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琰對昨晚上的夢回味無窮。
具體點形容的話,那是——長蛇蕩盡女兒紅,峰巒起處見英雄。
他就是那個英雄。
“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徹底清醒后的余琰對此深表愧疚,畢竟他所用的這具身體,可是正兒八經的出家之人。
昨夜之夢,和那般經文禪意沖突之下,更是讓余琰覺得,自己可以考慮下什么時候還俗。
畢竟這座爛杏寺不怎么對勁。
早在十二年前,寺內真正的僧人就都被人給殺了,甚至那一具具埋下的僧人尸體還滋養出了妖樹。而眼下,更是佛堂之中出現了會招鬼的被污染佛像。
正所謂,子曾經曰過,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所以,“余君子”覺得自己還是趕緊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為好。
就是離開爛杏寺后去哪兒,得好好計劃一下。
因為前身自打出家為僧后,連爛杏寺這一地的縣城都沒去過,最多只去過附近的兩三個莊子和此地的集鎮。
這個世界的此處朝廷,天下一共分十三府,一府又分郡,郡城下轄依次為縣城、集鎮和莊子。
莊子也就是村寨。
無論大小,都在幾十戶人家,除非出了貴人,不然少有能過百戶的。
簡而言之,就是這位喜歡宅的和尚,只要離開這爛杏寺附近的遠樵山集鎮一帶,那么便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了。
哪怕此地是他的家鄉,但神秀和尚還是出了遠樵山集鎮都能迷路。
要不是爛杏寺的香火還算不錯,在別府都有些許名聲,因此前來上香的香客不只遠樵山集鎮的百姓,各種其他地方所發生的事件傳聞隨之一塊兒到來,神秀和尚恐怕連這天下是怎么樣一個情況,心里都沒數。
不過,這一路流傳過來的,自然是幾經改版,其中能有三分為真,那便是不錯了。
余琰一念及此,便不禁有些頭疼。
他想要跑路,除了解決自己的生存問題外,還要想辦法去認路。不然迷路跑到了荒郊野外,那可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座佛寺都能如此,更何況是山野之地呢?
沒見那些廣為流傳的詭異傳聞,發生之地,大多都是在山野之地。
余琰心中暗自嘆息。
眼角余光轉動,余琰沒見到那只貓,不過倒是從窗欞處看到,有人影在窗紙外一晃而過,緊接著就是陸續響起的腳步聲,隨后便是敲門聲從門外響起。
篤、篤、篤。
“神秀師兄,可曾醒了?”
聽到聲音,感覺有些耳熟,余琰想了一下,腦海中相對應的畫面便呈現出來,那是一個僧人的面孔。
澄竹,高高瘦瘦的,和神秀和尚的出身相仿,也是因為在家中不討喜,所以被他家推出來出家,借此避開朝廷賦稅的。
為此,這澄竹和尚時常板著一張臉,顯得陰沉,哪怕在熟人好友面前,也極少露出笑容。
余琰這個時候已經代入角色了,他把自己想象成爛杏寺的神秀和尚,然后起身走到了門口,將門打開,見到門外除了記憶畫面中的澄竹和尚外,還有兩名僧人,一個法號澄法,與澄竹一般,高高瘦瘦的,在神秀和尚記憶中也有不少畫面。
在這之前,澄法和尚和神秀的關系也不錯,時常有所往來,不過澄法不是很喜歡佛經,所以一和神秀和尚這些熟人好友聚在一起,便主動說起他新近聽來的一些奇聞怪談,而且還熱衷于找道士給算卦。
而另一個僧人,是一個魁梧壯實的和尚,有九尺高,皮膚沒有出家之人常見的白皙,反倒如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一般,皮膚黝黑,手掌粗糙無比,一張面孔看起來也滄桑無比,眉宇間還有幾分煞氣。
這一副面相,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尚,反倒說是盜匪更有幾分可信度。
“貧僧見過澄法師兄,澄竹師弟,還有這位師兄。”余琰模仿著神秀和尚過去的行為模式,他率先開口打招呼。
“神秀師弟,這位是神行師兄,他是慕名而來,特意來找你的。”澄竹板著臉,一本正經的給余琰做介紹。
余琰頓時不解。
神秀和尚的佛學確實是不錯,就憑他腦海中各種經意理解,可以看出來這一點,但相較于那些名頭極大的僧人,神秀和尚是真的沒多少名氣,也就是爛杏寺附近莊子里的一些人家知道他,僅此而已。
所以,這怎么還有和尚特意慕名而來找他呢?
見到余琰一臉困惑,這頗為幾分盜匪模樣的神行和尚就咧嘴一笑,開口說道:“哈哈,灑家本是鐘意神秀這個法號,怎想到已經有人了,便想來看看,有這法號的是怎么樣一個人。來了后才發現,師弟倒是比灑家更適合這個法號,灑家便以神行為號就是了。”
聽到這番解釋,余琰面不改色,依舊是盈盈笑容,只不過心里頭直嘀咕,這番說話語氣,怎么更像是盜匪了呢?
而這時,熟悉的方頭括號從他的視野里跑了出來。
神行和尚:原本是逵十兇之一的黑山神,生性無所顧忌,男人可殺,女人亦可殺,老人能殺,小孩也能殺,眾生無有不可被殺者。月前誤殺中州府的府尹之子,自感他這江湖強人要做到頭了,無處可去之際,恰遇黃花觀多目道君巡獵,多目道君聽黑山神自敘來歷后,遂一時興起,指點他拜入爛杏寺出家為僧。
余琰:“…”
這他媽還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他又看了一眼這神行和尚,便連忙說道:“師兄要是喜歡,那貧僧和師兄換一換這法號也無妨。”
這位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殺道人魔,無有不可被殺者!
還是先慫一慫為好。
真男人,要勇于認慫。
正好,余琰也不太敢用神秀這個法號。
神行和尚立馬瞪大眼看了一眼余琰,旋即面色古怪的問道:“你舍得?”
有神秀和尚的記憶,余琰自然知道法號對于一個僧人的重要性,更何況這個時候名如人,真要是讓了名,那么等若是將過去名望,一應送人了。
畢竟對于外人來說,他們只認名號,而不認人。
“出家之人,又有什么不舍得的呢?連虛名也放不下,談何四大皆空。且看這天上云卷云舒,這山間花開花落,此時云何曾是彼時云,今年花又何曾是去年花?年年月月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入我佛門,當明——我是今日之我,而非昨日之我。”
余琰一臉微笑,他淡淡的說道。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他在說啥,但先找點聽起來有逼格的話裝一下再說。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這話才說完,就聽噗通一聲,然后他就看到,身形魁梧的神行和尚,直接就朝著他跪下了。
“師父在上,請受灑家一拜!”
余琰:???