。
年輕王子的聲音略微顫抖:“讓我踩著同伴的尸體,承擔著不屬于我的榮耀,做萬人敬仰的英雄嗎?”
“有威爾替我戰死沙場,有你幫我承擔罪責,然后安然享受人民的鮮花和歡呼?”
“那是恥辱!馬庫斯,每一道熱切的目光都讓我感到羞愧!”
阿爾薩斯嘶啞著嗓子道:“洛丹倫未來的國王不需要任何憐憫,更不需要,被人當做溫室里的鮮花一樣保護。”
“別否認,馬庫斯,這不是我所追尋的圣光之道。”
滿頭金發的王子站直了身子,湛藍的雙眼與馬庫斯漠然對視。
“現在,我的子民需要我,你是選擇服從,還是抗命?我的…騎士隊長?”
“我還以為…”馬庫斯啞然,“我們是朋友。”
他滿是自嘲的苦笑了一聲,為自己的幼稚和天真感到可笑。
“從現在起…不是了。”阿爾薩斯的聲音宛如重錘,狠狠敲在馬庫斯胸口。
馬庫斯心中萬念俱灰,早在王子滿臉溫柔的殺死自己的戰馬時,他就應該放棄心中的僥幸的。他低估了滾滾而來的時間戰車,也高估了自己這只蝴蝶的能力。
“服從,還是抗命?”
阿爾薩斯避開了馬庫斯的視線,冷漠而堅決地出聲道。
“您的意志…”
馬庫斯的一個膝蓋重重落在地板上,第一次對阿爾薩斯行了完整的騎士禮。
“王子殿下。”
他無法阻止洛丹倫王子的一意孤行,但至少,他還有機會阻止某些悲劇的重演。
………
“單飛計劃…該提上日程了啊。”
入夜,馬庫斯合上被翻得略顯陳舊的筆記本,輕車熟路地鉆進了鳶尾旅店。
“老板!”
再次見到馬庫斯,滿臉油污的布拉斯特維奇顯得異常激動。
“哦,放我出去吧,我仁慈的老板…”地精丟掉手中的扳手,一瘸一拐地來到馬庫斯面前,淚眼婆娑地道。
馬庫斯只是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地精的腿:
“斷了?”
布拉斯特維奇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老老實實的干活,哪來的這么多皮肉之苦。”
馬庫斯蹲下身子,和藹地拍了拍地精的肩膀:
“我不是不講理的人,你替我工作,我保你安全,很公平的交易。”
“公平?”地精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你簡直是…”
他的聲音凝滯了,眼前的人類再次變成了氤氳著紫光的邪惡骷髏,空洞的眼眶仿佛帶著玩味般望著他。
“您簡直是慈悲的代名詞…”地精的牙齒格格作響:“能為您服務是布拉斯特維奇的榮幸…”
馬庫斯滿意地點了點頭,取消了迷霧水晶的效果:
“交代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樣了?”
他壓低聲音對地精道。
“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布拉斯特維奇雙眼放光:“老板,您確認不要再挖深一些嗎?我可以把那些小寶貝兒埋到國王的那把椅子下面!”
馬庫斯翻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套不切實際的想法,老子是要救人,不是要殺人。”
即使阿爾薩斯真真墮落了,在他做出弒父之舉之前,也不是馬庫斯可以決定生死的,更遑論坐在王座上的泰瑞納斯了。
他還要在艾澤拉斯混下去,謀殺一國王室這個罪名,可不能稀里糊涂的背在身上。
“做完這些之后…”馬庫斯沉吟道:“你替我跑一趟諾莫瑞根。”
“您是說…”地精的聲音有些激動:“您要放我離開?”
“想得倒挺美,”馬庫斯敲了敲他翠綠的腦袋:“布拉斯特維奇,記住,你欠我兩條命,現在是我的私有財產。”
他掏出一張卷軸塞到地精懷里:“別忘了,你的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間。”
“恩雅,”從地堡中爬出來,馬庫斯呼吸了一口滿是脂粉氣息的空氣,對鳶尾旅館的老板娘說道:
“我要出一趟差,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他斟酌著說道:“最后一批經費再老鼠手里,我會讓他一次性支付給你們。”
他對徐娘半老的老板娘露出了一個笑容:“洛丹倫今年可能不大安穩,你帶著姑娘們到暴風城躲躲風頭吧。”
“我跟那邊還算有點交情。”
恩雅吐出一個煙圈,微笑著搖了搖頭:
“我看得出來,您是做大事的。”
“鳶尾花到今天已經三十五年了,我老了,沒精力再到另一個城市折騰了。”
馬庫斯正要說話,恩雅伸出一只手:“您散下來那些錢我都分給姑娘們了,她們去留隨意,我這把老骨頭就不跟著折騰了,離了洛丹倫,我渾身都不自在。”
淡淡的煙氣噴到馬庫斯的臉上,他眨了眨眼睛,沒有多說什么:
“保重了,恩雅。”
恩雅淡淡點頭:“老鼠的想法和我一樣,您就不用再費一次口舌了。”
馬庫斯強笑了一下,如往常一樣,神色不振地走出了鳶尾旅館。
………
翌日,陰,有霧。
淡淡的水霧模糊了騎士們光亮的甲胄,戰馬在初冬的早晨略顯不適地踢踏著腳下濕冷的草地,口鼻中噴出白氣。
馬庫斯身著一套淡金色盔甲,左胸的洛丹倫皇家徽記扣住了深藍色的披風,同其他騎士不同的是,他并沒有戴上那頂只露雙眼的兜鍪,而是把它夾在胳膊里,任由晨露打濕了金色的短發。
阿爾薩斯手提銀白戰錘,策馬來到諸騎士身前,視線在馬庫斯臉上停留了片刻,調轉了馬頭。
“出發!”
黑門二十年,洛丹倫的王子率隊北上,試圖查清王國北方瘟疫的根源。
………
“我們在傍晚之前扎營,”馬庫斯在馬上看著手上的地圖,語氣如常地對阿爾薩斯匯報道:
“肯瑞托派出的使者會在明天早晨與我們匯合,為了保證王子此行的安全,我部的一切食物和飲水都由魔法造物替代。”
“最新的感染人數統計出來了嗎?”
馬庫斯搖了搖頭:“王國北部大多以農莊和小型集鎮為主,調查不易,只是奧特蘭克山谷以北的大片土地均有感染跡象,壁爐谷的新任領主泰蘭·弗丁已經關閉城堡,各重要城鎮均已封城,未持有相關文件者不得出入。”
王子搖了搖頭:“這還不夠…”
與普通的疫病不同的是,這席卷王國北部的瘟疫幾乎能夠在一切活物之間傳播,老鼠,野狗甚至于甲蟲,都會成為瘟疫散播的傳染源。
正在王子一行人策馬而行之際,陰云中,一只烏鴉的視線牢牢落在人群中的馬庫斯身上。
“怎么是他?”
幻化成烏鴉的守護者心中驚詫。
“守護巨龍們也注意到了這場浩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