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眾將和參謀們一一散去。
趙廣卻是陷入了沉思,輾轉無眠。
衛操的建議,讓趙廣想起了一樁公案,就是秦始皇修建長城是利還是弊的爭論。
且不說秦國統一之前,與北方游牧民族接壤的諸國都自行修建長城,單說萬里長城的修建對中原王朝的影響。
有長城,漢人王朝就有了一道防波堤,關隘處的烽火有人點燃,有人預警,關內的各郡、縣就有了充裕的時間調度兵力、逃離避難。
沒有長城,說粗魯一點的話,那就是褲子都沒穿的女人,面對色心大起的壯漢,只能梨花帶雨的被迫接受。
在后世的歷史書上,一些公知對始皇帝修筑長城一事,大加鞭笞,民間更有“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故事,讓人感動萬分,直指嬴政殘暴。
當時,趙廣在礦業大學就讀,也是噴青中的一員,也曾網羅了不少的污言,痛罵千古一帝,也為秦二世而亡而慶幸。
但在穿越之后,目睹胡虜對中原漢人的殺戮之后,趙廣的想法變了。
不修城,胡騎入襲,漢人死傷更甚。
不修隘,胡族每年都來打草谷,邊民苦不堪言。
不修長城,中原的軍隊速度上不及胡騎,就算是將領再能戰,再有本事,堵不住胡騎的歸路,也只能徒乎奈何。
這一次,趙廣的中軍推進的速度緩慢,主要的原因就是攜帶了大量的器械,馬遠的鐵坊、木坊還有石坊最近已打造了一些守城和攻隘的器械。
比如配重式發石車3.0版、絞索式落閘、滑道式釘車等等,這些東西運輸起來極為不便,幸好有汾水水道可以船只運輸,否則單靠人力的話,實難運到最前線。
只是,過了陽曲再往北,汾水的水流已經分叉,河道也不再寬闊縱深,船只吃水太深的話,根本無法航行。
要想繼續運輸這些沉重的家伙,只能修筑道路,這就又回到了原點。
打仗打后勤,后勤看運輸,運輸看道路,道路用水泥。
當初,沓中之戰時,正是水泥發揮的巨大作用,讓趙廣孤軍擺脫了鄧艾大軍的追殺,順利的從陰平回到了蜀中,而今,效仿秦直道,修造一條由太原郡往雁門郡的水泥道路,是漢軍實施八字戰略的前提條件。
在想通了治理并州北部的策略之后,趙廣遂不再遲疑,迅速的召集眾人就具體的實施步驟進行深入討論。
一番詳談之后,趙廣納眾之議,決定修復晉陽、陽曲、馬邑、云中、九原、代王城一線的縱深防御體系。
這一條由南向北的防線,從后世的地名來看的話,就是太原、朔州、大同、張家口沿線諸地,其中如雁門關、武州隘等地,均是兵家必爭之地。
漢軍如果能夠將防線前推至代王城,那么劉淵的匈奴五部在并州、幽州兩地將再無立錐之地,匈奴人唯一的選擇就是遠遁草原,與更加胡化的鮮卑人、柔然人等一爭高下。
晉陽、陽曲皆已在漢軍占領之下,拿下馬邑就是接下來戰事的重點。
在吸取了馬承失利的教訓后,趙廣直接粗暴的出動了北宮純的涼州重騎、郭正的太原郡兵,步騎混合編組北上。
重騎兵突擊,郡兵有遠射有近戰,就像一團刺猬,讓遠遠想要占把便宜的王彌只能無奈的搖頭遠遁。
王彌這人也不知道是該說藝高人膽大,還是傻大膽,在被單征盯上之后,他竟然大大咧咧的在管涔山一帶打起了迂回。
匈奴胡騎馬快,單征幾次咬住了王彌,卻又被他甩掉,論起戰術指揮能力,王彌這種天生的將才,比單征要強了甚多。
不過,王彌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趙廣在行軍馬邑途中,聽得單征稟報發現王彌的動向,立即決定布下一張大網,圍捕這個忘記祖宗投靠胡虜的漢奸。
用什么方法來吸引王彌的注意力?
還是用老一套以身誘敵,對付胡虜可以,對付王彌估計夠嗆,這種耍心計的狠角色,對自己人都狠,不會上趙廣的當?
怎么辦?
趙廣一路北上,一路與馬融、衛操等人商議誘敵之策,正在苦思冥想之時,忽然有呼延衍派回來的親信報訊,發現了劉淵王庭的所在。
王彌沒抓住,劉淵倒是被發現了?
這消息讓趙廣感到十分的奇異,不過,想想也是正常。王彌孤身一人,只帶著歸屬他的千余胡騎,可以說是天為被,地為床,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完全沒有規律可言。
而劉淵則不然,劉淵家大業大,他的王帳所在,不僅有自己的妻兒,還有父系、母系的眾多親眷,還有崔游、文立等一眾漢人屬官。
再加上宮帳軍的規模也有萬余人,這么多的一群人,在廣袤的牧場草地上行進,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
當然,若是呼延衍沒有內應,要想找到劉淵也是極不容易。
“大將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當迅速的出擊,一舉掃蕩劉淵的王帳,斬其頭顱,以震懾諸胡各部。”文鴦興沖沖的揮拳叫道。
作為有小趙云之稱的勇猛戰將,文鴦這一路跟著趙廣北上,心里憋屈的緊,但他又不能冒進請令,畢竟馬承輕敵失利的教訓就在眼前。
“大將軍萬萬不可,我們的方略是步步為營,修一城,占一地,而不是疾進突擊,那樣太冒險了,而且就算是勝了,也無法憾動胡虜根本。”衛操聽到文鴦急進的提議,急的連忙跳了出來反對。
文鴦大怒,喝道:“衛德元,你敢阻我立功?”
衛操也是在鮮卑諸胡圈子里混過來的,文武全才膽氣也不墜,兩人這一杠上,漢軍將領有支持文鴦的,有支持衛操的,一時亂作一團。
趙廣見眾人如此爭功模樣,心中立時怒火迸發,不由的厲聲喝道:“都鬧騰什么?這劉淵的王帳消息還沒確認,你們就耐不住了,要是這樣的話,都不要跟著我北上了,反正你們這樣子,遲早也是第二個馬承?”
趙廣罕見的動怒,讓包括文鴦在內的眾將鴉雀無聲,個個低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