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倫兵敗解池。
七千余河內溫縣精兵,大半陷在了解池里面,跟著司馬倫逃出來的不足一千五百余人,將領方面更是凄慘,張林被殺,孫秀下落不明,這樣一來,留守茅津渡的韓壽反倒成了僅剩的一個。
司馬倫惶惶然喪家之犬,急急從中條山原路返回,在經過漢軍布下的第一道隘口時,正好撞見薛季興沖沖的領著一眾鹽兵得勝歸來。
薛季剛剛斬殺晉軍都伯孫興,正不盡興,此時見對面黃羅傘蓋,一人穿著明黃色的錦袍,正朝著自己這廂逃竄過來,薛季頓時熱血猛涌上頭。
“弟兄們,來橫財了,干不干?”
聽得薛季這么一說,一眾臟得不成樣子的鹽池糙漢轟然應和一聲:“薛大哥說干,咱就干,怕他乍得,就是洛陽的司馬皇帝到了這里,也得給咱爺爺們跪下。”
豪情萬丈的鹽兵們叫喊著,朝著司馬倫等人挺刀殺將了過去,薛季個子高大,雙臂持著一把類似于方天畫戟一樣的兵器,使將開來呼呼掛風,橫掃之下無人能夠接近。
戟這種兵器,在春秋戰國時很流行,用于格擋對手的兵器,既能刺,又能擋,多種用途似乎很不錯,但實際上,戟的實用性并不強。
三國時期,呂布呂奉先的兵器是方天畫戟,但實際上呂布在交戰時,更多的是用取了小戟的長戟,呂布死后,用戟的高手就極為少見了。
司馬倫的隊伍本就惶惶不已,被薛季等人一沖,立時潰散的不成樣子,司馬倫拼命叫喊著想要聚攏兵馬保護自己,然而,除了一直守著的百余部曲外,其余溫縣郡兵早已逃散。
仗打到這個份上,這些晉兵也瞧清楚了。
司馬倫目標太大,和他在一起,逃得性命的可能性太小,還不如早早的分開,即便最后不濟被圍,也可以辯稱自己不過一小卒,或許還能留得一條性命。
薛季一番沖殺,與司馬倫部曲混戰一處,正撕殺間,后面王訓已是帶兵趕到,兩邊一夾擊,司馬倫的部曲再忠勇,也是支撐不住,很快就被殲滅殆盡。
司馬倫呆呆的坐在地上,身上的錦袍已經和泥水混在一起,都是黃色倒也相映,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得意自豪的表情,兩只眼睛無神的瞪著眼前殺戮的場面,雙腿更是不停的顫抖著,胯下隱隱有尿跡滲了出來。
“別,別殺我!”
“我是大晉的趙王殿下,我有錢,有財帛,有女人,你要什么我都能給你,只求別.......。”司馬倫看著越來越近的王訓,喉嚨里發出嘶啞的救助聲音。
“趙王,狗屁?司馬家沒一個好東西。”王訓冷哼一聲,手中鋼刀猛的劈落,將司馬倫的頸上人頭從脖子上砍了下來。
血流如注。
司馬倫無首的身體微微抖動著,脖頸處先是一股污血噴涌而出,然后便是胸腔內的五臟等器物,讓人觀之,無不側然。
王訓一腳將司馬倫的尸體踢翻在地,彎腰將其首級拎在手中,見其眼睛已經微微閉上,好似已經認命的一般,倒是有些驚奇。
但凡戰場被殺之人,無不帶有一股怨氣,死不瞑目也是常有的事,這司馬倫估計平素作惡多了,在臨時一刻怨鬼上身,讓他的魂魄失了心智。
解池一戰,趙廣以鹽兵為主力,借助鹽池主場之利,將司馬倫的溫縣兵擊潰。
在乘勝追擊之時,親將王訓在得到薛季幫忙后,順利將司馬倫堵在中條山道上,最后一刀了結了這個八王之亂中野心王的性命。
王訓也不貪功,在拎著司馬倫首級向趙廣稟報時,將薛季一并帶上,在他看來,眼前這大個子勇猛異常,頗有昔日曹公帳下典韋、許褚之勇,比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要更適合當趙廣的親將。
趙廣此時,正與杜軫一起,統領著將士在解池主戰場收攏將卒、辯認降兵,王訓這人打仗倒是勇猛,但統籌能力方面還是稍弱了點,一聽說司馬倫在前面,就不管不顧的掩殺了過去,趙廣就只好留在后面幫他收拾殘局了。
降兵之中,孫秀低著頭,穿著一身普通伍卒的片甲,混在隊伍之中,看上去頗不起眼。
要是能躲過排查,就算在新漢服勞役、當田奴,也能留得一條性命,至于以后會怎么樣,孫秀還沒有多去考慮。
不過,他也不是怎么擔心,憑他孫秀的腦子,總有再出頭的一天。
孫秀在幻想著以后的新生活,渾不想他有心低調,但其他人卻不是這么想。
“我要揭發,這人是孫秀,趙王身邊的謀吏,我認識他,不會認錯。”一名尖叫的聲音,將孫秀從幻想中拉回現實。
杜軫一驚,孫秀,這可是一條大魚。
