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曇的復魏舉動,對于漢國的普通百姓來說,幾乎沒有什么影響。
唯一的變化,就是長安城中的教坊、茶坊生意好了不少,一些來自洛陽、襄陽的商賈,借著這一波熱度,夾帶私貨推銷自己販運的貨物。
新漢朝堂上,趙廣、姜維及蘇愉等重臣,就魏國復立之后,可能帶來的變化,推演了多次,但每一次的結果都不一樣。
按馬融、周巨等參軍司參謀所說,影響的因素太多,可供選擇的方向也太多,一切均不在可控范圍之內。
趙廣對此也彼有些無奈。
他所仰仗的兩樣東西,其一是系統,靠的上邊的統帥術,只對發生中的戰事有精準判斷的能力,對未發生的事件則沒有什么預見。
其二是穿越前的歷史知識,西晉統一的步伐因為趙廣的出現,而已經支離破碎,原本曹魏早已不復存在,現在卻冒出一個曹曇,還竟然占據了重鎮襄陽。
兩樣依仗都沒啥作用,趙廣也就無心去關注襄陽歸晉,還是屬魏。
實力才是一切變化的根本。
多一個曹曇,也不過是在復雜的局面下,再多了一個對手而已。
江東的吳主孫皓對魏國復立持什么態度,暫時還無法得知,不過,從吳軍近期不斷從東線往西線調兵的情況看,孫皓對襄陽起碼是有些想法的。
魏國復立,影響最大的,無疑是晉國。
晉國在失去荊州這一屏障后,都城洛陽直接暴露在魏軍的兵鋒之下,雖然暫時來說,曹曇力量單薄,沒有北上攻晉的實力。
但若是假以時日,誰又能保證曹曇不會找個空隙給司馬炎來一下子。畢竟,曹曇的老爹曹芳是被司馬炎逼死的,魏國的基業也是被司馬家給纂奪的。
“令荊州牧王渾、揚武將軍孟觀,調集揚州、豫州、司州各地兵馬五萬,攻打襄陽平叛,一滅偽魏,決不收兵。”司馬炎在洛陽殺氣騰騰下令。
以前,淮南有三叛。
那是因為接近對吳前線,將領手握重兵,一旦心有不滿,就會借機起兵。
而這一次,淮南到是沒有出事,荊州方面卻出了問題,司馬炎到這時,心里其實對調離羊祜之事開始后悔,但他又不好當眾承認自己識人不明。
荀勖、賈充這幾個眼力好、識機快的,已經在司馬炎跟前消失了好幾天。
當然,他們失蹤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以司馬炎對下屬的寬宏大量,只要荀、賈等人改天獻上一個好主意,信任度又會重新回來。
弘農郡,函谷關。
為了對付漢國可能的東進,晉國前一陣子,在這里堆積了三員大將,孟觀、胡奮、劉弘。
按資歷來說,胡奮雖老,他不僅是胡芳的父親,相當于國丈的身份,胡奮的軍事才能在魏晉兩朝的諸多戰事中經受過考驗。
就算到了漢、晉相爭之時,其他晉軍將領敗仗連連,胡奮這邊雖有小敗,但未傷筋骨。在這一點上,也有胡奮始終處于偏師位置,不是趙廣的主攻方向的原因。
劉弘的能力還算不錯,在解池駐守時,也盡心盡力,按歷史來說,他接下來在吳國滅亡后,會鎮守荊南一帶,成為荊南一地的重將。
但隨著解池的丟失,加上漢、晉的反目,劉弘也被晉國朝堂所斥責,最后也漸漸被司馬炎所冷落。
相反,倒是孟觀因為護駕有功,在朝中的地位急速上升,加上孟觀此時已經投靠賈充,朝中有人支持,在軍中的話語權立時大增。
前不久,孟觀也被司馬炎任命為揚武將軍,算是正式踏上的領兵作戰的生涯。
這次司馬炎令王渾為主將到襄陽平叛,也是將孟觀考慮了進去。
關隘前,目送孟觀得意洋洋遠去的身影,胡奮和劉弘對視苦笑,他們兩個難兄難弟,估計就是窩在函谷關一輩子了。
至于其他的想法,他們暫時還沒有。
胡奮有女兒胡芳在洛陽宮中,有兄弟胡廣、胡歧在洛陽,胡氏一族上百口人被司馬炎捏拿在手里,就算因胡芳冷落心有不滿,也只能忍氣吞聲。