這個人在洛陽之戰的幫兇,也是司馬倫的左膀右臂,想不到竟然藏在降兵之中,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杜軫手底下的鹽兵一擁而上,將還在發愣的孫秀按倒在地,等扒開身上的甲衣瞧里面看去,果然是錦衣綢緞,不是尋常兵士。
趙廣聽到杜軫遣人來報抓住了孫秀,也頗為意外,這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看來河東戰事的艱難時期就要過去了。
司馬倫已經授首。
魏容已經在奇襲野王的路上。
孫秀這個以后權傾一時,殺人無數的寵臣也已落到漢軍的手里,對于這樣一個惑亂朝納的奸妄之徒,趙廣自然沒什么興趣饒他一命。
“來人,將孫秀給活埋了,讓一眾降兵看著,凡是與我大漢作對者,都沒有好下場。”趙廣沉聲喝令道。
雖然孫秀現在還沒有像歷史上那樣,殘殺張華、解系等人,但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孫秀這樣的人,屬于一有空子就鉆的老鼠,要是留他一條命,最終有可能被他反噬。
為長遠考慮,讓孫秀去死,才是最穩妥的處理。
不過,砍頭太便宜孫秀了。
當眾活埋孫秀,正好可以震懾一眾河內郡的降兵,讓他們老老實實的不再反抗,這些俘獲的降兵身體情況都很不錯,是當田奴耕作的好手。
茅津渡口。
王濬帶著一支船隊從潼關順流而下,朝著韓壽留守的渡口而來。
茅津渡雖然位于河東郡范圍內,但與弘農郡只一河之隔,王濬本身就是弘農郡人,從小就在黃河邊上生活,水戰也是他的看家本領。
韓壽不過是一耍嘴皮子、靠著臉蛋騙騙賈午這樣小娘的貨色,打仗如何能是王濬的對手。
不過,韓壽的眼光倒是不錯。
遠遠的瞧見漢軍艦隊駛來,韓壽二話沒說,就直接開了寨門,親自乘了一艘鹽船跑到王濬的連舫大船上痛哭起來。
王濬被韓壽這一手搞的措手不及,只能無奈的擺擺手,示意韓壽趕緊將水寨給騰空出來,他要率領船隊進駐。
韓壽的伯父韓邦、老爹韓洪與王濬舊識,相互關系還不錯,韓邦在晉國代魏之后,因為舉薦與曹魏有牽連的故友而被司馬炎殺死,韓洪原本擔任的侍御史也跟著被免職,老韓家在晉國一邊已經沒落,韓壽自然也沒有為司馬家赴死的心思。
歷史上,韓壽在晉國飛黃騰達還要等他與賈午成親之后,他與賈午生下的兒子韓謐,后來過繼給賈充兒子賈黎民,改名賈謐。
賈謐這個好學有才思,也頗有組織能力,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文學政治團體金谷二十四友,就是在賈謐的領導下成立的。
這些人中間,有“第一美男”潘安(潘岳)、“聞雞起舞”“枕戈待旦”的劉琨、“洛陽紙貴”“左思風力”的左思、“東南二陸”陸機、陸云二兄弟,“巨富公子”石崇。
諸葛婉那個不成器的老哥諸葛詮也是其中之一,當然,諸葛詮的排名在后面幾位,連一個名號也沒混上。
不過,現在的諸葛詮在關中扶風郡當上了郡丞,每日里忙的腳朝天,估計也沒有什么心思來吟詩作賦,寫一些詞藻堆砌的文章,再說了,有諸葛婉幫襯著,諸葛詮以后縱算能力一般般,在新漢的職位也不會太差。
這些都扯遠了。
韓壽既降,守衛茅津渡的一千余晉軍二線部隊也無甚戰心,紛紛放下武器投降。
與前往解池的溫縣兵主力不同,這些守在渡口的晉軍本來就是黃河上的巡河兵卒,他們與上游潼關、蒲津關之間,往來沒有中斷,自是知曉新漢這邊的政策。
有操舟的一技之長,這些晉軍水卒不愁無用武之地。
河東這邊,戰事進展順利,且說從平陽出兵往野王奔襲的魏容,在翻越了王屋山后,魏容率本部三千精兵進入到了上黨郡郡內。
原本想要順著沁水直下河內郡的漢軍,意外的在端氏遇上了同樣前往野王的晉將馬隆的人馬。
馬隆在進攻峣關失利之后,即被調往上黨一帶駐守,原本他的主要任務是監視匈奴五部的異動,但誰知平陽戰事忽起,馬隆一時也不知道是幫哪一邊為好。
幫著匈奴一方,馬隆覺得自己是漢人,怎么能和胡虜一起對付漢人。
幫著新漢一方,那又是與敵為謀,晉國朝堂上怪罪下來,馬隆吃罪不起。
一番思來想去,馬隆最后只能兩眼一閉,只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上黨在手里,他也不管平陽那邊是誰勝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