劉弘則是因和司馬炎走的太近,想要投靠別人也不能取信于人,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呆在弘農,等司馬炎哪天想起,再被啟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對于胡奮、劉弘兩個舊臣,司馬炎還是有感情的。
他也希望這兩人,在函谷關好好守著,幫他看好洛陽的西面門戶。
新魏初立,曹曇即遣使夏侯湛前往長安。
在國力弱小的情況下,合縱是最好的茍存辦法。
現在,曹曇最大的對手無疑是晉國,而最可能幫助他的,則是曹魏曾經的老對手:蜀漢。
蜀漢,或者更貼切的講新漢,已經占據了半壁江山,堪比當年戰國七雄中最強大的秦國。
曹曇衷心的希望,能夠得到來自長安的幫助,為了顯得更親近些,曹曇遣出了夏侯湛這個勉強能扯上關系的新進之臣。
夏侯家族因為張飛夫人夏侯氏的關系,與蜀漢這邊關系密切。到了新漢時,又因太后張星彩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夏侯家族暗中與張家來往頻繁。
夏侯湛從襄陽經武關道,峣關,藍田,到達長安,已是元月中旬。
趙廣此時正在大將軍府,與一眾漢軍將領、參軍司參謀分析襄陽戰況。
元月下旬,王渾率軍到達荊州南陽一帶,曹曇知曉自家底子薄,經不起大的折騰,遂命令出擊各縣的魏軍將校急回襄陽死守。
襄陽三面水道相連,晉軍水軍力量不足,根本圍不死城內的魏軍,而只要憑籍堅城挺過王渾的幾波進攻,曹曇相信,漢、吳兩國絕不會坐視不管。
不得不說,曹曇的政治敏銳度很強。
趙廣確實沒有袖手旁觀的意思,司馬炎連續的從晉國各地抽調兵力圍攻襄陽,正好給了趙廣向東推進的機會。
不過,新一年的進攻方向是哪里?
還需要漢國上下一起來好好的商議。
姜維、羅憲、張翼等老一輩將領,提出圍繞荊州這一核心區域展開軍事行動,按當年諸葛亮《隆中對》的思路,漢國這一邊先取荊州,再伺機向關中、中原腹地進軍。
有一點不一樣的是,新漢如今不需要再奪取關中了,因為關中早已被趙廣孤注一擲的北伐給拿下。
魏容、文鴦、傅僉等駐守在河東的中堅將領,則將目光投到了太行山脈的東面,冀州、幽州等黃河以北的大片區域,現在晉國防御力量最為薄弱,若是漢軍舉兵向東,則完全有可能一舉拿下晉國的大后方。
文虎、柳初、獨孤勝、北宮純等年輕將領則根本不去考慮打哪里?
在他們看來,東征最好是越快越好,越近越好,比如直接進攻函谷關,拿下弘農郡,然后再兵發洛陽,將司馬炎從皇帝位置上給拉下來。
參軍司方面,馬融已經根據上述的方略,做了好幾個方案以供趙廣定奪。
這幾個意見都有利有弊,比如參與荊州戰事,則很有可能卷入到錯綜復雜的漢、晉、吳、魏四方角逐中,未到最后一刻,你根本不知道誰是友軍,誰又是敵人?
再比如:越過太行八徑打幽冀兩州,雖然晉國一方不會有太多的防備,但兩州均是平原地帶,直接面對胡虜的騎兵,很有可能立足未穩,就遭到胡騎的進攻。
在滅胡殺胡方面,漢國與諸胡之間仇深似海,雙方就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
趙廣眉頭緊鎖多日,將沙盤和帛圖用天眼地圖術復查了一遍又一遍后,最后將目光投向了函谷關方向。
《孫子兵法·勢篇》講到: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漢軍若是從函谷關出兵,堂堂正正、平淡無奇,但結合了晉軍的調動來看,兵出函谷又頗有奇兵的意味。
近兩年來,漢軍在潼關以防御為主,從未向東征討過,要是猛然來一下子,或許真有奇兵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